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保守,然而寥寥數語便點出了關鍵之處。
葉輕綃略一沉吟,復又將一雙眸子探究似的落在了慕容彥身上,良久才道:“蘇姐姐,勞煩你一個忙,派人去將安王請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情要找他。”
說着,葉輕綃又解下自己腰間的配飾,遞給蘇三道:“你讓人拿了這個玉佩前去,他看到了自然會來的。”
見葉輕綃神情凝重,蘇三也不敢耽誤,應了之後,當下便匆匆離開了。出去之前,還不忘將門合上。
雕花木門帶上時,也將門外的寥寥餘暉隔斷在了門外,屋內的光線霎時便暗了一暗,而慕容彥那張傷痕累累的臉,也被埋藏在了昏暗的光線之後,似乎再看不清楚。
蕭桓來的時候,藥鋪裡的燈籠都被次第點亮。寂寥的夜空之下,星星點點的紅燈籠代替了白日的光輝,將這世界重新照亮。
窗前坐了一個姑娘,如墨的髮絲柔順的垂在背後,墨色的官服略顯寬大,卻反而襯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她微微側着頭,從蕭桓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半邊側臉,一雙薄脣微抿,下巴的線條勾勒的英氣逼人,不同於尋常女兒家,到顯出幾分英姿颯爽來。
聽得身後的腳步聲傳來,葉輕綃回過頭來,見是蕭桓,薄脣微微上揚了幾分,道:“你來了啊。”
她太久沒有說話,聲音有些微啞,卻反增添了一抹性感撩人。
蕭桓微一點頭,剛要說話,只是他的笑容還未曾完全展露,便被眉心處的焦灼代替,快步走過來問道:“你受傷了?”
聞言,葉輕綃搖頭道:“受傷的不是我,是他。”
順着葉輕綃的手指方向看去,便看到牀上躺着的那個那人。
蕭桓略微一怔,下意識道:“慕容彥?”只是他心裡的那塊石頭到底是放了下來,他方纔聞到屋內的血腥之氣,還以爲是葉輕綃……
還好不是她。
下一刻,便見葉輕綃走到桌子旁,拿起
小剪子將燈花挑的更亮一些,而後站在燈下問道:“我方纔想了許久也想不通,王爺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爲何你的人,會平白無故的出現在城郊的山上,更身中數刀掉落懸崖?”
她不想懷疑蕭桓,可是太多的疑點解釋不清楚。不管是慕容彥爲何放棄更好的九門提督而選擇了綠營,還是蕭桓將後者時不時的單獨帶走,亦或者昨夜裡慕容彥突兀的出現在宮內。
每一條,都足以讓她懷疑,蕭桓將慕容彥安插在綠營,是有更深一層的打算在裡面。
而這個打算,她想破了腦袋都沒有想清楚。
然而葉輕綃想了許多種解釋,都沒有想到,在聽到這話之後,蕭桓的臉上也是震驚和茫然:“你說,他被人追殺?”
“怎麼,難道不是你派他出去執行任務的麼?”葉輕綃想從他臉上看出破綻,最後卻是一無所獲,而蕭桓的震驚神色也讓她有些迷茫:“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蹤?那,昨夜他進宮之事,你可知曉?”
果然,下一刻便見蕭桓的神情有些無奈和生氣:“你說,他昨晚上進宮了?”
“正是。”
蕭桓的眉頭越發緊鎖了起來。
見狀,葉輕綃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斟酌着道:“王爺,你到底瞞了我什麼事情。”
她話中的口氣格外鄭重,讓蕭桓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良久,他方纔道:“罷了,此事恐怕也瞞不了多久了,本王也不妨告訴你。其實送慕容彥進綠營,是爲了讓他更快的晉升,好配得上一個人。”
而那個人,正是康帝長女,長公主蕭曲素。
康帝的子嗣一向稀薄,自先皇后仙逝之後,後宮的妃子雖多,可誕下子嗣的卻少之又少。到了蕭桓五歲這一年,靜妃方纔誕下了康帝的長女,便是蕭曲素。
然而蕭曲素出生沒多久,靜妃便因謀害其他嬪妃的罪名,而被康帝送往五臺山,數年不得歸。
蕭曲素雖貴爲公主,可
外無母族眷顧,內無父皇疼愛,所以日子過得十分悽慘,更是因瑣事被得寵嬪妃欺辱,差點淹死在荷塘之內。
慕容彥便是從那之後,被調到蕭曲素身邊當護衛的。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個無父無母,一個父不疼母不在,二人惺惺相惜,一同陪伴了彼此十年光陰。
十年風雨,縱然他刻苦努力,成爲侍衛首領,可跟蕭曲素之間,永遠隔着一道跨越不過去的鴻溝。
那就是身份。
縱然蕭曲素再不受寵,也是長公主,是金枝玉葉。而慕容彥,只是一個孤兒。侍衛統領又如何,不過是一個,奴才。
葉輕綃只覺得心內震撼異常,那種酸澀的感覺充斥着整個胸腔,小心翼翼的問道:“所以,你才帶着他去戰場,後又將他送到綠營,爲的是讓他堂堂正正的掙一份功名麼?”
畢竟,似慕容彥這等出身,唯有武將,纔是他唯一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朝堂上擁有一席之地。唯有軍功在身,纔能有一絲希望,可以向皇帝求娶蕭曲素。
蕭桓望了一眼牀上的慕容彥,若有似無的吐出一口濁氣,好一會兒才道:“他是個打仗的好苗子,若不是出身不好,假以時日必是一名好將領。所以於公於私,本王都不應該袖手旁觀,不是麼?”
燭花“砰”的一聲爆開,將屋內的光線越發亮了一亮,而牀上那個男人,縱使沉睡着,也依舊不得安穩,緊鎖的眉頭昭示着他此刻的夢魘。
葉輕綃突然便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重生這些時日以來,一直被仇恨矇蔽,忘記去看這世界上的美好與希望。似他們這般,也在努力的爲着那些遙不可及的希望而爭取着。
而她呢?忽略身邊之人的關愛,一心沉浸在復仇的情緒中,卻忘記了,她能重生,除卻復仇之外,更有這麼多美好的事情在發生着。
還有這個男人。
永遠在她的身後,不論她何時回頭,始終都有他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