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皇宮裡面當差嗎?”懷袖輕聲問時。秋水般的雙眸望着容若的臉。
容若沒想到懷袖居然問這個,微怔片刻輕輕點頭。
“那……你是不是能經常見到皇上?”懷袖小心翼翼繼續問道。
容若又輕輕點頭,精睿的眼眸在懷袖的臉搜索,想弄明白她究竟想問什麼。
只見懷袖目光閃動,面色微紅,卻欲言又止,完全不似平日那般乾脆利落。
容若心下已有了幾個揣測,卻隻字不說,暗道:她若是想說,自會親口告訴他。這樣突然戳穿,若真說中了她的心思,她定會難爲情,想問的也不好意思問了。
只瞧懷袖躊躇片刻,啜囁道:“那,那萬歲爺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模樣兇嗎?”懷袖聲如蚊蠅,越說越小。
容若見她如此,狡黠一笑,伸手在她額頭彈了個爆慄,笑道:“你這丫頭,竟敢打聽皇上!”
懷袖原本就緊張,冷不丁被他彈了一下,嚇地大叫。捂着額角看容若,見他仍咧嘴壞笑,懷袖氣地伸拳就要打,容若一個燕子翻雲,抽身向後跳躍,利落的躲閃開。
懷袖自然不肯罷休,腳底滑步跟了上去,容若脣邊噙笑,心想:這妮子又認真了,不妨趁機試一試她的功底如何。
思及此,容若伸手在她面前虛晃一招,運功至足尖,繞着淥水亭的廊柱,左躲右繞,輾轉騰挪,靈若狡兔。
懷袖一時竟連容若的衣角都摸不着,氣得更加緊腳下的速度,但她快容若也快,她慢容若也慢,倆人始終離只差着一丁點,幾次眼看就要抓到他了,卻又被他取巧溜掉,懷袖氣得發狠追趕起來。
雪雁原本遠遠地站着,見這倆人竟打鬥起來,且跑向內院,便也追了過去。
懷袖與容若就這樣,一個追一個躲,不知不覺出了淥水亭,竄進一個獨立的跨院花園。
來到花園中的二層吊角小樓前,容若身子一縱,旱地拔蔥式向上躍起,飛身穩穩落在二層平臺上,低頭看着下面的懷袖,笑道:“想抓住我就上來呀!”
懷袖仰着臉打量這座小樓。見樓不算高,可她的輕功卻不及拳腳功夫紮實,上去是有些勉強,但若叫她認輸卻又不甘心,即便逞強也得試上一試。
此時,跑進院內的雪雁見此情形,嚇地大叫道:“格格,不可以,小心!”
懷袖早已飛身躍起,眼看要越過二樓平臺,懷袖感覺氣力有點提不上來,拿眼睛一瞄,恰巧見欄杆外面露出一小截平臺,用腳向那平臺點去,原本想借力躍入圍欄,卻沒想到平衡沒掌握好,一腳點下去,身子竟朝後斜去,整個人跟着仰面綴落下去。
雪雁嚇地大叫,舉步奔過去欲接懷袖墜落的身子。
容若見狀不妙,迅速探身出手,一把拽住懷袖衣袍的前襟。
懷袖只覺自己的身體在空中頓了頓,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拉了回來。她本就身體輕盈,容若竟只一隻手就將她扯了回來,另一隻手臂穩穩攬在懷袖的腰側,扶着她站穩。
剛纔那突發狀況確實令懷袖受了些驚,若不是容若及時出手,當真從後仰面栽下去,即便死不了,骨頭非也得摔斷成幾段不可。
容若見懷袖臉上血色盡褪,身子還有些微微顫抖,便知她方纔受了驚,溫熱的手掌輕撫着懷袖的背,任她伏在自己胸前,小手緊緊抓着他衣袍前襟,穩定心神。
剛纔那一幕“險情”,站在院子裡的雪燕和容若隨身侍奉的幾個小廝都瞧的清楚,也都嚇地怔愣住,雪雁見懷袖化險爲夷,最先緩過神來,見旁邊幾個小廝都傻愣着,悄聲喝道:“你們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退下去!”。
那幾個小廝方纔如夢初醒,紛紛退出了院落,雪雁向那二樓望了一眼,呡脣帶笑退了出去。
懷袖休息了片刻,感覺氣息漸平穩下來,回過神來一看,自己竟然依偎在容若懷裡,他的一隻手居然還攬着自己的腰,懷袖慌亂推開容若,向後連退數步,只覺從臉上開始一陣燥熱,跟着,那燥熱一直向下,竄遍整個身子。
容若被懷袖突然猛地一推,愣了愣,再看她細瓷般的肌膚緋紅一片,燦若霞蔚,雖是男兒裝扮,可女孩兒家的嬌羞之態已顯露無餘。容若淡然一笑,轉身進了屋內,吩咐此間的小廝上茶,另吩咐預備溫熱的毛巾和涼扇。
那小廝應聲跑了出去,容若回身向門外說道:“還不進來?外面太陽正烈,當心中暑。”
懷袖聽見容若喚她,才緩步進入屋內。
原來這是個套房,外間是書屋,四壁立着高高的紫檀書架,靠窗一個書案上陳着麒麟木雕的筆架,徽墨,宣紙,紫石硯臺,瑪瑙鎮紙等物。房門正對面的一對古樸典雅的藤椅,當中擺着長棋桌。
裡間屋子被木雕屏風隔着,牀上掛着青色竹枝紗幔,隱約可見一間供人休息的小房間。東邊擺放着一張花梨木的靠榻,榻上設一隻小木幾,木几上放着琉璃罩的燭臺,看來常有人在此看書。
靠北面是一個暖炕,可供午休。裡間正對面的牆,上掛着一副王冕的墨梅,右上角還提着兩句詩:疏影斜橫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小樓夏涼冬暖,恬然安靜,庭前更有花香雀語,後窗梧桐漫遮,是個讀書的絕好地方!
懷袖正參觀這屋子,剛纔去了的小廝回來了,卻並不是一個,一連跟進來四五個。前面的捧着茶壺茶盞,後面跟着的,端着盛着清水的銅盆,再後面的,端着疊得整整齊齊的毛巾,然後是捧着一架自搖扇,最後一個手裡竟捧了一小盆子白晶晶的冰。
小廝們將這些東西都安置擺放好,容若揮手,這些人便都退了出去。
容若拿起一條毛巾,浸過溫水,又擰乾遞給懷袖道:“擦擦臉,剛纔跑的都出汗了。”
懷袖接過毛巾,輕輕擦拭了臉和手,氣息吹動被溫熱毛巾擦過的肌膚,水潤的溼氣帶走了燥熱,頓覺清涼舒爽。那自搖扇前放着晶瑩的冰盆,一下一下搖出絲絲沁涼的風,屋子裡也頓時涼快下來。
這相府裡的氣派還真是從細微便可窺一番呀!懷袖心中感慨,她自幼生在將軍府裡,已經算是門第顯赫,吃穿用度自然也都算得上是精緻至極,可與這京城的宰相府邸卻仍無法相比。
懷袖接過容若遞過來的茶盞呷了一口,見書案上放着一本倒扣的書,便走過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