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春華嫁去還只不過半個月,你就這般詛咒春華不能生養,春華真真不能理解祖母究竟是安了什麼樣的心思。”春華站在那裡,氣得全身都在打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沒有再想所謂溫良恭敬,忍不住便喊了出來。
鎮國將軍府不比容家,沒有那條祖訓,所以許允褘的父親與叔叔們都納了一兩個小妾,春華見了那情景心裡正在擔憂這事,沒想到祖母卻偏偏把這根刺扎到了她心裡頭去了。
“你母親這般用盡手段將淑華趕出府去,其實真真是自討苦吃,反正是要給允褘納妾的,不如納了淑華,雖說可能不是姐妹,但總比半路上鑽出來的要強了幾分。”容夫人口裡隨意的說着,雖然有點看不清春華的臉,可聽着春華那生氣的語調心裡便覺痛快:“要不是你去碧雲庵將她接了出來備着,過了半年就替允褘納了罷。”
“容老夫人,這納妾之事便不用你管了!”許允褘見春華氣得發抖,伸出手來握住她的,關切的看了她一眼:“春華,別說你肯定能生孩子,即便是不能生孩子,我許允褘也不會納妾,更別說是淑華那種浪蕩之人。”
“真的?”春華有些不敢相信,擡頭看着許允褘:“允褘,你莫要哄我。”
“千真萬確,我許允褘說到做到!”許允褘拖着春華的手走到了容夫人面前,冷冷一笑:“容老夫人,我不知道你究竟爲何這般討厭春華,竟然惡毒到出口詛咒她的地步!雖然我與春華是小輩,按理說不該與你強嘴,可像你這種爲老不尊的,我卻不願將你當長輩看!你口口聲聲說淑華不錯,一心想要我納了她做妾,我瞧那淑華就是得了你的真傳,若不是你對她耳濡目染,她也不會變成這般輕浮浪蕩,心腸惡毒!”
說完這通話,許允褘拉了拉春華的手:“春華,咱們走,以後陪你回容府來,我可不跟着進主院了,聽着你這祖母說的話,回府以後要掏半日耳朵才能讓裡邊清淨些!”
春華含淚擡頭看了許允褘一眼,點了點頭,兩人大步走出了大堂,揚長而去,容夫人見着兩人的背影不住的在眼前晃動,氣得站了起來拍着桌子大喊了一聲:“混賬東西!”剛剛罵完,便覺自己眼前一陣發花,頭暈腦轉,搖晃了□子便往後倒了下去。站在一旁的沈媽媽和小霜見勢不妙,趕緊上前扶住了容夫人,又趕緊打發兩個丫鬟出去,一個去前院喊容老爺回來,一個出府去請大夫。
大夫診脈了以後連連搖頭:“貴府老夫人是因着動怒而導致血脈逆行,上通致頭頂,便如山泉噴發,無可抑制……”
容老爺聽大夫說得嚴重,也變了臉色:“還請大夫趕緊開方子罷!”
“老夫人病得實在不輕,即便開了方子也只能讓她慢慢有些緩解,若是想治本,那卻是不能了。”大夫一邊飛快的寫着字,一邊連連搖頭:“上回我來給老夫人看診便說過不能動氣,可爲何今日又發了這般大的脾氣!”
容老爺將沈媽媽拉到一旁問了問情況,聽到沈媽媽描述的情形,不由得十分鬱悶,這端午的節禮本是送給岳父岳母的,能記得給祖父母送已經不錯了,可自家這個糊塗夫人卻眼紅着流朱閣得的節禮豐厚,喊了春華與許允褘來訓話,沒想那許允褘根本就不管容夫人的身份,出言頂撞讓她氣成了這樣。
可拿了這件事情前去鎮國將軍府鬧似乎也不太好,一則春華現在正是鎮國將軍府的長媳,二來許允褘說的話似乎也沒有什麼錯處,本來就是容夫人自己挑起的事兒,容老爺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將這事情擱置下來,叮囑主院的丫鬟們好生照顧着夫人,背了手皺着眉頭去了流朱閣。
容大奶奶和容大爺已經知道了主院這事,兩人正在流朱閣裡愁眉苦臉,見着容老爺走了進來,趕緊站起身來將他迎到上邊坐下。
“這件事情到此爲止,我已經吩咐主院裡的丫鬟婆子,誰也不要對這事多說一個字。”容老爺望了望容大爺和容二奶奶:“你們得空也勸勸春華和允褘,特別是允褘,他遲早是要襲爵的,這性格可怎麼行!他今年才封了御前侍衛,經常要在宮裡行走,指不定一句話便將人得罪了。”
容大奶奶雖然很贊成許允褘說的不納小妾這些話,可容老爺提醒的也很對,許允褘做事太沖動了些,一直這個性子下去,不加以磨練,到時候如何撐起鎮國將軍府的門戶來!
“謹遵公公吩咐,我下回好好的與春華允褘去說說。”容大奶奶答應下來,心裡卻在琢磨如何纔好去與許允褘說這事兒。春華嫁入鎮國將軍府才半個多月,孃家人也不便登門探望,要是自己真去了,旁人肯定會在後邊說三道四,講長寧侯府這般不放心自己閨女,還以爲鎮國將軍府會虧待了她不成?
正在琢磨着這事呢,秋華從宮裡回來了,容大奶奶見她來問起這事兒,心中歡喜,不如讓秋華和夏華姐妹借了去看姐姐的名頭,和春華好好說說,讓她提醒許允褘這事情?許允褘今年十七了,怎麼着也該是個大人樣兒了,不能再是個被嬌寵的公子哥兒,該有擔當了。
秋華聽了金枝說了這事的過程,又聽了容大奶奶的話,連連點頭:“大伯孃,你便放心罷,我改日約了夏華去鎮國將軍府裡去和大姐姐說說。”
回到隨雲苑裡,綠柳見着秋華回來,喜出望外,拉着秋華的手看了又看:“姑娘可算是回來了,隨雲苑裡的人都想着你,心裡慌慌的一片!”
秋華笑了笑:“這皇宮又不是龍潭虎穴,你們也別將那裡想得太可怕了!”口裡雖然這般說,心裡卻不斷點頭稱是,這皇宮能不去便可以不去,在裡邊住得實在不舒服。
正說着話兒,嘉文嘉徵由貼身丫鬟牽着走了出來,見着秋華站在前院,兩人都顯得很是高興,奶聲奶氣的喊着“四姐姐”,邁開小腿便往這邊走。玉華也由丫鬟陪着走了出來,牽着秋華的衣裳角兒不放:“四姐姐不要走,玉華想四姐姐。”
聽着玉華竟然能清晰的說出兩個句子來,秋華心頭一陣歡喜,低下頭去盯住玉華不放:“玉華,姐姐沒聽清楚,再說一遍給姐姐聽聽看?”
玉華擡起臉來看着秋華,一字一句極爲認真的說道:“四姐姐不要走,玉華想四姐姐。”
聽着這兩句話,秋華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素日裡的功夫沒有白費。秋華在閒時經常逗弄玉華,教她開口說話,玉華在碧芳院一般不說話,到了隨雲苑以後才話多了些。
“玉華說話真好聽,就像那黃鸝鳥兒叫一樣,以後多說些話兒給姐姐和弟弟們聽!”秋華笑着抱起玉華親了一口,雖然玉華是賈安柔生的,可她卻一點也不討厭玉華,只希望玉華能和旁的孩子一樣,能正常的與人說話,能哭能笑能表達出自己想要什麼。
“四姐姐,你不喜歡嘉徵了嗎?”褲管被人扯了扯,就見嘉徵站在旁邊,嘴巴翹得老高,幾乎能掛上個小油壺:“玉華姐姐來了隨雲苑以後,四姐姐便不喜歡嘉徵了。”嘉徵是個小話嘮,從會說話那時候開始便喜歡說個不停,平日裡秋華和他玩耍的時候光聽他說話便能打發了一大半的時間,現在見秋華抱着玉華,感覺自己受了冷落,一心只想將秋華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見着嘉徵那委屈的小模樣,秋華不禁啞然失笑,放下玉華,又將嘉徵抱起來親了親:“嘉徵很乖,五姐姐素日裡說話少,所以四姐姐要多陪着五姐姐說話,嘉徵很乖,以後也多陪着五姐姐說話,好不好?”
嘉徵烏溜溜的大眼睛望了望秋華,又低頭望了望站在一旁的玉華和嘉文,點了點頭,極認真的答應了下來:“以後我每日裡陪五姐姐說話。”
月媽媽站在角落裡看着秋華抱着孩子的那模樣,掀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四小姐對異母的弟弟妹妹都這般好,若是嘉琪少爺能活着,還不知道她會怎麼喜愛呢。月媽媽忽然間便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一陣頭暈腦脹,其實那時候她該站出來指證了林媽媽、秦二孃,讓姑娘少走點彎路。若是她及時說了出來,秦二孃那會子應該還沒有落氣呢!
想到這裡,月媽媽心中越發的懊悔,眼淚珠子掉了又掉,旁邊飛花站着見了奇怪:“媽媽,姑娘這不是回來了嗎?快將眼淚珠子擦乾淨罷!”
秋華轉臉看到月媽媽哭喪着臉站在那裡,也是驚訝:“媽媽,你這是怎麼了?”
月媽媽想了又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姑娘,嘉琪少爺若是還活着,也該是滿院子亂跑了,我一想着這事兒,心裡就難受,我對不住前頭三少奶奶和姑娘,還請姑娘懲罰我這個黑了心的老奴!”
聽着月媽媽提到了嘉琪,秋華心裡難受,叫飛花將月媽媽攙扶起來:“媽媽,你先站起來說話!”
月媽媽站了起來,伸出手使勁抹着眼睛:“當年林媽媽曾經來隨雲苑找我,讓我將秦二孃喊出來說話,當時我被銀子蒙了眼睛,心裡想着不過是說句閒話兒,沒什麼要緊的,於是就去給秦二孃送了個信……誰知後來嘉琪少爺死了!那時候我不敢將這事情說出來,怕自己被牽到那事裡邊去,可這麼多年我一直睡覺都不安穩,有時還夢見嘉琪少爺的臉……姑娘,你罰我罷,我真心認罰!”
秋華呆呆的站在那裡,臉上沒有半分表情,聽着月媽媽老淚縱橫的說着話,心裡木然一片,這事情她一直在查,只是林媽媽和秦二孃病死了,賈安柔也吞金自盡了,要報仇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似乎也不必要再追查下去了。
“只是我疑心這事和秋桂也有些干係。”月媽媽拼命的回憶着:“那會子夫人派了我與她來隨雲苑服侍前頭三少奶奶,她去碧芳院很是勤密,而且後來莫名其妙便有人拉替她贖了身,這事情實在可疑。”月媽媽哽咽道:“指不定她也是個下黑手的。”
“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害死嘉琪的人。”秋華握緊了拳頭:“媽媽,雖說你也與這事兒有些干係,可畢竟你沒存着害人的心思,今日還能主動將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我姑且饒過你。你好好替我做事,盡心服侍六少爺纔是。”
“是,謝過姑娘恩典。”月媽媽磕頭在地,眼裡流出了悔恨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