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在世界各國亦悲亦喜,焦躁不安中永遠的告別了這個星球上的人們。1941年對於“熟知”二戰歷史的特區人們來說是一個既急切盼望,又心懷忐忑的年份。太多的不確定和無奈糾纏着這羣異類。
北京。第六長官司令部。特區常委擴大會如期舉行,會議需要討論解決的問題多如牛毛,令劉遠洋每每想起會議都有一種莫名的煩躁。
爲了適應抗戰形勢的需要,特區政治中心不得不由保定向北京轉移。如果所有的命令都出自這個直隸總督衙門所在地而不是京師,那麼就太不正常了。隨着第六戰區在中國的地位不斷上升,劉遠洋爲代表的特區政府這個“地下政府部門”,通過李華雄第六戰區長官司令部在一次又一次的軍事勝利之後,向國府遞交的“請示”的努力下,漸漸浮出水面。軍事指揮系統在40年初也隨着政治中心一同向北京轉移。軍事委員會與第六戰區長官司令部實行明暗兩塊牌子一套班子。決策核心自然是特區軍委會原班人馬,但是,由於宋哲元將軍因病於1940年10月10日逝世(真實歷史是1940年4月5日逝世,特區的醫療水平也只能延長他的生命,而沒有醫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出於穩定原西北軍將士的需要,第六戰區繼傅長官之後正式向****軍委會行文“請求”孫蔚如增補爲第六戰區副司令。軍事委員會依照慣例批准。
特區政治軍事中心轉移帶來了數不清的問題。原先以阜縣城爲中心的狹義特區的轉移工作,由一個隱藏在人們內心的訴求漸漸變成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在特區政府的計劃中,特區轉移工作是一個較爲久遠的問題,在戰爭緊迫的時候,這基本上是一個可以忽略的問題。可是,現在特區政府和軍事部門的轉移,卻始料未及的觸動了特區的人民。生活在特區裡的人,除了從軍參加戰鬥以及因工作需要外出工作之外,絕大部分人自穿越以來從未離開過這個山溝溝。數不清的一個個軍事勝利和經濟建設成就隨着時間的推移,迅速淡化了人們的喜悅,漸漸變成理所應當。尤其是看到自己身邊許多年輕人離開特區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這種喜悅就變成一種苦澀。特區政府,雖然採取了非常多的措施,以緩解生活在特內人們的壓力和無聊,可是作用卻非常有限。剛開始被新奇感帶來的那種熱情,逐漸冷卻,對新的舉措則變成熟視無睹。偉大的使命和崇高的理想,並不足以完全填補這羣“吃過見過”人心靈的空虛和荒蕪。當漸漸安逸下來的人們,不得不重新審視思考自己面臨的現實問題的時候,各種不安的、浮躁的情緒開始佔據人們的頭腦。
“我的孩子到底是要學習後世的知識,還是學習現在的知識?”
這是教育界面臨的質疑。到底是學習後世知識有前途還是學習現代知識更有發展。兩樣都學,原本課業負擔就非常繁重的學生如何承受。現代知識如何與後世知識接軌?
“我們,尤其是我們的孩子到底該不該融入現代社會,怎麼融?”
這是特區每個人都不願去想又不得不像的問題。融入這個時代,特區內人們骨子裡的優越感並不那麼好接受。不融入這個時代,那以後怎麼辦?難道一輩子與世隔絕,子孫後代怎麼辦?離開特區全都要生活在嚴密監視之下,這他媽還是人過得日子嗎?
“老子受夠了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老子要去旅遊、老子要度假……老子要離開這裡。”
近四年的與世隔絕的生活並不好受。世外桃源那只是中國人心中的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罷了。真要把你你放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哪怕有同伴也沒多少人受得了。一羣來自互聯網高度發達號稱數字時代的人,如何忍受信息嚴重重複並趨向枯竭的生活呢?雖然並不是所有的信息對人們都管用都需要,但是不想和不能絕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境況。何況也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尋找所謂的世外桃源。那些號稱厭倦了都市生活的人們,哭着喊着去加入各種戶外俱樂部,花萬把塊錢弄一身武裝到牙齒的光鮮奪目的戶外裝備,到一個地方就叫喚“這裡太商業化沒意思”“這裡原生態沒有了沒意思”,可是你真把他放到一個沒有現代工業文明哪怕較少的地方,他就該抱怨這裡旅遊環境不成熟,抱怨吃得不好住的恐怖了。其實,很多人不過是想臨時換換口味,抑或標榜一下自己的特立獨行炫耀一下自己所謂高品質的生活罷了。
由於特區嚴格的審查制度,那些穿越以來從未踏出特區一步的人們,每天面對相對繁重的工作和枯燥的生活,內心越來越焦慮。可是真要讓他們到西北從事更爲艱苦的野外石油勘探工作,到大連從事更爲繁重的修造船工作,他們又絕對要打退堂鼓。這怪他們嗎?不知什麼時候,曾經被賦予某種耀眼光環的主人們變成企業員工,在越來越難以接近的僕人們拍大腿的決策失誤中,獨自吞嚥着苦澀。關係到企業命運前途決策中主人們被忽略被代表。當企業面臨困難的時候,主人們第一個承受鎮痛,他們的鎮痛絲毫也不影響被他們供養的僕人們錦衣玉食鮮衣怒馬。企業輝煌時,是僕人們遠見卓識,企業沒落時是主人們的惰性。那麼經歷了這一切,和平年代和相對舒適環境浸淫多年的人們,看着父輩們由於年輕時身體嚴重透支,導致輾轉病榻之上,還要爲醫療費用發愁,他們又怎麼能像他們的父輩們那樣重燃獻身祖國石油工業的雄心壯志呢?
穿越抹不去記憶。
特區的種種優惠政策打消不了人們的疑慮。
每天疲憊的回到“自己”的家,還要和別人分享空間,這種焦躁怎麼舒緩。沒有自己的存身之地每天寄人籬下的滋味兒不是那麼好受的。由於特區的主要精力用在作戰和壯大完善工業體系,再加上特區註定要轉移,因此對內部的建設投入非常有限。種種無奈、焦慮、憤怒在特區軍政機關從保定轉移到京城的時候爆發了。人們感覺自己不僅被拋棄而且再一次被主人們愚弄了。一堆乾柴只需要一個小火星就可以引起熊熊大火。
特區爆發小規模的抗議活動,一開始羣衆的抗議活動並未引起有關方面的特別重視,被某些官員習慣性的冠以“羣體件”。面對羣衆的訴求,他們習慣性地一面迴避一面向特區公安機關施加壓力,要求派警察維持秩序。公安廳長徐華東此前早已經離開“特區”大特區所有的治安問題都需要他來解決。因此在特區內只有一個縣級公安局的建制。公安據一方面上報事態,一方面採取慣常行動。當警察的身影出現在人們視野內的時候,憤怒的情緒似乎找到了宣泄對象,還未等警察展開疏導工作,赤手空拳的羣衆突然衝向了同樣赤手空拳的警察。事件始料未及的迅速升級,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內,演變爲一場大規模的流血衝突。
劉遠洋得到消息之後,立即動身前往特區。他乘坐直升機第一時間趕到特區。進入特區政府大樓的走廊,負責特區事物的最高長官原地委書記劉克明後任區長特別助理的劉克明呵斥聲就傳了出來。“我只給你來年兩個小時的時間,立即平息事態。否則……”劉克明下面的話被突然出現的劉遠洋打斷了。
“劉——區長”劉克明習慣性的喊着劉遠洋原先的職務說道:“您這麼快就來了!”
“現在情況怎麼樣?”劉遠洋沒有看劉克明直接向公安局長髮問。
“我們正在全力控制事態的進一步擴大,可是,可是”
“可是,”劉克明接過話來“參與暴亂的暴徒太多,我們警力有限,請求派駐特區部隊參加平爆——”
“暴亂?暴民?平爆?”劉遠洋連續三個反問令劉克明不由心裡一緊。
“誰定的性,你?還是你們?”劉遠洋極力壓抑自己的憤怒,質問劉克明和在場的一衆官員。“現在,你們就和我一起去看看這些你們眼中暴民。”
“劉區長,現在外面太危險,是不是增加安保力量之後再——”劉克明恰到好處的停頓下來。
“我希望我們這些所謂的當官的記住了,什麼時候我們害怕見老百姓,就是我們和我們所在的這個政權倒臺的時候。”說罷,劉遠洋大踏步走出政府大樓。
“同志們,我是劉遠洋!”面對聚集在政府大樓前面廣場上羣情洶涌的人羣,劉遠洋勇敢的走到穿過警察用身體和欄杆設置警戒線,直麪人羣。“你們有什麼訴求可以直接告訴我。”
“狗官,你們爲什麼騙我們?”
“就是!把我們仍在這個窮山溝,你們自己去享福。”
……
當劉遠洋乘坐的直升機出現在人們視野裡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有更大的官來了。人們雖然嘴裡依然在咒罵,抱怨,可是更多的人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說法。
“同志們,你們罵我是狗官,罵得對!”通過揚聲器劉遠洋的話一出口,廣場上的人羣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人們想知道這個自稱狗官的人接下來要說什麼“叔叔阿姨們,兄弟姐妹們,我這麼稱呼你們不要覺得我在作秀。我相信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我是油田人養大的孩子,這裡是生我養我地方。你們都是我的父老鄉親,是我的親人。我和你們一起來到這個我們並不想來的時代,你們的苦我非常清楚,大家的情緒我也非常理解。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是我們沒有向大家做好解釋工作。我和我身後的同事們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讓大家受苦了,所以你們罵的對!”
劉遠洋出位的一番話,在一定程度上釋放了在場人羣的情緒。人們對這名自稱狗官的特區最高官員,在穿越後一些列的舉措還是較爲認可的,尤其是他大黑懲治的力度更是贏得人們的稱讚。有這個基礎,再加上他的一番肺腑之言,人羣中的騷動不安的勢頭有所緩和。
“四年了,大家一直憋在這個山溝裡,心裡有怨氣這很正常。今天我在這裡表明政府的態度:第一、今天的事件責任不在大家,完全是個別官員處置不當所造成的,經過必要的組織程序之後,最晚在明天上午10時之前我會給大家一個明確的答覆。第二,大家的合理訴求,特區一定會想方設法滿足。但是大家知道現在我們的處境和能力,我在這裡只能向大家承諾,在未來一到兩年之中,我們會有計劃的組織願意離開特區的人分期分批離開這裡。明天召開相關聽證會,具體方案,在充分徵求大家意見之後,最遲在下個月出臺。第三,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安心工作,受傷人員立即送到醫院治療。我保證不會發生所謂的秋後算賬事情。希望大家能夠有序離開。”
劉遠洋微笑着一邊目送人羣離開,一邊考慮着下一步的工作。當人羣散盡之後,他轉過身來,臉上立即罩上一層寒霜,冷冷看着自己身後的僚屬們,淡淡地說了一句“開會!”說罷走進政府大樓。
第七十章無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