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爺擡眼看了看天,見明晃晃的日頭自茂密的枝葉間傾下來,已是正午時分,便道:“咱們就在此處歇息吧,烤些野味兒來當午餐。”
懷袖也的確覺得有些累了,欣然贊同。幾人邊尋了片空地歇息下,那些侍衛竟帶了烤肉用的鐵釺鐵鉤,不多時便挖好了竈眼,撿了柴堆,點起火來。
懷袖許久沒有如今日這般,縱馬在野外撒歡,心情大好,雖然微有疲憊,但仍忍不住在林地四下走動,在空場子周圍溜達張望,忽望見不遠處,如紫色雲霧般鋪了濃密的一層花海。
懷袖畢竟是女兒家,見了花草,頓時興奮起來,舉步便向那片紫色花海奔過去。
“懷袖,不可走遠,當心有獸出沒。”容若原本正與康熙看那白脣鹿的巨大鹿茸,眼角瞄見懷袖跑遠,便起身喊道。
懷袖迴轉身,見黃三爺並沒看着他倆,便朝容若吐了吐舌,轉身跑了。容若見她是故意頑皮,想來也不會跑遠,便任由她去。
懷袖走近那片紫色花海,細看,竟是一種不知名的淡紫色花朵,約莫有半個手掌大小,層層疊疊的花瓣圓潤如珠,中央圍攏着淡黃色的細絲花蕊,豔而不俗。
懷袖附身摘了一朵,湊近細嗅,花蕊中散着淡淡香氣,便想着結個花環玩兒,仔細挑選着花朵,不知覺便採了一大把,懷袖用袖口輕輕擦拭了下額角的汗,站起身正欲回去,忽然聽見一陣如梭的“絲絲”聲,似是從身後的樹上傳來。
懷袖從沒聽見過這樣的聲音,好奇扭頭看時,竟見一隻碗口粗青花大蟒蛇,盤踞在她身後的一顆矮樹上,一雙墨綠色如雞蛋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口中“噝噝”地吐着紅黑色的長長的信子。
“啊!”懷袖驚地不由大叫一聲。
不遠處正烤鹿肉的容若和黃三爺聞聽見她的叫聲,慌忙扔下鐵釺,站起身向懷袖望去,容若一眼便瞧見與懷袖相距只兩米左右的矮樹上的巨蟒,當即臉色驟變,提弓箭就躍了過去。
就在懷袖不知所措之際,聽聞耳畔“砰,砰”兩聲強弓撥動的聲音,緊跟着,一陣疾風夾過着冷颼颼的利刃由臉頰旁劃過,“嗤”一聲,羽翎箭正釘在那青花大蟒張開的血紅色口中。
“啊!”緊跟着,另一隻箭釘在那蟒蛇後面的一顆樹上,傳來一聲驚叫。
“懷袖,你沒事吧!”容若疾步跑過來,查看懷袖周身上下,見並未有傷,才稍稍鬆了口氣,溫和道:“方纔第二支箭,我的手略抖了一下,聽見你的叫聲,我以爲傷着你了呢,嚇壞我了。”
懷袖此時,已心緒已稍顯平靜,瞧着容若莫名道:“你射箭後,我並沒有叫。”
容若也望着懷袖,蹙眉驚詫問:“我明明聽見你驚呼聲,爲何否認,除了你,哪兒還有人?”
懷袖蹙眉道:“我騙你做什麼,沒叫就是沒叫!”說罷轉過容若的身子,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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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黃三爺也走至近前,看了看那隻被容若的箭釘在樹幹上的青花巨蟒,不禁笑嘆:“好傢伙,這麼大的個子,怕是快要修成精啦,容若,你回去將這畜生的膽取出來當藥引子服下,寒疾沒準能除根呢。”說罷,擡手摸了摸光華的蛇身,低語道:“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容若和懷袖也走圍過來看那花蛇,正在此時,容若眼梢餘光無意間瞄向後面那棵樹,樹幹上正釘着他方纔射出的第二支箭,那樹下竟靠着個白衣女子,披散下來的青絲長髮遮住了半個臉,看不清容貌。
容若趕忙走過去,附下身,輕聲喚道:“姑娘,姑娘……”
懷袖和康熙也走了過來,此時,有侍衛將那蛇從樹上取下來拖走,剩下幾個侍衛守護在三人周圍,生怕再出什麼意外。
黃三爺四下瞧了一週,輕蹙眉道:“這女子是哪兒來的,這荒郊野嶺的,除了鳥獸,哪會有人家居住?”
懷袖蹲下身,撥開草,見那女子一雙腳沒穿鞋襪,裸露着,竟是三寸金蓮的裹足,便知她是個漢家女子,因滿族女子皆是“天足”,從不裹腳。
“你們瞧,她的腳磨得都是血泡,一定走了不少路。”懷袖輕聲道。
黃三爺和容若又細細打量,見那女子衣裳雖不是很粗陋,卻被颳得全是長長的口子,身上衣裳的質地,似不是貧苦人家的粗布,但又不是格外的華麗,樣式卻是寬袖長擺的漢裝服飾。
懷袖輕輕撥開遮蓋在女子臉上的長髮,顯現出女子算不得美麗,卻十分清秀的容貌。
容若伸手探了探鼻息說:“還有氣息,看樣子像是疲倦過度,昏厥過去了。”
黃三爺微微蹙了蹙眉頭,道:“先把她帶回去再說吧。”話落,旁邊走過來一個侍衛,將那女子橫抱起來,幾人回到空場,才走近,便聞見空氣中瀰漫的烤鹿肉的濃香氣息。
“好香呀!聞見這白脣鹿的肉香味兒,馬上就覺着腹內飢腸轆轆啦!”黃三爺笑道。
容若和懷袖也頗有同感,走過去圍坐在竈眼旁,有侍衛端過來盛着清水的銅盆,三人分別淨了手,又有人端過已經考好的鹿肉,懷袖三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鐵釺,撕扯着吃起來。
那撿回來的女子被安置在空場的另一端,侍衛在地上鋪了快氈墊,那女子便躺在上面,又有侍衛用水袋餵了些水給她,她卻仍是始終昏迷。
過不多時,懷袖三人吃飽了,盤坐在一顆粗壯的大樹下歇息。黃三爺和容若以及幾個侍衛圍攏在那條青花大蟒旁邊,議論猜測那蟒的蛇齡。
懷袖閒着無聊,將眼瞥向旁側,見一大把淡紫色的花束擱在旁側的土地上,那花被採摘下這些時,卻仍嬌豔欲滴。懷袖淺笑,想來定是自己方纔一時嚇地厲害,忘了將花兒丟棄,便又將那些花拾起來,結起花環。
花環才結好半個,忽聽見細如蚊蠅的嬌弱聲音輕輕**:“蛇,蛇,救,救命……”
懷袖擡起眼簾,見那原本橫躺在毛氈上的白衣女子,此時身子微微顫動,一雙繡眉緊蹙,口中喃喃不止,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