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妹妹你要去樺州?說起來,皇上賜婚的旨意早已經下了,月兒妹妹你和越王爺的婚事何時辦呀?”唐傲對蕭辰域說不上喜歡或厭惡,也許以前對他這個人沒什麼特別的好感,但是想着他是靜月未來的夫婿,還有最近他在樺州爲百姓做的那些事情,讓他對蕭辰域有了很大改觀。
其實,不只是唐傲對蕭辰域的看法改變了,就是顧子成、雲譚雪、安睿謙和李倫這些人也都對蕭辰域的個人印象有了很大的變化。
“不急,哥哥姐姐們都還沒有成家,我怎麼可以提前出嫁呢!”靜月內心深處並不是老古董,她和蕭辰域的婚事是早是晚,其實關係並不大,只是古代也有古代的規矩,她並不想趕在宋靜珂這個姐姐之前出嫁。
宋靜珂心裡很清楚靜月爲什麼這樣說,她的年紀也不小了,按說早應該嫁爲他人婦。只是,她原先那麼堅定的夫婿人選木融,現在卻因爲蕭辰樑有了小小的改變。
這些年來,宋靜珂想着她和蕭辰樑一直是冤家對頭,很多時候她分不清蕭辰樑對她說的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那樣風流的一個世子爺,怎麼會看上她這個宋家的野蠻丫頭?
而且,她從小就想嫁給一個江湖大俠,對未知的江湖一直充滿着嚮往,木融的出現完全符合她腦海中對未來相公的設想。
可蕭辰樑爲什麼這時候又來擾亂她的心,雖然這些時日他每次見到她的時候,都只是默默地爲她做一些事情,並不像以前那樣油嘴滑舌了,甚至見她時也沒有一句話。可偏偏就是這種沉默,讓她的心一上一下,開始有了點點的牽掛。
蕭辰樑如果知道靜月教給她的巴甫洛夫追女法已經奏效了,不知心裡該多開心,可惜他還在樺州的七寶樓借酒澆愁,以爲自己一點兒進展也沒有。
“可是,月兒,這些店今天才剛開張,你要是突然撒手不管,這些店怎麼辦,我們可都不會做生意。”雲譚雪之前在雲國公府的時候也曾學着執掌中饋,但是一府的開支和真正的做生意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大嫂,這個你們不用擔心,這十間店的掌櫃都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店裡有他們坐鎮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但你們畢竟也是這些店的股東,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我這裡有些生意經已經寫下來了,你們仔細看看,說不定會對你們日後管理店鋪有幫助。再說,你們手裡的鋪子可不僅是我們合作的這十間店。”幾府都是非富即貴的大戶人家,而和自己合作開店的又都是各府的公子小姐,所以他們手裡的產業要比東大街這些店多得多。
冷霜將寫有生意經的紙張給了每人一份,就連蕭辰賜也有。衆人接過之後,看到上面是用簪花小楷寫得娟秀的字跡,很明顯,是靜月親自一份份寫好的。
“‘知人善惡,賬目不負;禮文相待,交往者衆;厭故喜新,商賈大病;貨物整齊,奪人心目;猶豫不決,終歸無成;勤謹不怠,取行自多;因才四用,任事有賴;生財有道,闡發愚蒙;置貨不苛,蝕本便經;售寧隨時,可稱名哲;躬行必律,親感自生;多寡寬緊,酌中而行。’月兒妹妹,這生意經有用嗎?”唐傲讀了一遍這些生意經,覺得是說的很有道理,可是真的對做生意有用嗎?
“有沒有用,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理論永遠要靠實踐去證明,做生意,你們只要記住要誠信、要賺錢、要把客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只要參透了這三點,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亂子。”靜月的私家菜館一直都是靠着這三點取勝的,她相信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謹遵這三點都不會錯。
“世人誰能想到,宋家靜月還是一位經商能手,呵呵!”安睿謙讚歎道。
“世人想不到的,還多着呢!”宋景祁耐人尋味地說道。
三天後,靜月將店裡的生意全權交給宋景祁、雲譚雪等人後,就和自己的四個丫鬟還有忠寶,一起前往樺州和蕭辰域匯合。
只是,剛到樺州沒多久,宋戰明就找到了她,讓她和他一起去趟分鏡山莊。
“六叔,你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才能決定是不是要跟你去!”靜月看了一眼旁邊蕭辰域黑沉的臉色,她現在並不想和夜雲天有過多的接觸,而且育苗已經開始了,她要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土地上。
“月兒,雲天爲了你已經命懸一線,你必須現在跟我去看他。”與夜雲天相交這麼多年,宋戰明從來沒見過他爲了一個女人,幾乎將自己變成這個世上最傻的傻瓜。
“六叔,你能不能先說清楚?”靜月只看出宋戰明很着急,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一點兒頭緒沒有。
“月兒,你失蹤的那段時間,雲天爲了你欠下木柳山莊的木老爺子一個人情,木老爺子讓他娶木商商以還這個人情,可是他心裡只有你,爲了用其他方法還這個人情,他這一次差點死掉。就算你已經被皇上賜婚了,就算你心裡真正喜歡的不是他,可是他都已經爲你受了重傷,你現在連看他一眼都不行嗎?!”宋戰明從來沒對靜月說過重話,但夜雲天是他生死之交,如今可能他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說話就有些衝動。
“六叔,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理解你關心則亂的言行,作爲朋友和合作夥伴,在夜雲天生死關頭,我自然也會擔心他。我也很感謝他曾爲我做的一切,但是六叔你要明白,我不喜歡他,我也從來沒要求他爲我做過任何事情,他一廂情願的做法並不能作爲要求我的籌碼,你明白嗎?”靜月對待感情不喜歡拖泥帶水,尤其是在夜雲天的問題上。
“月兒,是六叔說錯了,都是六叔的錯。雲天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絕對不能看着他有事而無動於衷,所以,六叔求你,求你救救雲天。”如果不是大夫說夜雲天求生意識薄弱,他是不會這樣逼靜月的。
“六叔,可我不是大夫,怎麼救他?”靜月可從來沒學過醫術,只是認識幾味草藥而已。
“你去了就是救他!別說這麼多了,快跟我走!”救人一事,刻不容緩,宋戰明心裡萬分焦急。
“我——”靜月有些爲難地看着蕭辰域。說實話,夜雲天出事,作爲朋友她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理,可是她擔心自己這一去,不會讓蕭辰域誤會,卻可能讓夜雲天誤會。
蕭辰域看出靜月眼神裡的爲難,還有宋戰明臉上的着急,他當然不願意靜月去,但他也知道,只要是宋家人的請求,靜月無論多麼爲難,最後都會去的。
“我和你一起!”蕭辰域走到靜月的身邊,牽起了她的手。
三人快馬到達分鏡山莊之後,蕭辰域一直緊握着靜月的手,即使到了夜雲天躺着的房間,蕭辰域也沒有鬆開。
靜月被蕭辰域牽着踏進夜雲天的房間時,遠遠地,她看到曾經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夜雲天,如今臉色蒼白、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她,有些不敢相信。
“丫頭,你終於來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靜月轉頭看去,竟然是孤島的吳大夫。
“吳大夫,您怎麼會在這裡?”靜月有些詫異。
“當然是爲了救這個臭小子!”吳大夫臉上的憔悴很明顯。
聽着吳大夫言語之間對夜雲天的親近感,靜月的詫異更深了,但此時她更多的是關心夜雲天到底是怎麼了:“吳大夫,他怎麼樣?”
“這臭小子中了最厲害的蛇毒,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現在是重度昏迷,我已經給他施針過穴,只是他自己的求生慾望似乎不強,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吳大夫認爲夜雲天現在的狀況,一定是有人和他說過什麼,否則一向堅強努力、樂觀積極的他,不會放棄求生的慾望。
“是不是隻要激發他的求生慾望,就能喚醒他?”靜月以前也聽說過很多類似的案例,此刻的夜雲天和那些放棄生存意識,想要自殺求得解脫的人的心理是差不多的,只要給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那麼像夜雲天這樣的人,就會緊緊抓住,不再放開。
“醫理上來說,是行得通的!”這也是吳大夫和宋戰明爲什麼要找靜月來的原因,至少在這個世上他最關心的人就是靜月。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我會盡力的!”無論靜月願不願意承認,此刻夜雲天變成這樣,都和她有關係。
“月兒,不行!”蕭辰域看到靜月的臉上開始出現難過和憐憫,他知道她是對夜雲天產生了同情心,但即便是這種朋友間的感情,他也不願意被同情的那個人是夜雲天。
“越王爺,雲天很可能就要死了,這時候,你就不能收起你那些醋意嗎?”宋戰明聲音中有一絲惱怒,這惱怒不僅僅是因爲蕭辰域的冷血和殘酷,還有對夜雲天的埋怨。
世人都看出蕭辰域對靜月的在乎,他怎麼就這麼傻,挑了一個世間最難纏的情敵。
“不用你管!”如果宋戰明不是靜月在乎的六叔,那麼他在蕭辰域的眼裡,早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蕭辰域知道宋戰明對夜雲天這個人比較偏向,甚至宋家很多人都願意靜月選擇夜雲天,就是這一點,始終讓他耿耿於懷。
“你們別吵了,現在,沒有什麼比救人更重要!”靜月知道孰輕孰重,她是會把蕭辰域的感受放到第一位,但是現在,人命比感受更重要,即便是情義兩難,她也要一試。
宋戰明和蕭辰域都不說話了,他們知道只要是靜月願意去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攔她,所以,他們選擇了沉默。
靜月走到夜雲天躺着的牀上,坐在了牀沿,然後對屋內其他人說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想單獨和他說幾句話。”
吳大夫和宋戰明率先走了出去,蕭辰域深深地看了一眼靜月,也隨後走了出去,他相信她,她也相信他,這就已經足夠了。
等到屋裡就剩下靜月和躺着的夜雲天時,靜月突然一樂,看着夜雲天毫無血色的臉說:“夜雲天,你是不是以爲我把所有人都趕出去,是爲了給你說一些鼓勵的話,或者對你表示感謝,對你現在的狀況表示心痛?不,你錯了,我不會!”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那天魔教血洗福滿樓,而我幾乎算是昏倒在你的懷裡,其實,不是我害怕,也不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死人,我是怕自己聞慣了血腥的味道,會忍不住拿起武器變成一個殺人魔。瞧,你一定不清楚,我的內心竟是這樣的黑暗,根本不是你看到的溫柔、明朗、善良又出色的宋家靜月。”
這些話靜月沒有對任何人講過,就連蕭辰域也不曾,因爲她內心深處很明白,即便這些話自己不說,蕭辰域也會知道,因爲她和他是一類人,只不過明與暗反過來而已。
在世人的眼中,看到的靜月是明亮的,而蕭辰域是黑暗的,事實上,骨子裡的那個靜月是黑暗的,而蕭辰域是明亮的。能懂這些的,只有她和他了。
“夜雲天,我原以爲你是個聰明人,可是後來我發現,你竟然是個不知變通的一根筋的傻瓜。你知道這個世上什麼人最傻嗎?就是那些明知道前面已經無路可走,或者繼續前行就是萬丈懸崖,卻還是義無返顧的人。這些人以爲這叫執着和堅毅,以爲精誠所至,金石就一定爲開。呵呵,愚蠢!”
“夜雲天,你這次的行爲給我惹了很大的麻煩,知道嗎!最疼我的六叔,爲了你竟然斥責我,我想不通你有什麼魅力,能讓我六叔這樣做。你以前肯定奇怪過,爲什麼我會選擇蕭辰域而不是你,我想,這就是其中一個原因吧。”
“如果你願意繼續躺着結束自己的人生,那麼我祝福你,因爲你選擇了一種世上最舒服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就這樣不知不覺中,永遠地陷入黑暗之中。”靜月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但同時我也鄙視你,你去了地府可不要說在陽間喜歡過我,被一個懦夫喜歡,似乎是我的恥辱,所以拜託你死後也做一件好事,永遠不要提及宋家靜月的名字,因爲,你,不配!”
“現在你心裡是不是特後悔、特生氣,哼哼,認爲你這一世英名的大俠,怎麼眼睛瞎了,偏偏對一個不值得動心的人動了心。夜雲天,我不值得,對嗎?”
靜月不是沒見過生離死別,只是她和夜雲天之間的關係很微妙,有時她以爲自己可以很輕鬆地斬斷和夜雲天的聯繫,可有時她又發現,夜雲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影響着她的某些行爲,就像現在,她爲了救他而說出這些話一樣。
“值——值得!”一直緊閉雙眼躺着的夜雲天,突然費力地睜開眼睛,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夜雲天,謝謝你,醒過來!”看着終於從昏迷中有了意識的夜雲天,靜月笑了。
“月兒,謝謝你!”虛弱的夜雲天也看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