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華纔將那新來的丫鬟僕婦訓話了一番,就聽外邊門響,新來的那個飛煙反應敏捷,搶先便去將門打開來,見外邊站着兩位貴夫人,穿着精緻衣裳,頭上的釵子明晃晃的閃着亮,後邊跟了三位小姐和一羣丫鬟婆子,不由得一愣,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隨雲苑裡管開門的小丫頭子趕緊過來行禮:“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大小姐二小姐五小姐安好!”
容大奶奶見那小丫頭子將稱呼念出來一水兒的調子,止不住想笑:“可是來了新人便不用你來開門了?看來你升級成二等丫鬟了。”
那小丫頭子連連彎腰,嘻嘻笑道:“綠柳還得託大少奶奶的福才升得上去呢!”
容大奶奶只是笑着瞥了呆呆站在門口的飛煙:“新來的?看起來還算靈巧,只是還需調/教才行,否則嘴這麼笨,你們家小姐哪敢帶你出去?”
秋華笑着迎了上來朝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行了一禮:“大伯孃,二伯孃,怎麼又驚動你們來隨雲苑了?”
容大奶奶露齒一笑:“聽說有人在做沈媽媽常做的事兒,我便扯了你二伯孃過來看看熱鬧。”
容二奶奶也在旁邊跟着微微的笑:“閒在錦繡園實在找不到事情做,聽說有熱鬧看便趕緊帶着夏華過來瞧瞧。”
秋華聽着兩位伯孃揶揄自己,知道是流朱閣兩個婆子回去告訴了大伯孃,也不在意的笑道:“我哪敢做沈媽媽做的事兒?沈媽媽是又罵又打的,我可沒有。”
走進後院,容大奶奶望了望秋華道:“秋華,你怎麼一次添了這麼多丫鬟僕婦,若是你報去祖母那邊上下人冊子,恐怕她不會答應,或者會讓你將賣身契給她,那你不是白花了銀子?”
秋華笑了笑道:“這是我的人,我都有自己的用處,我只會報五個人的名字給祖父,讓祖父替我和祖母去說。這賣身契的事嘛。”她擡頭望了望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伯孃們不是都有自己的丫鬟婆子?也不見將賣身契交到祖母手裡邊去。”
容大奶奶聽了只是對着容二奶奶嘆氣,假意生氣的擰了一把秋華的臉:“弟妹,你看看咱們的好侄女,竟然攀比到我們身上來了!”
容二奶奶也是掩嘴笑:“就讓秋華去攀比罷,免得她的銀子落到水裡邊聽不到個響聲!”
容大奶奶拍手嘆道:“秋華,瞧瞧你這個二伯孃,她要做好人,倒顯得我便是那惡婦一般——好罷,你就拿我們去和你祖母說事罷,我也來做回好人!”
後院正一片歡聲笑語,就見外邊跑進來一個丫鬟,氣喘吁吁道:“可了不得!夫人的姐姐姐夫又從杭州過來了!好似現兒在主院吵了起來!”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一聽互相看了一眼,即刻便站了起來:“果真?咱們看看去。”
兩人將春華冬華和夏華留在了隨雲苑,只帶了貼身的媽媽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春華見着母親的背影只是笑:“只要聽說有熱鬧看,我娘真是沒得一刻安靜的功夫!”
夏華趴着窗戶看母親逐漸走遠,不住搖頭:“在家裡悶着什麼地方也不能去,聽到好玩的事兒當然不能去慢了不是?”
早些日子季書娘和離出府,容夫人沒有被拿走了五萬兩銀子,心裡肉疼,總想從哪裡搜刮些銀子出來補上這窟窿才成,想來想去她將容三爺喊了過來:“毓兒,你打算什麼時候將安柔扶正?”
容三爺摸了摸頭道:“不拘哪日,挑個黃道吉日便是了,這扶正不就是到族譜上添個名字?難道還要有什麼講究?”
容夫人拍了拍容三爺的手道:“毓兒,你可真是糊塗,你不趁着這時候好好的從你姨父姨母那裡撈上一筆?賈家是杭州有名的富商,不說多了,至少也得打發幾萬兩銀子幾間鋪子做陪嫁罷?怎麼能這樣沒聲沒息的就扶正呢?”
容三爺得了指點,心中豁然開朗,站在那裡直跺腳:“糟糕!安柔今日已經派人送了急件過杭州,告知了她父母她將扶正的事兒,可她肯定沒有提要嫁妝的事兒,那該如何是好?”
容夫人聽了也是發愁,蹙着眉頭問:“這急件什麼時候送出去的?”
容三爺懊惱的低下頭道:“總怕是今日午間便送出去了,我簽了那和離契書,她便叫林媽媽去驛站送了急件,現兒都這個時候,追也追不回來了!”
容夫人悵然若失的坐在了椅子裡邊,仔細推算着,若送的是加急件,驛站馬不停蹄的送去杭州,也只需三四日便到了。姐姐姐夫若是疼愛這個女兒,接了信自然會趕過來和她商議這扶正的事情,那隻能等着他們過來再說了。
賈老爺和賈夫人接到女兒的來信以後也是歡喜,沒想着撥雲見日,女兒竟然終於可以被扶正了,不管鍾毓侄子是休妻還是前頭三少奶奶和離,安柔總算是有了出頭之日,兩人商議了一番,決定給女兒幾萬兩私房銀子,做了正妻,手裡不把些錢又怎麼成事?況且容家現兒已經是長寧侯,結交的人也不同了,女兒手中握着銀子腰桿兒也挺得直些。
兩人拿定了主意,第二日便包了一艘船直下江陵,在船上熬了五日方纔到了容府,在門口看着那頗有氣勢的長寧侯府的牌匾,賈夫人高興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安柔算是熬出頭來了!”
門房見夫人的姐姐姐夫來了,趕緊派管事婆子帶了進去,容夫人見姐姐姐夫來得如此快,心裡也是歡喜,看起來安柔在孃家還算是個得寵的,姐姐姐夫接到信兒便過來了。
在主院大堂裡坐□子,賈老爺喝了一口茶,望着容夫人笑了笑:“英銑今日出去了?”
容夫人笑着答道:“今日湖廣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大人調任了,請了去喝酒,現兒還不見回來呢。”
賈老爺連連點頭:“自然要請他!英銑可是皇上的舅舅,先皇親封的長寧侯,他去了人家臉上都會有光彩!我們雖然在杭州,卻也聽說了皇上對容家的恩寵,聽說先皇御賜了一對紅珊瑚,那可是多少金子都買不到的珍品!”
容夫人被賈老爺的話說得眉開眼笑,不住點頭:“可不是呢,現在容家和先前比,那可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了!”
賈夫人在一旁聽得着急,說了大半日,怎麼就還沒說到女兒扶正的事情上邊去呢?白了賈老爺一眼,她急急開口道:“收到安柔的來信,聽說那先頭三少奶奶和離出府了,鍾毓要將她扶正?”
容夫人正等着這句話呢,聽賈夫人轉到正題上邊,微微點了點頭:“鍾毓先頭那個和離出府委實不假,可後頭這個卻還未決定。”
賈夫人聽了一陣啞然,女兒的信上可是寫得篤定,她將信拿了出來朝容夫人揚了揚:“妹妹,安柔在這信裡邊可說得清楚,怎麼又變卦了?”
容夫人笑道:“姐姐,你切勿着急,這不是族裡的人不同意嗎?說容家斷斷不能將一個做姨娘的扶正,妹妹也很是爲難呢。”
賈夫人見着容夫人嘴角掛着有一絲微微的笑,頓時琢磨了過來,畢竟是同胞姐妹,又在一起生活過多年,哪裡不知道容夫人的性格?知道妹妹這個貪錢的毛病又犯了,這是等着她開口說陪嫁的事兒呢!
“妹妹,你放心,我和你姐夫商量了,怎麼着也不能虧了安柔,鍾毓一心爲着她好,我們自然也有感謝。我們打算好了,給安柔五萬兩銀子做陪嫁的壓箱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了,妹妹也該滿意了。”
容夫人聽着五萬兩,心裡突突的跳了下,想着自己丟了的那五萬兩銀子來,更是悲傷,打發五萬兩銀子給賈安柔做壓箱錢,那便是屬於賈安柔的私產,她樂意便漏幾兩銀子出來給毓兒花花,不高興一個子兒都不給也不會有人說她。毓兒畢竟還能分得一星半點的,可自己呢?自己只能在旁邊乾瞪眼!不行,總歸要拿些實惠的東西放到自己手裡纔是。
“姐姐,現在容家可是長寧侯府了,安柔嫁進侯府,總歸要有些什麼表示罷?”容夫人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覷了下賈夫人的臉色:“你可別不高興,想嫁進容家的人多着呢,只要我撒出要給毓兒議親的消息,保管媒人都要踏破門檻!”
賈老爺坐在一旁聽着這話心裡滿不是滋味,自願給容家東西是一回事兒,被迫給東西又是一回事了,他很不悅的將茶盞放到身邊的矮几上,望了容夫人一眼:“聽說安柔扶正可是太后娘娘金口玉言準了的。”
容夫人一愣,沒想到侄女將這事兒已經在信裡邊寫出來了,可她轉了轉眼睛便想出了對策,哈哈一笑道:“毓兒心疼安柔,當時向太后娘娘請求說的是萬一季書娘過世了就將安柔扶正,太后娘娘應允的原話是萬一有不幸,便將賈安柔扶正。可現兒那季書娘還活得好好的,怎麼能用太后娘娘這話來壓我容家?”
賈老爺聽了這話便成了一個悶嘴的葫蘆,賈夫人推了推她,望着容夫人笑道:“妹妹,你打算要我們賈家有什麼表示呢?”
容夫人聽了心中大喜,還是姐姐聰明,見着風向不對,便趕緊低頭伏軟。她得意洋洋的轉了轉茶盞,慢悠悠道:“這五萬兩銀子就給容府,另外你們再看着去給安柔壓箱錢,這便隨你們的意思了。”
賈老爺聽了心中鬱悶,差點要跳起來破口大罵,這時卻見外邊衝進來一個人:“母親,不成,這五萬兩銀子都給了公中,那我又得了什麼好處?”
賈老爺定睛一看,卻是侄子站在面前,見他雖然也三十歲的人了,可依舊還是一副瀟灑的公子哥兒模樣,怪不得女兒一心一意想要倒貼着嫁他,賈夫人在一旁卻心裡恨恨的,這侄子和妹妹真是一個德性,都是見錢眼開,要錢不要臉的貨!
容夫人見兒子衝了進來 ,也唬了一跳,沉臉道:“毓兒,長輩商議事情,哪有你開口的份兒?你便只管在旁邊聽着便是!”
門外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帶着丫鬟婆子聽得津津有味,容大奶奶笑着掐了容二奶奶一把:“你猜猜看,那賈老爺和賈夫人會不會應承下來?”
容二奶奶撇了撇嘴:“那就要看他們疼不疼愛自家女兒了。”剛說到此處,容大奶奶頓了頓腳,無比懊惱的說道:“我們竟然要和這先奸後娶的主兒做妯娌了!一想着這個,我心裡頭便膈應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