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與容若,黃三爺策馬進了圍場,只覺眼前草長鶯飛,碧色接天,雖然時已入秋,厚密的草甸子上,各色野花仍欣欣向榮,招搖點綴於草場之上,如一塊斑斕的錦繡絨毯,瑰麗鋪陳。
懷袖深深吸一口氣,由衷讚歎:“好清爽,好香的風。”
黃三爺側目看了懷袖一眼,笑道:“用‘香’字來形容這裡的風,實在貼切不過!懷公子讀書說話果真不拘一格!”
懷袖聽見他誇讚自己,輕輕擺手笑了笑。此時,容若取來三隻箭筒,先遞給黃三爺一隻,黃三爺轉手遞與懷袖,笑問:“懷公子斯文俊雅,不知可喜歡騎射?”
懷袖笑着接過箭筒,懸在馬鞍側面,道:“往年在家時,曾陪伴阿瑪行獵,射術雖不十分精湛,勉強射着玩罷了。”
黃三爺聽罷,笑道:“如此甚好,咱們今日都要放開了,不要拘泥,只要開心爽快!”說罷,揚鞭催馬,率先衝了出去。
懷袖聽見此言,也覺頗合心思,笑着揚鞭趕上,容若隨在最後,見懷袖言笑歡喜,心中也十分開心,卻又不知她爲何不理會自己,當着黃三爺的面,容若又不好問,只得憋着,心中略感抑鬱。
三匹馬兒漸行進一片疏密不均的樹林內,被驚擾驅趕的成羣的野兔,獾子之類的小獸嚇地四下亂撞。懷袖感嘆,水草豐美,野獸衆居,果然是片狩獵的好地方。
三人時不時張弓搭箭,只聽弓弦的砰砰聲連響,被射中的獵物應聲倒地。容若吩咐過侍衛跟在後面收撿獵物,因此,他們三人只管射,卻不用管尋找被射中的獵物,十分盡興。
“此處皆是些小獸,沒甚意思,咱們不如繞過那片澤地,去茂密些的林內,那些麋鹿,狍子之類的好東西,都躲藏在那裡面呢!”
容若笑道:“我也正是此意。”說罷,三匹馬又奔了一陣子,繞過被蘆葦蕩環繞的水澤,向後面更濃密的林子奔去,他三人奔在前面,後面有幾個侍衛遠遠地騎馬跟着伺候。
懷袖回頭看了眼那些侍衛,見皆是紅底的內襯衣襟,便知這些人都是御林軍,心中暗道:“容若面子還真夠大的,居然能動用皇上御前的人來伺候,且那位黃三爺見了這些人,也似習以爲常,看來,果真是常進出皇宮,見慣了世面的。”
不多時,三人便來至水澤後面的密林之內,懷袖望進林內,見果然與方纔的林子不同,林深處,黑黝黝一片,枝葉遮天蔽日,蒿草遍地叢生,那草高的幾乎沒過馬腹。
“此處林密,野獸也多,咱們只三個人,不可相隔太遠,萬一遇見大些的猛獸,落了單恐有危險。”入林前,容若先叮囑了一句。
黃三爺點頭讚許。
容若將目光落在懷袖臉上,卻見懷袖四下張望,心情似是極好,卻偏偏不理會他,似他方纔的話,她絲毫沒聽入耳中。
容若心中暗歎,少不得一會兒多留意她些。正想着,突然聽見左耳畔有一陣“嗒嗒”的聲音。容若反應極爲機敏,當即便分辨出是少見的白脣鹿的蹄聲。
側目看過去,果然見一隻高昂着樹枝似地鹿茸的雄白脣鹿,帶着幾隻母鹿正悠閒吃草。容若興奮不已,手早已悄悄摸進箭筒中。
此時,那白脣鹿似乎也瞧見了他們,警覺地豎着耳朵望向這邊。容若知道這種鹿極其機敏,稍有驚嚇便撒蹄如飛,十分難捕。
黃三爺也看見了這幾隻白脣鹿,也摸出了箭搭在弓上。
容若瞧出那雄鹿的懼色漸濃,故意不去看它,偷偷在背後搭好弓箭,轉身便是一箭射出。懷袖只聽見耳邊“砰,砰”兩聲,她早瞧見容若悄悄搭起弓箭,卻沒料到,黃三爺的箭也如此之快。
但,那白脣鹿反應確實機敏,才聽見弓弦聲,身子已竄出數步,容若見此情景,趕忙又搭弓補射一箭。
最後一箭射出,隱沒在草叢之中,黃三爺之前的箭已落空,見容若這一箭射出,也沒了反應,只覺惋惜,忽見那隻高大的雄鹿突然倒下,拖着後腿在地上掙扎。
“射中啦!快,快將那畜生捉住!”黃三爺見此情景,興奮地大叫。
懷袖見容若射中了鹿,只呡着脣笑,並不高聲合彩。心道:哼!平日瞧着斯斯文文的,箭術還挺厲害嘛。
容若心下自然也十分高興,忍不住回頭悄悄望向懷袖,見懷袖正看着他呡脣笑,便對懷袖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懷袖見他對自己笑,反將俏臉一沉,白了他一眼,又移向旁處,辰時心內憋着的氣悶,頓時消減了大半。
後面跟隨的侍衛早有人過去,將那鹿困住擡至他幾人面前。
黃三爺仔細打量那鹿,忍不住嘖嘖稱讚:“好肥健的雄鹿,許久沒有射到這樣的東西了,看來咱們今日有口福啦!”
懷袖也策馬近前去瞧,果然見那雄鹿體積碩大,宛如一隻馬駒子,不禁道:“鹿肉也不是十分稀罕的,這東西長了如此大的個子,肉怕是也長老了。倒是頭頂上的大鹿茸珍貴些。”
黃三爺連連搖頭,笑着解釋道:“你說的那是一般的鹿,這種鹿,名叫白脣,十分罕見,且靈敏異常,很難捕捉,通常的鹿能活個三四十年就了不得了,而這種鹿至少都活至五六十年之上,這一隻瞧那牙口,怕還不過十年,嫩着呢!”
懷袖聽了直咋舌,黃三爺笑着繼續道:“這白脣鹿肉可是世間難得的珍饈美味,保證你嘗過後,再難忘記!咱們今日可是全託容若的福嘍!”話落,向容若投去讚許笑意。
有侍衛將那鹿擡下去,他幾人繼續向林內行去,林內各種飛禽走獸繁多,獵物十分豐盛,而今日,容若射獵格外順利,普通的獵物自然不在話下,就連極其罕見的蟒紋狍也獵中了兩隻,快至正午時候,他幾人已經收穫頗豐了。
黃三爺看着容若馬後股上懸掛着的,那兩隻珍惜少有的蟒紋狍,笑道:“果然不愧爲御前一品的帶刀侍衛,出手便不同凡響,又令我見識到了兩年前,行圍射獵大賽時候,你的卓絕風采啦!”
容若趕忙擺手笑道:“三爺謬讚了。”
懷袖聽見這個,頗感驚詫,心想:平日見他著書立說,通曉文墨,只以爲他是個文官,卻沒想到竟是御前的一品帶刀侍衛,又思及他功夫確實不弱,方纔穎悟,不禁暗歎道:沒想到,這呆子還是個文武兼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