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的局勢牽動了這個中南半島,更讓天皇和他的愛卿們着急上火。
自從日本軍隊從中國大陸撤出來之後,無功而返的尷尬和損失慘重的後果,使得中國、華僑軍、李華雄這些字眼兒在日本最高當局那裡似乎成爲了某種禁忌。大家的心中始終有一個結,但是誰也不願意把他說穿。連日本人自己都奇怪爲什麼幾乎百戰百勝的大日本帝國的皇軍居然會敗在一支名不見經傳的中國地方部隊手中。如果說是因爲英美的援助起作用,那麼爲什麼和英美軍隊打仗皇軍不僅沒有佔下風,反而屢戰屢勝。這令軍部和天皇百思而不得其解。現在緬甸的戰局幾乎有重演中國敗局的端倪,軍部的惆悵和天皇的緊張就不難理解了。
“不行,”西尾壽造首相急了,他幾乎是衝進近衛首相的官邸,敦實的身軀因爲激動而顯得微微顫抖。“我堅決不同意與什麼華僑軍在緬甸進行媾和。而且,在緬甸的被動局面必須立即改變,否則,我們將有失去整個中南半島的危險。”
“西尾陸相”近衛優雅的注視着這位因禍得福的陸相大人,“不是媾和,而是停火。這僅僅是一個交易而已。我們雖然從中國人哪裡弄到了高產水稻技術,但是我們至今還沒找到維繫優良種子品性的辦法。隨着中國人對這項技術的嚴密控制,中南半島這個主要的產糧區就成爲支撐帝國偉業最大的糧食來源地。你我都清楚中國的華僑軍的作戰能力,在我們與美國人在太平洋戰場上作戰的時候,無法集中全力與他們作戰。目前,南太平洋的戰場纔是最關乎帝國大業甚至帝國生死存亡之所在。因此,當初我就不同意在緬甸主動招惹所謂的狼之隊。現在惹了,華僑軍在美國人的支持下和強烈要求持續增兵。十餘萬人的狼之隊我們尚且難以取勝,再加上剛剛從東北戰場上下來的百戰精兵,你有把握僅憑寺內大將就能解決嗎?”
“閣下,我們可以繼續向緬甸增兵。”西尾知道近衛所說非虛,但是作爲陸軍最高長官,他依然心有不甘。在中國,他並沒有和華僑軍直接交過手,卻也明白這支軍隊的厲害。畢竟以岡村寧次爲代表的一大批軍界英才都曾敗於這支部隊。不過,作爲軍人面對合格的對手,總是無法遏制內心想與之一戰的衝動,即便當了陸相也依然如此。
“增兵?增多少?”近衛的情緒也有點激動。他重掌內閣雖然拜中國局勢所賜,但是作爲這個國家的領導者,他怎麼也無法從心底抹去中國這個巨大的陰影和傷痕。“我們增兵的速度能趕上李華雄嗎?再說,真的發起全面對抗,李華雄那支我在港口裡的海軍能坐視不理嗎?這支海軍的規模雖然不大,可是你我感忽視嗎?如果他們一點出戰,在我國海軍主力盡在南太平洋的前提下,你對海軍的可靠性有多大把握?”
西尾被近衛首相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他垂下頭,感覺腦袋上的青筋都有隨着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的節奏而跳動。
“西尾君”近衛緩和了語氣“並不是我們害怕華僑軍,在我們與美國人體面地結束戰爭之前,沒有必要兩線作戰。這個華僑軍絕不像他們自己宣揚的那麼簡單。中國人內鬥的本性也限制了他們的視野。他們對外部世界的關注程度遠遠低於他們對本國事務的關注。在這近兩年的時間內,華僑軍並沒有主動向我們發起進攻。他們表面上不參與中國國內的事務,不加入內戰中任何一方,其實他們的野心絕不止於此。他們在和我們的對抗中,已經積累的豐厚的政治資本和人氣,佔有中國最富足的的區域,擁有中國最強大的軍事力量,這樣的勢力怎麼可能滿足於偏安一隅呢?坐山觀虎鬥的唯一目的就是等到兩敗俱傷的時候再來漁翁得利。”
“閣下,您認爲李華雄會同意和我們在緬甸停火嗎?即使他願意,美國人也不會答應啊!”
“西尾君的顧慮完全可以理解”近衛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李華雄可以說是最狡猾最務實也最善於把握機會的中國人。這從他能夠與我們數度私下磋商並能夠達成協議就能夠看出來。每次他和我們達成協議的時機都恰到好處,即便我們明知是陰謀,也不得不爲之。因此,我相信這次他也一定會和我們進行交易。原因有三:第一,他現在一心想要發展壯大自己的實力和勢力,不可能把心思用在和我們作戰上。否則,他早就可以實施佔領整個朝鮮的作戰了。第二、他把狼之隊放在緬甸,一方面是向國內民衆表明自己無意插手國內事務,另一方面就是爲了從美國人那裡獲得更多的援助。捨近求遠、孤軍在外是一個稍微具有一點軍事常識的人都不可能犯的錯誤。從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他的野心。第三,他並不甘心把自己困在美國的戰車上。這一點可以從他在緬甸佔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斷然中止進攻行動就可見一斑。正是出於這三個方面的原因,我認爲李華雄會同意的。至於美國人,在遠東地區,尤其是在中南半島,李華雄才是真正握有主動權的人。當年在他們實力弱小,國內抗戰叫囂最瘋狂的時候,他尚且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和我們簽訂秘密協議,更不要說現在了。”
今天的近衛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唯唯諾諾的那個近衛了。他這個首相也第一次成爲一名強勢首相。原因很簡單,你陸軍作爲老大,在中國丟了這麼大一個臉,帝國苦心經營了數十年的成果全部化爲烏有,還有什麼資格再充大尾巴狼啊!陸軍如此,海軍也好不到哪兒去。在這樣的前提下,近衛才第一次感覺到做首相的快感。軍人和軍隊的威望永遠都只能用勝利來支撐,敗軍之將不可言勇。爲他們這些敗家子兒收拾殘局的恰恰是他們這些文官。正是近衛極力舉薦的松岡洋右的忍辱負重,才爲帝國儘可能多的保留了一大批精兵,纔有南太平洋的風捲殘雲般的勝利。有這麼一個緣由,日本內閣雖然依然沒有改變其戰時內閣的性質,但是也終於顯露出一點點文人內閣的跡象。這對於日本這個國家來說本來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但是多年來形成的國家戰略和政治慣性,並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改弦更張。
這一切,對於有幸成爲首個弱勢陸相的西尾壽造來說無異於如鯁在喉如芒在背。他總望能用一次巨大的勝利來恢復陸軍的榮譽。南進的輝煌和西進(日本人把入侵印度成爲西進)的榮耀,剛剛讓他看到一點振興陸軍的希望的時候,可惡的李華雄又給他來了一個當頭棒喝。因此,看着溫文爾雅侃侃而談的近衛首相,他的心中甭提多懊惱了。還是那句話,形勢比人強啊!在當前這種情況下,自己的聲音已經沒有近衛來的大了。而且看得出,這其實也應該是天皇和海軍方面的意思,既然如此,多說無益。
就這樣,基於對華僑軍走向的的判斷,在近衛的影響和天皇的認可之下,日本最高當局決定和李華雄再進行一次幕後交易。
很快,特區最高當局就通過各種渠道證實了日本方面要求進行交易的誠意。這可爲特區出了一道難題。於是,掌控特區命運的大員們再一次聚在一起,商討應對之策。沒有外人的情況下,會議在幾位坦誠和激烈中展開。
“日本人是不是在耍什麼花招?”這是絕大多數與會者得知會議的主題之後的第一個反應。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是,經過來自多種渠道的信息,證實日本人還是具有一定誠意的。”武定國率先回答這個最重要的問題“我想,他們可能也得出我們暫時並不想和他們在中南半島進行決戰的判斷,因此,纔有此一提法。”
“我認爲要在緬甸和日本人實現停火,困難非常大”徐鵬雄眉頭緊皺“我們已經啓動了向緬甸增兵的行動,如果幹打雷不下雨,恐怕美國人那裡不好交代。美國人已經滿足了我們增兵的全部條件,在這個時候與日本人停火,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有點——那個。”
“是啊!”葉宏接口說道:“雖然現在中南半島並不是我們的主要戰略方向,但是在那裡作戰既可以爲我們爭取更多積累發展的時間和空間,還可以爲我們爭取更多的美援。如果在中南半島打開局面,對於進一步改善我國周邊安全局勢也是大有裨益的。因此,我認爲與其冒險和日本人暫時停火,還不如在中南半島有所作爲。”
“我同意和日本人實現暫時停火。”很少發表意見的博南開口了“我不認爲現在在緬甸與日本人進行決戰是最佳時機。雖然我們有美國人的援助,但是在緬甸作戰對於我們的後勤補給壓力實在太大。把這些寶貴的物資用在次要戰略方向我不認爲是一個好主意。我們今後還有更多的大戰和惡戰在等着我們,比如登陸日本本土,比如進攻蘇聯。我想大家不會認爲僅憑我們現有的實力就可以做到這一切吧?因此,我認爲在緬甸和日本人實現停火有助於實現我們的拖延戰略。”
“可是,如果我們不和日本人作戰,美國人能幹嗎?人家不是傻子。白花花的銀子誰會白仍呢?”
“美國人不幹又能如何?他們能把我們怎麼樣?”王天浩沒有看清剛纔是誰駁斥博南,他參加這種會議的次數並不多。雖然他有在美國留學的經歷,但是他對這個國家沒有任何好感。他更看不得國內一些人一提到美國似乎就跟美國是他的一樣。“我們解放東北之後,經過近一年多的發展,我們的技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釋放。我們這一年多所實現的產值幾乎等於我們穿越後的前六年的總和。最保守的估計,1945年在今年的基礎上在經濟總量上還可以再實現近百分之六十的增長。我們的經濟在初步完成規模擴張之後,規模效應開始顯現,正在步入高速增長的黃金階段。我不懂軍事,但是我們今後的軍事行動是對外作戰,一定規模的對外作戰,對本國經濟發展不僅沒有阻礙反而還有促進作用。這也就是爲什麼美國人隔三差五有事沒事就打上一仗的根本原因。這裡面還沒有計算在戰爭勝利之後的高附加值。美國人是滿足了我們增兵開戰的條件,但是我想新的藉口永遠比困難多,我們只需要再找一個說得過去的藉口罷了。”
“那麼需要什麼樣藉口,才能讓美國人相信呢?”葉宏無端被王天浩搶白了幾句心裡有點不舒服。
“我倒是能找到一個。”王文文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