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轉樺州的路上,蕭辰域和靜月一直沒有交談。似乎兩人又回到了以前那種狀態,一個不知道在想什麼,另一個不知道要說什麼。
“域,我——”靜月張口想解釋些什麼,可是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夜雲天的確是因爲她的一番話而醒過來的,而她也相信,以蕭辰域高深的內力來說,她在房間裡說的那些話,他肯定都聽到了。
“我明白!”蕭辰域的三個字讓靜月如釋重負地一笑,他明白便好。
靜月並不希望她和夜雲天那還稱不上友情的關係,造成她和蕭辰域之間的隔閡,而且她也很討厭和自己最愛的人之間那種存有誤會的感覺。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和蕭辰域之間永遠不會因爲他人而有誤解。
到了樺州,靜月和蕭辰域秘密前往樺州的另一個糧食基地——燕亭,這個佔地五千餘畝的地方,只有靜月和蕭辰域最信任的人知道。
燕亭位於樺州的東北角,原來這個地方是一片無人注意的荒地,而童烏江的一個分流通過山底洞穴流入這片山中荒地的燕亭湖中。
原來剛開始發現這個地方的時候,它是沒有名字的,是靜月想起宋朝文學家司馬光有首詩叫《清燕亭》,詩中寫道:“波澄蔭羣木,永日淇清華。碧筱靜秋色,白蘋低晚花。鬆聲工醒酒,泉味最便茶。外事付丞掾,無妨風景嘉。”
靜月見這處地方稍加修整,再加上原有的危崖峭壁和清泉飛瀑,那麼就真的會出現類似詩中的美景。
因此,她就以“燕亭”二字爲此地命名,並且將山中的湖命名爲燕亭湖,還在此地就地取材建了一座燕亭莊。
靜月到莊子的時候,正是春季育苗的時間,在莊子相鄰的幾排育苗屋外,到處都有忙碌的人。
“主子,您來了!”宋立春如今和蕭辰域的另一名屬下龍六共同擔任燕亭的管事,只不過一個人主要負責育苗、種田,而另一個人負責管理其他所有的雜事。
“立春,燕亭的育苗情況如何了?春季成熟的蔬菜和水果是不是已經採摘了?麥田和稻田怎麼樣?”靜月一見到宋立春就開始詢問田裡的情況。
自從去年從南郊回到京城參加中秋晚宴之後,靜月幾乎快有半年沒到田裡來了。幸好,已經種出來的新型種子,宋立春他們都已經精確地掌握了種植要領,並且能在沒有她的情況下,照顧好田裡的一切。
“主子,大棚裡已經成熟的蔬菜和瓜果全都採摘之後,按照您事先的要求都儲存好了,過兩日就運出去。育苗屋和種苗田裡,現在有黃瓜、辣椒、絲瓜、菠菜、捲心菜、胡蘿蔔、芹菜、韭菜、大蔥、番茄等,很快就可以移種到田裡或大棚裡。麥子和稻子都長勢良好,沒有出現什麼病蟲害!”宋立春手裡拿着一個小本子,那是靜月讓他們人手一本的記錄本,上面詳細地記錄他們每日的工作內容以及當季蔬菜水果的各種情況。
“好了,我知道了!待會兒我會親自再去田裡看看,你先去忙吧!”靜月和蕭辰域繞過育苗屋,走進了莊子。
“兩位主子,房間已經全部打掃好了!”龍六將靜月和蕭辰域迎進了主屋客廳裡,親自爲兩人斟滿熱茶。
“龍六,從今天開始這裡的事情全部交給月兒的人,你可以離開燕亭了!”蕭辰域當初讓龍六帶人守着燕亭,並且將周圍山裡“不乾淨的東西”清除,就是爲了今日能把一個安全、安寧的燕亭交到靜月手中。
“忠寶,以後燕亭的大小事務由你負責!”靜月的人也在燕亭,所以她知道,蕭辰域將這個在剿滅山賊的過程中發現的適合種田的地方交手給她,事先做了很多費心思的“工作”。
她很感激蕭辰域爲她做的這些,在他面前,她不需要直接把“感謝”兩個字說出口,因爲她的心中所想他明白,就像她也明白他的所作所爲一樣。
第二天一大早,靜月就起身去了爲她預留的育苗屋。在燕亭的這些育苗屋的屋頂都是單獨的木質屋頂,而且從裡面是可以把整個屋頂打開的,這是靜月爲了種苗也能得到一定的陽光照射,進行光合作用,而想出來的一個方法。
苗牀昨天晚上冷雨和冷霜就已經弄好了,靜月到了育苗屋之後,先讓冷眉將屋頂撐開,讓屋裡足夠明亮。
“主子,育苗的事情您直接交給我們就行了,不需要您親自動手!”宋白露真正和靜月接觸的時間並不多,但是自家這位主子的種田能力,可是有目共睹的,可是現在他們這些人都能接手田裡的事情,靜月就可以輕鬆一些了。
“其他的育苗可以交給你們,這次的還不行,因爲我要種幾樣你們從來沒種過的東西。白露、寒露、立冬、小雪,你們四個待會兒要看清楚我的每一個步驟,並且記住我交代你們的每一句話,這些新種子,以後就靠你們了。”靜月特意從二十四人中選出了最有潛力的四名種田能手,就是想把他們培養成能夠在田裡替代自己的人。
“是,主子!”四人聽到靜月這樣說,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冷霜,把種子給我!”靜月這次從京城帶過來三包真空包裝的種子,這些種子因爲被特殊處理過,所以保質期要比市面上一般的種子要時間長,這也是靜月爲什麼每年都只會種兩三樣種子而不擔心它們會變質的原因。
冷霜從攜帶的小挎包裡取出了三袋種子給靜月,同時也掏出了小本子和炭筆,跟在靜月身邊久了,她知道自己包裡應該裝些什麼,自己又該學些什麼。
“這一包是豇豆種子,你們也可以叫它豆角兒,它的生長要求是高溫,即使在炎熱的夏季,依然能夠結出果實,它對土壤的要求並不是特別高,只要排水好,土質疏鬆,就可以有好收成,不過,它是像葡萄一樣的攀援植物,所以在種豇豆的時候,要用長竹竿或者細木綁好。現在開始育苗,一個月左右就可以移到田裡種。”接下來,靜月一邊開始豇豆的育苗,一邊給幾人詳細地講解在栽種豇豆的過程中,需要注意的各種事項,以及有可能出現的病蟲害和防治辦法。
講完了豇豆,靜月又走到另一個育苗屋,指着手中的一袋種子說道:“這是茄子種子,它和豇豆一樣,都是耐高溫的蔬菜,需求的溫度都是差不多的,只要肥料充足,不讓它生病,從春天到秋天,我們都可以吃上它,不過它的幼苗成長比較緩慢,至少要兩個月,所以一定要看顧好,晚上也要維持一定的土溫,最好進行土壤消毒。”
白露、寒露和立冬、小雪他們聽的很認真,而且觀看靜月育苗的步驟也很仔細,不敢放過哪怕一個小細節。靜月接下來說的有關茄子的注意事項,他們也都一絲不苟地記了下來。
最後一間給靜月預留的育苗屋裡的土質是砂質壤土,最適宜栽種的便是每到夏天人們最喜愛的水果——西瓜。
“這種黑色的種子是西瓜種子!西瓜是一種水果,甘味多汁,是夏天清爽解渴的最佳水果,也是我們日後需要大力發展的一種水果。不過,種西瓜不比其他蔬菜種子,它需要嫁接,而且育苗溫室裡要消毒,還要蓋地膜,烤地和升溫。具體方式,我會告訴你們,而且從西瓜的育苗到栽種到露地,我都會親自來做,你們跟着認真學習就行了。”
溪朝的蔬菜和水果種類比其他國家都多,但比起現代,比起靜月箱子裡的那些新型種子,還是太少。所以,她要把這個時空沒有的西瓜種出來,給這裡人的夏季帶來沁人心脾的清爽。
一個月後,燕亭所有的春季育苗幾乎已經結束,白露、立冬他們已經開始把種苗移栽在合適的田裡,西瓜也全都嫁接好,種在了燕亭山腳下的一塊砂壤土田裡。
燕亭的事情處理完之後,靜月和蕭辰域直接到了樺州的另一個對外公開的糧食基地——圍馳。
圍馳在樺州的西南方,這個地方曾經是一座古鎮,方圓百里的農田都是壤土和砂壤土,原來並沒有特別適合這種土質的作物,自從甘薯和土豆被靜月栽種出來,並被蕭辰域在圍馳大面積種植之後,這座古鎮就開始重新煥發生機。
靜月是第二次到圍馳,第一次是她爲了到田裡進行實地考察,並告訴負責甘薯和土豆栽種的農人,如何進行作物輪作和栽插等問題。
不過,這一次和蕭辰域喬裝改扮進圍馳,她就發現圍馳古鎮和她上次來時,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以前的圍馳古鎮城牆破舊、道路污濁、人煙稀少,而如今的古鎮全部煥然一新,到處是人來人往,街道也變得更乾淨了。
“這還是圍馳嗎?”靜月和蕭辰域走在街上,東瞅瞅西望望,就像是她第一次來似得。
“當然!”看着靜月新奇的眼神,蕭辰域的嘴角不自然地就流露出笑意。
這次來圍馳靜月身邊只跟着冷眉,而蕭辰域身邊依然是龍五,四個人一前一後在街上走着的時候,就看到一家店門前,有幾個人在爭吵,隔着重重人羣都能聽到他們的大嗓門。
“當然是我們歷州畝產最高,師父給我們的種苗可是最優質的。”一個官員模樣的中年男子說道。
“我們映州的土質最好,種苗都是一樣的,自然是我們映州的畝產最高。”一個樸實的莊稼漢的聲音。
“你們怎麼能比得上我們涥州,我們那裡水源充足,而且土質、種苗都是最優質的,所以,畝產還是我們最高。”
“我們畝產最高!”
……
聽着這幾人的爭吵,靜月覺得很有意思,就讓冷眉去打聽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很快,冷眉就走到靜月和蕭辰域面前說:“小姐,這些人都是來樺州圍馳學習甘薯和土豆種植方法的各州種田學員。現在圍馳的育苗期已經結束,他們要帶着王爺承諾給他們的種苗回各自來的地方,於是,就在這家店裡定製馬車,沒想到爲了畝產的問題爭論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這地還沒有開始種,他們這幫人就飈上勁了,這可是個好勢頭。”靜月眼珠子一轉,突然轉頭笑着對蕭辰域說,“域,不如你在樺州每年舉辦一個甘薯和土豆的擂臺賽,到時候,哪個地方拿出來參賽的甘薯和土豆又大又好,那麼就是擂主。擂主不但有賞銀,還可以獲得皇上的聖旨嘉獎,如何?”
“好!”蕭辰域沒有任何反對意見,靜月的主意永遠是最好的。
半個時辰後,靜月和蕭辰域就到了圍馳的糧食基地,而在圍馳負責育苗和種田以及給所有學員講課的是孫伯,其他事情則交給了龍三和龍七。
“二小姐,您終於來了!”孫伯見到靜月,心裡久久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地了。
他雖然整天和農田打交道,但是有關靜月的傳聞,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心裡一直擔憂靜月會出事,幸好蒼天垂憐,靜月安好。
“孫伯,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孫伯年紀也不小了,又要幫着她管理試驗田,又要教別人種田知識,還要幫忙照顧圍馳的甘薯和土豆,靜月覺得也真是難爲他老人家了。
“二小姐說哪裡話,孫伯我一點兒都不辛苦,能夠爲溪朝百姓盡一份力,是我這把老骨頭的榮幸。”孫伯說的是真心話。
自從靜月教給他很多有關種田的知識,種了一輩子田的孫伯這才發現,自己以前很多的種田方法都是錯的,而且稍微改變就能一畝地多產很多糧食。他不想更多種田的人步自己的後塵,所以很用心地教這些各州縣送來的學員,說起來,靜月纔是他和所有人的種田師父。
“孫伯,圍馳這邊你以後每年只需要來這裡教教學員種田就好,你可是我們宋家北郊的人,現在,該回家了。”蕭辰域早就有人跟着孫伯學習種甘薯和土豆,所以孫伯不需要繼續留在圍馳,要跟着她回宋家北郊田莊了。
“一切聽二小姐吩咐!”孫伯也想自己的小孫子了。
靜月在萬畝甘薯田裡逛了一圈之後,就和蕭辰域一起回到他在圍馳新蓋的莊子裡。
“主子,王妃,你們也把我帶走吧,我不想整天只對着甘薯秧子了。”龍七可憐哈哈地看着靜月和蕭辰域說道。
“龍七,我覺得這個地方很適合你呀!龍三,你跟着我們回京吧!”靜月故意看着兩人說道。
“王妃,你偏心!”龍七一聽靜月要帶龍三走,不帶他,當即就從跪着的地上跳了起來。
“我就是偏心,你能拿我怎麼樣!哈哈哈!”靜月大笑着說道。
“屬下不能拿您怎麼樣,唉——誰讓我龍七一生命苦,小時候沒爹沒孃疼,長大之後兄弟主子不疼,好不容易有個善良的女主子,還是不可憐我!唉——我命真苦啊!”龍七說的時候差點眼淚都要擠出來了。
“丟人!”龍三站在他身邊,嫌棄地說道。
“好了,這次你們兩個誰都不能跟着我們回京。如今圍馳的目標很大,這萬畝良田不是小事,你們可要好好看着了。等到甘薯和土豆下來的時候,你們主子不會虧待你們的!”靜月這才說出實話,剛纔不過是逗兩個人玩。
“王妃,您以前不是說這甘薯和土豆都不能多吃嗎?等到秋冬之季的時候,這將近十萬斤的甘薯和土豆,您打算怎麼辦呀?總不能天天煮甘薯、烤甘薯、喝甘薯粥吧?”龍七嘴上說討厭甘薯秧子,可是心裡早就時時刻刻記掛着萬畝良田。
“等到豐收的時候,你就是想天天吃都不可能了,這些甘薯和土豆我可是有大用處的,而且是誰告訴你,甘薯只可以煎炒烹炸了,它可是會變樣子的。”靜月神秘兮兮地看着衆人說道。
“會變樣子?會變成什麼樣子?”龍七十分好奇地問道。
“會從一個大胖子變成一個長瘦子!”靜月已經開始懷念甘薯粉的味道了。
“王妃說的話,屬下不明白!”龍七有些糊塗地看着靜月。
“不用着急,以後你就會明白了!”靜月就算現在告訴他們,他們也不知道,等她做出甘薯粉來就一目瞭然了。
幾天後,等蕭辰域處理完樺州的公務,而且他被皇上處罰的時間已過,就和靜月、孫伯等人一起回到了京城。
靜月剛回到歸夢院,準備洗漱一番之後就去給家中長輩請安,誰知雲譚雪和宋靜珂就急急找上了門。
“大嫂,靜珂姐姐,什麼事情這麼着急?”靜月見兩人幾乎是喘着粗氣來到她歸夢院的。
“月兒,這段時間你到底去哪裡了?我們派人去樺州找你,可是都說你不在樺州城。”宋靜珂臉上的神色好了一些。
“我去了圍馳,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們這麼急着找我?是不是店裡出事了?”靜月想着可能是她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東大街的那十間店出了問題?
“月兒,無論如何,這次你都要救救我們了!”雲譚雪和宋靜珂都是“一臉哀求”地望着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