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王洛堯給身側的裴玉權遞了個眼色,裴玉權意會,上前一步,朗聲道:“從來以才爲重,以德爲先,只要有纔有德,什麼時候論出身了?如此,倒叫遠道而來的客人看扁了咱們!”
此話一出,就有人隨聲附和,你一言我一語,皆對蘇貝三人刮目相看,不再理會袁盡恬之前所說的話。
而姑娘們因爲蘇貝三人的身世,心裡又多了一些平衡,反對蘇貝比之原先還要親近些。
主持詩會的潘欣文鬆了一口氣,繼續組織大家將下面的會程進行下去。
蘇蘇噘噘嘴:風波擺平,她是不是也該琢磨琢磨自己的事情了?
衆人重新開始擬韻,寫詩。蘇貝因了剛纔的事情受了一驚,筆下掌握些火候,不再表現得出挑,保持中流名次便足夠。
蘇蘇瞅着大家寫的寫,賞的賞,評的評,論的論,然後覷了個空悄悄避進一叢斑竹林,然後匯合在林中玩耍的蘇白,抄個小徑出了花園。
又一輪韻結束,王洛堯微微側首,目光慣性地從一圈小姐叢中尋視蘇蘇的身影,卻是一眼沒尋見。
再將花園各個角落都掃視一遍,還是沒有!
前一瞬還在的!
抿脣收回視線,悶不吭聲地候了許久之後,王洛堯咬咬內嘴脣:那丫頭果然不見了!他早該猜到,她穿得那身行頭太過蹊蹺,就和上次碰到的那樣,說不定眼下她又抱着蘇白溜大街去了!
同時發現蘇蘇不見身影的還有杜耀楠,他的反應比王洛堯劇烈多了。
“咦,怎麼少了一個?”杜耀楠扭頭問向王洛堯。
王洛堯不願蘇蘇的行徑被過多人知道,遂有意激道:“花園這麼大,你去找找便是!”
“我找她做甚!”聽此,杜耀楠表情古怪地哧道。
王洛堯本想抽開身四下搜找一下,可四周不斷有人來湊過來看他的詩。又拿詩作來請他評斷,哪裡抽得開身。
惟暗幸他自己有先見之明,來之前即命來福一直跟看蘇蘇,否則以她那股傻勁。到外面難保再不吃虧。
因爲今日潘府辦詩會,來客衆多,所以身爲客人的蘇蘇抱着蘇白一路暢通地出了潘府,不似在侯府,每次出門都要經過重重門卡。
出來花園時,她就找了個隱僻的地兒把外裳脫了,悄悄藏起,此時已是一慣的小郎裝扮。
一出潘府大門,就見一排馬車停在門口,她隨即僱了一輛。叫站:祥雲當鋪。
那塊翡翠原石交給肖蒙已有半月有餘,他是不是加工得差不多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
肖蒙和肖雪看到一襲灰衫的蘇蘇很是意外。
一見蘇白,肖雪即抱過去玩耍。
肖蒙喜不自勝,當聽說她是獨自前來。不由又有些生氣:“你也不怕,萬一出意外怎麼辦?”
“我男兒扮相,能出什麼事兒?”蘇蘇不以爲意。
“這是你們做活的地方?平日你們都做些什麼?”蘇蘇走進當鋪,左右打量着。
“每年這個時候,鋪子生意最忙。舅舅……有意讓我長期留在這裡幫忙!”
“啊?”蘇蘇睜眸。
“不過我還沒答應!”肖蒙傻傻一笑。
蘇蘇點點頭,轉問:“那塊石頭加工好了嗎?”
“昨晚纔好,我正想着明天給你送去!”肖蒙說着。側身讓肖雪去拿。
拿到一整包裹的細小翡翠小晶石,蘇蘇驚得掩嘴直笑:這麼多顆,得夠制多少枚簪釵啊!
肖蒙呆呆地看着蘇蘇心裡暖暖,儘管她現在的樣子有些滑稽。
“蘇蘇姐,你是從哪裡來?侯府嗎?”
蘇蘇收起得色,回肖雪:“侯府哪裡那麼好溜出來的?是從潘知府的府上!”
“潘府?”
“嗯!”
“我這就送你回去吧。省得人家到處找!”肖蒙有些擔心,責備的話到嘴邊又給收回去了,蘇蘇一慣率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不是他一句兩句就能勸住的。
“也好!”蘇蘇寶貝地將包裹塞進胸懷。
肖蒙回鋪面同掌櫃簡單交待一句。便領着蘇蘇到鋪外,招了輛馬車。
“蒙哥哥,謝謝你啊,這些小晶石真是太美了,我都恨不得現在就把它們一顆一顆地派上用場!”蘇蘇笑得開懷,粉脣皓齒。
肖蒙心內覺得更開心:“是你給的圖畫得好,每一顆都很特別,角度描得也到位,石頭出來才更有光澤。”
蘇蘇呵呵一笑,在肖蒙面前,她就是沒來由地覺得安穩,沒有攻擊性,也無需套上冷麪具,但面對別的男子時,她總是習慣性地防備着,許是早已習慣肖蒙的緣故吧。
“侯府,你們此次來侯府沒有別的事嗎?”肖蒙還是不踏實,上次去衛國侯府就想出口。
“哦,有沒有,反正與我沒關係啦!”蘇蘇眨眨眼睛。
肖蒙點點頭,然後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諸如有什麼事找他幫忙啊,又什麼不能在侯府太放縱性子啊等等。
蘇蘇一一答應,到潘府門前時,簡單地告別,便暖暖地下車。
不錯,門衛還認得蘇蘇,因爲她懷裡的蘇白。
進門後,蘇蘇長吐一口氣,出門半個時辰,卻儘早拿到翡翠石。
一路樂呵呵地找到藏衣服的地主,換回女裳,抱着蘇白回往花園。
呵,還真是本性難移。
遠遠地,王洛堯終於看到蘇蘇的身影。
片時前,來福告知,蘇蘇去了趟祥雲當鋪,已由肖蒙護送回來。
王洛堯不禁憶起初次在九合山碰到蘇蘇那次,如今回想起來她當時臉上的傷瘡,依她貪玩的個性,多半是被曬而傷。
眼看蘇蘇沒事人一般地一路晃悠過來,時不時還不忘低頭與蘇白你儂我儂,王洛堯無力地閉上閉眼,按捺住已在心頭窩了半天的火氣,靜候她的離近。
蘇蘇總算看到守在花園門口的王洛堯,她倒不以爲王洛堯在那守了許久。只當無意碰上,瞥他一眼,便要進園。
“呵,還曉得回來?”
“花園裡太悶。到周邊轉轉!”
“只在周邊?沒出府?”
聞此,蘇蘇警惕地斜向王洛堯,輕揚下巴:“對啊,怎麼了?”應完,作勢再要進園。
王洛堯左邊長臂一伸,將她去路攔住:“你是不是覺得江寧城和你們蘇家莊一樣,到哪兒都一家人?”
“你太高擡你們家鄉了,江寧城怎麼能和蘇家莊比!”
“那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去亂逛?”
“什麼一而再再而三,我聽不懂!”蘇蘇撫着蘇白背上絨毛,裝傻充愣。
“呵!”王洛堯氣極而笑。“你跟你姐還真是完全兩個樣兒!”
“我跟我姐兩個樣兒與你有甚干係?”
“你——”王洛堯決定不再與她賣關子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一個人偷偷溜出府去,若平安回來還好。若是路遇不測,你叫咱們侯府怎麼與你爹孃交待?”
“誰溜出府去了?我說了,只在周邊轉轉!”蘇蘇仍是嘴硬。
“你去了祥雲當鋪!”王洛堯乾脆道破。
“你——”輪到蘇蘇炸毛了,“你跟蹤我!”
“我沒那閒功夫!”
“那你怎麼知道?”
“承認了是麼?哼,今日是我帶你出來,你真想要去哪,你直接說與我便是。偷偷摸摸算怎麼回事?是因爲要去會情郎才這麼着的嗎?”
“你再羅嗦,信不信我放蘇白咬你?”說此話時,蘇蘇也不管懷中的蘇白在看到王洛堯後明明已經蔫萎了好麼!
“你——”王洛堯瞥了一眼蘇白,氣得側過身,不再看她,沉着聲音道。“你做事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只憑着一股好運氣罷了!上次你自那家黑賭莊淘了一塊毛料,一路得意洋洋,卻不知事後差些遭人暗害,若非我……”
蘇蘇蹙眉:“若非你什麼?”
“哼。總之,姓秦的那家那黑店你以後少去!”王洛堯沒有說出幫她擺平黑手的事,只丟下這句話,便先行大步踱開。
黑店?
蘇蘇聽王洛堯說得不像恐嚇人的話,難道那家賭石莊當真是家黑店?
蘇蘇回到花園內,蘇貝和蘇秀也沒有怎麼在意,只當她四下遛玩去了!
另一頭的杜耀楠發現王洛堯和蘇蘇一前一後時園,暗下蹙眉,本想盤問,但見王洛堯面色不大好,遂懶得摻合。
經這一次詩會,蘇貝名聲大噪,蘇秀也小有名氣,江寧城內的公子千金都知道侯府有一門遠親小晚輩當中有兩個才色雙絕,名叫蘇貝和蘇秀。
這一來,不管是高氏,還是潘欣瑜,還是趙鳳玲,都暗下抓狂,自危不已。
這一日剛過完重陽節,趙鳳玲端着一碟自制紅棗糕來到香浮院,又拿了一個高低鞋的鞋樣。
進了廳,香月回說三個姑娘都在各自的屋裡忙活,趙鳳玲便讓香月幫忙將棗糕分給三人,而自己則拿着鞋樣去敲蘇秀的屋門。
“鳳玲姐姐——”蘇秀沒有意外趙鳳玲的光臨,因爲這幾月來,她們私下走得很近,已經相當熟絡。
“上次,見你繡的那個鞋樣,一直想學來着,最近一時忙過壽一時又忙中秋的,這兩天才閒下來!”趙鳳玲妝容清淡,斂起渾身傲氣。
蘇秀接過她手中的繡樣:“哦,是這件,你等會兒!”
“呶,這兒呢!”蘇秀自線筐裡拿出趙鳳玲想要的繡樣遞上前去,同時自己也拿了線繃,坐過去,陪着一道做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