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亮,王洛堯即起身,用完早食到院中,發現蘇蘇所在的正房仍沒有動靜,不由眸色冰冷地抿抿脣。
趙鳳玲隱在書房,等王洛堯出園後,勾頭朝正房看了一眼,掩嘴輕笑,然後輕輕哼着小曲兒,動作利索地將餐碗收拾了。
“鳳玲姐——”碧桃在書房門口喚道,因爲王洛堯一直有交待過,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他的書房,而趙鳳玲是經他特許的。
“怎麼?”趙鳳玲端着碗筷出來。
碧桃湊近了,自袖中掏出一個由四顆細長纏絲瑪瑙珠製成的手釧,遞給趙鳳玲:“鳳玲姐,這是大夫人賞給我孃的,我覺得平時戴着也沒什麼用處,不若送給我戴好了,你皮子白,戴這個準好看!”
趙鳳玲將碗筷交由碧桃,又從她手中接過手釧,左右端詳,頗是喜歡:“這麼貴重的東西,好像大夫人平時還有戴過,她就這麼賞給你娘了?”
碧桃臉上不掩得色:“可不是!我娘也是受寵若驚!”
“大夫人送給你孃的東西,你們隨便轉送給我,這合適嗎?”趙鳳玲嘴上雖這麼說着,手上已經比劃着將手釧套進手腕,紅白相間的纏絲交錯得甚是美妙,貼着皮膚舒潤非常,她一戴便不想再摘下。
碧桃湊得更近:“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大夫人既是送給了我娘,這手釧便是我孃的東西。我娘怎麼處置那也我孃的事,大夫人怎麼還會理會這個!再說,大夫人手上多的是這樣的手釧。怕是賞完即忘了!你只管自己留眘戴便是!”
趙鳳玲溫笑:“那好,這手釧我就收下了,別忘了也替我謝謝你娘!”
“嗯,我下次見了她就說!”碧桃喜形於色。
但趙鳳玲知道碧桃送自己手釧不會沒有由頭,定是有什麼相求,遂問道:“可是想我幫你什麼忙?”
一聽這話,碧桃驀地一愣。本來肚裡的話原是準備過些日子再說的,不想趙鳳玲這麼直接就問出來了。想了想,組織好了言辭,她便拉住鳳玲的袖子:“鳳玲姐,前幾日大奶奶過素園來。說撥我到你屋裡服侍你的,我也不知她當時只是隨口那麼一說,還是當真作數,大奶奶之後又沒有派人來知會併入簿,所以我這兩天不曉得該怎麼辦!”
經她這一說,趙鳳玲也想起這茬來,大奶奶那天是這麼說來着,這幾天腦子裡的事情太多,根本沒有記着這事兒。
趙鳳玲瞥了眼碧桃。一時也摸不準碧桃是想服侍自己還是不想。畢竟自己名義上還是個丫環風吹日曬說大奶奶說過些時日會擡自己做姨娘,但一天沒正式擡,那自己一天還是丫環。
“你自己怎麼打算的!”趙鳳玲探問出口。神色清冷,在碧桃她們跟前,她從來自視高一籌,經過這幾日的事情,她愈發自擡身段。
碧桃左右瞅了瞅,對着趙鳳玲小聲道:“我自然是想到你身邊服侍。若是可以,待你哪天順巧了。不如在大奶奶跟前提醒她一句!”
聞此,趙鳳玲不由挑了挑眉峰,半闔眼簾,暗自忖道:沒想到自己也能盼到今天,碧桃只比自己小一歲半,如今她卻來求着能給自己做婢子,果然在這園子裡,自己還是不容忽視的。不過碧桃生出這樣的想法也自有她的道理,於她來說,橫豎在少奶奶跟前是混不出樣來了,而少爺這裡她又插不上手腳,若是跟着自己,前景就另一說了,等自己被擡了姨娘,她便成了自己的貼身大丫環,升成一等丫環那就是早晚的事情了,倘若自己運氣好,真有被扶正的那一天,她自然也跟着昇天,或許將來被自己派到少爺身邊也不一定。
腦中此念一過,趙鳳玲心裡即是瞭然,不過親耳聽到碧桃說出這種拍馬的話,她頗是受用,很是爽快地點點頭:“行,既然你有這樣的心,改日逢了機會,我會向大奶奶提的,只是眼下還不是時候。”
“這個我省得!”碧桃沒有想到趙鳳玲這麼輕易就應下了自己的要求,儘管算不上喜出望外但也十分歡喜了。
碧桃心下的想法正如趙鳳玲所揣測的那樣,爲了給自己謀個更好的出路,因爲如今她在素園是哪邊都靠不上,雖然和趙鳳玲一樣都並非蘇蘇帶過來的,可她的處境比之尷尬多了。
首先想混進蘇蘇一圈裡是沒可能了,偏王洛堯那邊她沾不上邊兒,現今之際,倒不若趁早靠緊趙鳳玲,以期搏個好前景,要是錯過了讓別人覷了先,豈不又兩空?
這時,正房堂屋的門吱啞一聲打開了,趙鳳玲給碧桃遞個眼色,碧桃收到忙不迭帶着碗筷去了小竈房。
趙鳳玲扭頭見是艾芙走出來,衝她扯脣一笑,便轉身回到書房,繼續繡她的香囊,還得加快進度,眼看天就要入夏了,得趕緊給少爺添幾身褻衣。
想及此,趙鳳玲不禁悄悄臉熱,她一直負責給王洛堯制小衣的私活,本以爲等正經主母進門後,這些事便要交出去的,不曾想,蘇蘇那裡半點意思都沒有表示,這事還是落到她的手上。
趙鳳玲絲毫不以爲此是個麻煩,相反,她最是樂意,因爲能夠親近地服侍王洛堯是她這輩子最最大的幸福。
正房內,蘇蘇懶懶地起身,一邊伸懶腰一邊打着哈哈,一邊還兀自囁嚅:“今兒個是不是隻要給老祖宗請個安便可以回來用早食了?”
“正是!”艾芙打來洗潄水,放到臉盆架上。
“要是不用去請安這日子就好過多了!”蘇蘇趿鞋下地,踮到臉盆前,接過艾芙的毛巾。
“你們先準備早食,一會兒回來我就直接用了!”蘇蘇抹了把臉,頓時睡意去了一半,對葉氏等人吩咐道,昨日已打算她,自今日起,她就準備折騰那近千顆夜明小珠了,這種事情需得小心隱蔽着來,不要讓更多的人知曉纔好,所以,她纔在裡屋另闢了一個小隔間出來。
到朝暉園回來時已是辰初時分,葉氏在小竈房裡將早食做好,蘇蘇簡單用過,便打發艾芙、葉氏等人到廳間做針線。
“不要人在裡面陪侍?”艾芙倒沒有起疑,只當蘇蘇做得平常活計,她做活時一向不喜人干擾。
“不用了,這幾日要做的事皆比較精細,我得靜下心,你們在一側容易讓我分心,我若有需要會及時喚你們的!還有,除了老祖宗那裡來人,別的人一概不許輕易放進裡屋來!”蘇蘇放下碗筷,胡亂擦了把嘴,便進到裡間。
艾芙等人沒有辦法,惟好隨她,幾人團在廳裡一道做針線。]
蘇蘇在裡屋的小隔間內掌起燈,悄悄把盛着夜明珠的箱籠拖出,另兩隻箱籠鑰匙都在艾芙身上,僅這隻的鑰匙掛在她自己的脖子上,倒不是不相信艾芙她們,不過是覺得她們還沒到知道的時候,就像當初父親沒有在第一時間告知自己夜明珠的秘密一樣,待時機到了,自會讓她們知曉。
蘇蘇打開箱蓋,伸手將最上層鋪着錦棉拿出,霎時,箱內就有數道清光射出,小隔間跟着光芒大盛。
每一層細密的明珠下面都鋪着質地輕柔的錦棉,這樣明珠不容易擦碰磨損。
蘇蘇按捺住心間涌動着的興奮,自箱中挑出四顆指甲蓋大小的珠子,然後重新鋪上錦棉,再盒上箱蓋,依原樣落了銷放回原位。
四顆發着清冷白光的明珠在手心轉晃,蘇蘇湊近了盡情探玩,之前一直不得機會,這下她可是鉚了勁地賞觀,直是愛不釋手。
前日她便忍不住拿了一顆出來,問向葉氏該拿這明珠怎麼辦,當時她便決下心,以每顆珠子單獨制簪,這樣看似簡單但更能突顯珠子的光華,白日看不出特別的來,一旦到了昏暗處所或者夜晚時,這樣簪插在髮髻中該是何等驚豔。
想定,蘇蘇自梳妝檯下的抽屜中取出一根筆直的金質簪挺,將明珠放到頂端比量,一個金燦燦,一個白晃晃,兩相對比襯托之下果然十分出彩。
翹脣一笑,蘇蘇小心放下珠子,拿來細金絲、鏨刀、鉗子一套小工具,專心致志地開始浸心她的活計。
這一坐便是整個上午,她都沒有覺出時間的流逝,直到腹中飢餓才停下手來。
用過中飯,下午她又接着做,晚飯亦如是,直到天煞黑入了夜,一柄髮簪才終於制好,成形後,蘇蘇有意吹滅屋裡的所有燈,手中捏着髮簪,簪首一顆明珠被牡丹花狀金絲纏繞,在黑暗中發着碧清碧清的光芒,實在美侖美奐。
蘇蘇甚是滿意地收工,重新點上燈,讓艾芙幾個進來服侍。
“小姐,怎麼不拿出來給大家瞅一眼?”艾芙在梳妝檯上瞄了幾眼沒見着蘇蘇一天的成果,不由好奇地問出口。
蘇蘇起身活動活動四肢筋骨:“過些日子再給你們看,早早亮出來,到時就沒有驚喜了!”
“少爺回來沒有?”蘇蘇一邊扭着腰,一邊隨口地問出,似乎有好些天沒見着王洛堯的面了。
艾芙等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
ps:書評區又安靜好些時日了!
我好寂寞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