自從小王上弄蠱的事情被發現,罷了朝以後,太后就常居乾火宮,和燕君行兄弟倆其中一個暫理事務。從前多是燕君行,現在燕君行把重心放在了西山大營,那人就變成了燕君銘。
聽說棋歸進宮了,燕太后略一猶豫,道:“叫她到紫宸宮等候吧。”
說着,又把在內殿伺候小王上的蘇太貴妃一併叫了出來,打算去紫宸宮見棋歸。
燕君銘正認真地看摺子,此時就擡起頭來,道:“王嫂,幫我給我小十嫂帶個好。若是果果進宮了,你們說話,你叫她來乾火宮陪我吧。”
燕太后頓時哭笑不得。這孩子,該說他是單純呢,還是別的什麼?她是想到他們兄弟倆當生了些間隙,這個階段也是無可避免的,每天朝堂上都要吵幾句嘴。所以才避開他,自己跑一趟去紫宸宮。
可他倒好,對兄長一副模樣,可對兄長的妻女,倒還和從前一樣。
這些日子,燕太后一直擔心他們兄弟因王位徹底失睦,此時才略感寬心。心道,好在棋歸是個好的,如若不然,真要鬧起來,纔是頭疼。
“太后娘娘駕到!太貴妃娘娘駕到!”隨着,太監的一聲傳報,衆多宮人簇擁着燕太后和蘇太貴妃入了殿來。
棋歸和果果一起跪下請安。
燕太后上前親自扶了她起來,道:“起身吧,客氣什麼。”
棋歸道:“謝太后恩典。”
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太后的樣子蒼老了十歲不止,鬢邊也生出了白髮。棋歸瞧着有些心酸。太后本是極愛惜自己的容貌的。
“果果也來了。在庵裡呆的怎麼樣?那菩提庵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太后落座以後,問道。
棋歸道:“回娘娘的話,在庵裡住了一陣子,臣妾覺得很是不錯,庵裡的諸位師父都很和善,沒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
太后笑道:“那就該賞了。來人,就以哀家的名義,送些香火錢過去,作她們伺候武昌公主的賞賜。”
女官應了是,便退下了。
棋歸心道這下菩提庵是要名聲大作了,恐怕朝廷貴婦會趨之若鶩。但慧雲師太心性平和,這樣的結果,也不知道喜不喜歡。
但面上還是要謝恩的,這是太后對她的重視。她道:“臣妾替諸位師太,謝過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擺擺手,道:“這纔去了一趟庵裡,回來就多了許多虛禮。哀家問你,你看你都回來好幾天了,怎麼也沒想過進宮給哀家請個安?今兒進宮,是爲哪般啊?”
棋歸的臉微紅,道:“本是早就該來的。但臣妾的身子不爭氣,這幾日有些不舒坦,就耽誤了……”
太后笑罵道:“套話就不必說了。”
她突然看見果果,便道:“曾寶林,你帶翁主去乾火殿,復侯爺跟前兒伺候着。”
曾寶林應了一聲,和果果一起退了出去。隨後,大殿裡的太監女官也就跟着出去了。
太后才道:“有話,就說吧。”
棋歸無奈地道:“娘娘,臣妾真就是進宮來給您請個安來着。”
太后不信,道:“哀家還當你是爲小十三選妾成親的事兒呢。”
棋歸道:“小侯爺已經自己開府了,要選妾,那也是好事。免得府裡沒個女人,也不像樣子。臣妾也不好管他府裡的事情,更別提爲這個巴巴進宮一趟了。”
蘇太貴妃突然道:“對啊,娘娘,臣妾聽說,小侯爺設宴選妾的時候,靜平翁主也在呢。怕還是靜平翁主給拿的主意呢。您真是多慮了。”
她指的是,太后覺得棋歸會爲這件事來她跟前兒數落燕君銘,還真是多慮了。
太后聽了就顰眉,道:“怎的這麼輕率?”
以後是要做王妃的,竟讓一個孩子定了人選?
棋歸嘟囔道:“誰說不是呢。”
太后斜睨着她,道:“你這個做嫂子的,也不管管!”
你也不是做嫂子的!
棋歸自然不敢頂撞,只道:“娘娘,臣妾管不了啊。他們兄弟倆,雖說是一處長大的,可現在小侯爺畢竟開了府另過了。再說了,小侯爺從來就是個倔脾氣,尤其是……”
“尤其什麼?”
“尤其是親事上,也不知道是跟誰學壞了,就容不得別人插手。當初爲了勸他娶齊國公主,還和我們家將軍打了一架呢。”
太后掩着嘴笑,道:“你說是和誰學壞了?”
棋歸嘀咕了一聲,不敢答。
太后已經徹底被逗樂了,長久以來的鬱結也被驅散了一些,笑道:“還能和誰,不就是和你家小十?兄弟倆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哀家在宮裡,也難爲你了。”
棋歸嘆了一口氣,好像真的挺爲難的。
蘇太貴妃就道:“這喜事,好像就定在明天了吧?”
明天娶了兩位側夫人過門,小妾直接從後門擡進去就是了。
這也太匆忙了點,人家畢竟也是官宦人家,這麼趕,能嫁得體面?
太后卻道:“能嫁進復侯爵府,就是她們最大的體面。別說是匆忙了些,就算要她們跑着進府,她們也沒話說。”
雖然知道,燕君銘趕的是要在小王上駕崩以前……
想到這個,她又很是難過。
瞪了一眼棋歸,道:“你今個兒,到底是進宮來幹什麼的來着?別跟哀家說是來給哀家請安的,哀家不信。”
這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怎麼的?
棋歸只好道:“那,臣妾其實是這個意思。小侯爺的事兒,讓臣妾有些摸不着頭腦。這雖說匆忙,好歹也是娶側夫人。臣妾總覺得這事兒古里古怪的,就是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也不知道該送禮不該送禮,該過府不該過府……想着來娘娘這兒瞧瞧,看看娘娘怎麼樣。”
“……你還真是吃飽了撐的慌。”
蘇太貴妃也給逗樂了,笑道:“匆忙是匆忙了些,不過宮裡的賞賜是不會少的。封號也已經讓禮部儘快趕出來了。”
侯爵側夫人,是有封號的,誥命等級比正夫人低兩級,是三品。是大燕朝除了王上妃子以外,唯一能享有封號的側室。
棋歸嘀咕道:“那臣妾也得去瞧瞧禮。”
說着,還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
太后道:“你就爲這個來?有什麼事兒趁早說,哀家可沒這個閒工夫陪你在這兒磨蹭。”
棋歸連忙賠笑道:“臣妾真就是爲了這事兒來,娘娘您怎麼就是不信呢?”
太后笑罵了她兩句閒得發慌,就帶着蘇太貴妃走了,留她自己去瞧她兒子。
回乾火宮的路上,太后沒有坐轎,而是和蘇太貴妃一起走了過去,也當是散散心。她卻又有些心神不寧的,道:“你覺得她真就是爲了這個來的?”
蘇太貴妃笑道:“瞧着倒像是尋常妯娌間走動。”
太后不語。
蘇太貴妃道:“娘娘您若是實在不放心,着人去打聽打聽近日兩府的動向便是。不過瞧小侯爺的態度,兩家也不像鬧翻了的。”
燕君行雖然帶兵圍宮,可是卻並不禁太后的人外出作爲。
太后有些不敢相信。事情涉及到王位之爭……別說是反目了,自相殘殺的都大有人在。那個位置背後的血腥,她可比誰都清楚。
“哀家看他們兄弟倆,吵得越來越兇了。”
“吵歸吵,可有互相謾罵?”
“那倒沒有。老十平時也會讓着他弟弟一些。”
她想了想,補充道:“是自打棋歸從山上回來之後,老十的脾氣就好了些。小十三也……”
蘇太貴妃笑道:“看着開朗了些。前陣子眼見着瘦了許多,現在起碼人精神了些。”
太后道:“看來還得要個女人管着,老十三也該成親了。曾寶林,等他明日娶了人過府,你便點幾份賀禮過去。那兩個側夫人,就另外賜兩件小玉如意吧。”
曾寶林答應了。
棋歸跟自己的四兒子還有璞玉玩了一會兒,就走了。
出宮的時候,還在街上胭脂鋪裡買了點胭脂水粉回去,再兜到一家小店裡,好像買了些吃食。
消息回稟給太后,太后哭笑不得,她就真是出來閒逛,順便逛到宮裡來的?
回到武侯爵府,棋歸問果果,道:“你王叔娶媳婦,我們送什麼過去?”
果果好像有些呆滯,過了一會兒,才道:“兩個側夫人,幾個小妾,有什麼好爲難的。這事兒耿嬤嬤就能料理了。”
棋歸斜睨着她,道:“你心裡不痛快啊?”
果果道:“沒……”
過了一會兒又沮喪地道:“娘,果果不是個好孩子。”
“怎麼?”
“果果就想着要王叔陪果果玩兒,想着王叔成親,就不能常常來了。可是王叔總是要成親的,果果不能這麼自私,難道要王叔一輩子娶不着媳婦?”
棋歸忍不住逗她:“那你怎麼不快點長大,自己嫁給王叔就好了!”
“娘!”果果氣得眼睛都紅了,跺了跺腳,轉身就跑了。
棋歸笑了一會兒,突然覺得不對勁,頓時心裡就罵娘。現在她已經接受了一些現實,但是想到那些三妻四妾的,就覺得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