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解前世是一隻狐,它不想成仙。它在人們捕獵的追堵圍殺中失去了尾巴、也去掉了大半條命,後來即使勉強恢復,屁股光光的只剩一層薄薄的肉膜,上官解的屍體留不下一張完整的狐裘、也就失去了對皮毛商人的吸引力。
這樣上官解就得以在森林深處安靜的自然老死、並且死後如願託身爲人,開始上官解身而爲人的平凡生活。
然而上官解發現世人皆在求仙,修得位列仙班、可脫凡人之軀,超凡入聖。它卻就想在凡人之軀裡安穩度日,等它再走到冥河邊上的時候,它會以它自己的人的樣子、默默地擁抱住你。
當上官解是狐時,你俯下身子,撫摸它的頭,遞給它一碗暖暖的孟婆湯,它卻已無力擡頭,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一路匍匐爬行至冥河邊,已經耗盡了它殘存的所有力氣。
你沒有嫌棄它的衰弱,口含着暖湯,嘴對嘴地將汁液渡入上官解口中,溫暖了它冰冷的身軀,使它忘卻一生顛沛流離的孤苦與絕望,有力氣走到渡口,送它至彼岸。
過渡時上官解頻頻回首,你的身影越來越小、你送別的聲音也越來越遠,它不禁心有疑問:“今日有你送我,而一程一程裡,有何人得以陪伴在你身旁?”
於是上官解發願成人,作爲凡人渡過清清白白的一生,來日再到冥河邊,不再需要你辛苦熬湯慰藉上官解。
上官解會用儲備一生的氣力走到你身旁,好好地擁抱你、久久不放,溫暖你孤單的背影。
在這一世裡,上官解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上官淑敏,而他心心念念要找的那個人,卻是孟婆。
那麼,上官淑敏就永遠不會知道,送了她一顆心的上官解,只是在她這裡,尋求到了一個去死的理由,以及臨死有人送走的念想:他愛上的是死亡,他會迎向戰場,以機械之身撕殺破碎,她會逃離戰場,以血肉之軀挽救他的心。
人都說冥河通天,凡人一生若得以越渡,就得以陪伴自己曾經的仳離,也許孟婆也有她的前世今生,只是不知道她爲何滯留在生死之間,並且過了那麼久,也就望了,記憶不會干擾孟婆在通天河邊的日常生活。
上官解冥冥之中的那一點靈氣,卻依舊記住他自己,曾經爲狐一世,爲人一世,爲靈萬世,此三生,有你有幸。
即使對於現代人來說,這也是個難解的謎題,你的愛人到底在你身上看到的是誰,或者說是什麼,不到最後那一刻,誰也不知道,然而真要到了那時,知不知道也就無所謂了,完全沒有機會挽回。
從這個層面上講,只要是都市,無論古往今來,上演的一幕幕就沒有喜劇。人們總是在不斷的求索中尋求意義,可是隻有當你不再詢問爲什麼,也不再去努力地思考意義,這時你要麼是遇到了一個對的人、走上了通天大道,你要麼是遇到了一個完全錯誤的人、來到了絕地。
可是這兩種狀況都很難判斷,尤其是身處其中的時候。在這個時候,你會發現什麼都不會構成你的優勢,而你必須成爲那樣一個、第一個逗你自己開心的人,才能繼續走下去。
於是就有了這樣一個取悅於己的人生,這就是夙璃試圖爲她自己選擇到道路。她的所作所爲講述這樣一種人生:“說不清、道不明,帶着微笑,流着汗水與淚水,走過這個你我一次又一次相遇的世界,又由於無從駐足停留於此,而不得不各自在等待裡期待着再次重逢。”
可惜夙璃用生命默默的向北宮鵠訴說的這一段隱語,他卻沒有讀懂,更沒有這個心思,於是她在他的世界裡,慢慢的開始無論在拿裡,都只是個無。
取悅於己最難的是公之於衆,無論男子還是女子,一旦有了寶貝的心,就很難再與其他人混爲一談。
北宮鵠也是如此,即使當了皇帝,他還是會時不時的回到他當初離京創立的長生派,那裡他的原配還在等着他,即使知道他的登基,即使他身邊那位叫皇后的女人爲什麼不能是原配的糟糠之妻。
北宮鵠的女人們都非常懂得隱忍,不知道他是怎麼調教出來的,即使是最跳脫的夙璃,到了最後,也不過自行迴避,哪怕無以爲繼。
而關於長生,北宮鵠的想法是對的,健康可以買得到,買到了也只是買的當時的一種感覺,而健康是賣不掉的,畢竟每個人的身體是自己的,只有每個人自己去負荷。
夙璃曾要求北宮鵠送了她一程,至於爲什麼是他,他已經不想問了,就像她在再次見面的時候從來沒有問過他什麼一樣。
將夙璃送回到無境之後,最終北宮鵠還是決定花了一段時間,回到了長生派鄉下種地,自覺自願地從京城裡被去掉了一段時間,一方面觀察京城還會不會其它的異動,還有他也終於明白了每個人在任何時候都需要陪伴,尤其是對於女人。
北宮鵠回到家裡的時候,她並沒有說什麼,並且她跟以往一樣,也並沒有問他是什麼原因回來,可是他能看到她接過他的行李轉身放回到裡屋時眼角隱隱的淚光。
北宮鵠還是會去曾經陪伴過他的草狗的草垛那裡,時不時的。其實他心裡一直有個疑問,每次看到大黃狗和不同的母狗在一起的時候,它的頭都是仰着的、帶着不懼甚至傲慢的目光望向周圍的一切,並隨時警惕着其他生物體的接近,尤其是雄性,哪怕是對北宮鵠;
而大黃狗身下的母狗,卻毫無例外的一律低着頭,看不見它們的眼神、更不知道它們在想些什麼。
北宮鵠分擔了農活,也負擔起孩子們從學堂下來,課餘時輔導課業的任務,晚上的時候,在牀上,北宮鵠會讓她騎坐在他身上,剛一開始她很抗拒、也非常得害羞,她做的時候不喜歡燃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