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現在也不輕鬆。他不指望太原的部隊能夠阻擋追兵,只不過希望他們能夠儘可能的拖住對方,爲自己硬的一點寶貴的時間。他知道在自己的前方行進的路線上,一定會有支那的攔截軍隊。雖然他已經得到駐大同部隊接應回合的通報,但是他對這支援軍不抱任何希望。因爲,如果對方連這一點都想不到,那麼對方豈能連續殲滅帝國精銳師團。現在,帝國的飛機都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原先指望依靠的空中偵察、支援也沒有了。現在最讓他疑惑不解的是,對方的飛機也沒有蹤跡。這種反常的事態更加重了梅津美智郎的疑慮。
本就行進緩慢的火車慢慢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參謀長飯田祥二郎少將問道。
“報告!前方鐵路被破壞!”一名侍從官從車廂外進來報告說
這個壞消息並沒有給梅津美智郎帶來多大的驚異。這非常正常。戰爭期間破壞敵人的交通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還有什麼壞消息嗎?”梅津美智郎似乎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味。
“據後衛部隊報告,”侍從官有點緊張的看着梅津美智郎,這位剛剛上任有點不走運的長官。“支那軍大約一個團左右的先頭部隊,距他們只有不到1天的路程。”
“什麼?”參謀長飯田祥二郎少將趕到難以理解和不可思議,“怎麼回事?”
“還用問嗎?”梅津美智郎一邊示意侍從官可以出去了,一邊替他回答“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太原對他們的誘惑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大。”
“可是他們是怎麼從太原脫身的呢?”參謀長依然想不通。
“這個已經不重要了。”梅津美智郎說着,走到軍事掛圖前。少頃,他緩緩的轉過頭來微笑的對他的參謀長說:“飯田君,你聽說過拖刀術嗎?”
“拖刀技?”參謀長有點發懵,他疑惑的搖搖頭。
“這是中國古代騎兵單兵作戰技術的一種。說法有很多,比如回馬槍、拖刀術。不管叫什麼,都是一種敗中求勝的戰術。示敵以敗相,然後一舉狙殺!”
“閣下的意思是….”
“我要讓敵人吃點苦頭,我要他們明白,不要欺我大日本皇軍無人!”梅津美智郎手中的紅藍鉛筆應聲而折。“命令部隊,放棄火車,迅速沿鐵路線前進。與沿公路前進的部隊互爲掩護。務必於日落之前抵達代縣。”
“是!”
佑佑木勇大佐的步兵第69聯隊原先駐紮在太原北面的忻州一帶,這次作爲整個部隊的後衛,掩護主力行動。好不容易等到大部隊過了忻州,他立刻組織部隊跟進。可是他剛出忻州不久,就發現了敵人的前鋒距自己只有不到1天的路程。敵人的動作實在太快了。佑佑木勇大佐驚異萬分。太原的河邊武夫是幹什麼吃的,怎麼能夠讓敵人這樣輕易突破防線呢!在佑佑木勇大佐的眼中,帝國一個聯隊的戰鬥力至少能夠抵得上支那人兩個師。更何況他還有堅固的城防工事爲依託。按照他的預想,太原至少能夠守到主力部隊從河北勝利歸來。驕傲的大佐頭腦中根本就沒有失敗這個字眼兒。
梅津美智郎的命令到了。雖然佑佑木勇大佐感覺軍長太過看得起支那軍隊,但是仍然讚歎軍長的計謀。於是,導致他和他的軍長最後厄運的命令迅速被貫徹執行下去。於是,34師68旅1團的官兵的怒火被徹底點燃。
鍾英團長自從來到這個時空,由一名少校營長迅速成長爲上校團長。他和他手下來自未來的官兵對鬼子的仇恨,實話說非常抽象。僅僅停留在歷史的教科書和影視資料上。離開特區開始和鬼子打仗,也都是在堂堂正正戰場上面廝殺。這次,他的團作爲整個縱隊的前鋒一路追來,本來除了完成任務的急迫和疲憊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的感受,僅僅是機械爲了完成作戰任務而已。可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平靜”被打破了。
部隊一過忻州,鬼子們似乎瘋了。呈現在鍾英和他的戰士們面前的是滿目瘡痍,令人悲憤難耐的慘狀。一個又一個燃燒的村莊、姿態各異的屍體、呼天搶地的被奸姐妹、聲嘶力竭的倖存百姓…青天白日下的國土,朗朗乾坤下的人世,變成了無間地獄。鬼子們的各種卑劣罪行,毫無遮攔裸的擺在戰士們眼前。
鍾英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褪色爲發黃的老照片或者膠片。他不敢或者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作爲一個現代人,他無法想象是什麼讓人變爲魔鬼,是什麼讓人變成禽獸不如。
一個赤身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身上滿是血污和泥土。她癡癡笑着向行進的戰士們跑過來,看到他們的槍急忙停住腳步,驚恐萬狀轉身亂跑最後被絆倒在地上,委屈的放聲大哭。她後面一個小腳老太太踉蹌的拿着衣服跑過來,給她女人披上,女人頑強躲避撕扯那件補丁落補丁漸漸襤褸的“衣服”。鍾英脫下自己的衣服,無言的遞給老太太。老太太一把把衣服仍在地上,顫顫巍巍摟住年輕女人,輕輕呼喚着她的名字。渾濁的眼淚順着溝壑密佈臉上滑落。
“中國的爺們兒都死絕了嗎?”突然老太太仰起頭逼視着鍾英,“鬼子來的時候,你們比兔子跑得都快,這幫畜生禍害我們的時候,你們在作甚!這個天煞的世道啊!我那苦命的媳婦啊!”說罷也隨着年輕女人一起嚎啕大哭。
眼前地獄般的景象強烈的刺激着每一名戰士神經。老太太的話鞭撻着每一名戰士的良心,更是無情的控訴和拷問。這是軍人的奇恥大辱。任何一個國家的任何一名軍人都無法承受這樣的拷問。
眼淚是廉價的,話語是蒼白的。行動只有行動,只有用更多鬼子們的鮮血才能洗刷作爲軍人的恥辱。戰士們咬牙把眼淚憋回去,邁開沉重的腳步奔向屬於他們的戰場,洗刷他們恥辱的戰場。憤怒是一種力量,恥辱更是一種力量。爲了讓更多百姓鄉親免受鬼子們的荼毒,戰士們只有一個信念,追上他們,殺光他們!
終於追上了!
遠處一隊鬼子剛從一個燃燒的村莊中走出來,立刻撞上鍾英。他們只進行了輕微抵抗,眼看寡不敵衆,掉頭就跑。強烈的求生本能促使鬼子們跑得真比兔子還快。憤怒的戰士立刻追了上去。然而,戰士們畢竟經過長途跋涉,體力消耗的過快。鬼子們越跑越遠,戰士們依然咬牙堅持,幾乎徒勞的緊追不捨。
站在遠處高地上的佑佑木勇大佐從望遠鏡中,看着拼命追趕的敵人,嘴角路出一絲輕蔑的笑容。“這真是一支魯莽而愚蠢的軍隊啊!”佑佑木勇大佐心中對河邊武夫的輕視也更加重了一層。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規律,這規律不會以人的意志爲轉移,違背這個規律就不可避免的要遭受懲罰。戰更爭更是如此。它不會以你的心情、情緒而發生變化。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只會使問題變得更難以解決。被憤怒衝昏頭腦的鐘英和他的團一頭扎進鬼子們的埋伏圈中。
驟起的槍聲、撲倒的戰士,終於使鍾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這個時候他纔有機會看一看自己所處的位置。他的心迅速沉了下來。這是一個典型三面環山的小盆地,酷似一個喇叭形狀。非常不幸的是自己處於喇叭口的窄端,更爲嚴重的是身後的路已經被鬼子們封死。向前,來自三面的火力使他的兵力無法展開;向後,鬼子們不僅炸塌山石封堵住路口,而且憑藉有利地形和優勢火力給部隊以極大殺傷。
絕地!死地!
鍾英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正面強突,否則陷在這裡只有覆沒一途。
他立刻組織部隊全力向正面突圍。突圍?談何容易!
一時間,鬼子們的92步炮、迫擊炮、擲彈筒彈如雨下。手榴彈鋪天蓋地的砸了過來,輕重機槍潑出的子彈帶着啾啾怪叫漫天飛舞。備受後世詬病嘲笑的三八大蓋兒射出的子彈,高速旋轉着鑽進它行進路線上的一切的物體。更多的子彈精準的鑽進人體洞穿而出。各種火器發出的聲音在山谷中迴盪放大。
憤怒的戰士們按照命令,竭盡全力、頑強的向寬闊的正面突圍。然而被鬼子們無情的一次又一次打退。這樣的仗是沒有辦法打的。劣勢的地形嚴重限制了戰士們手中火力的發揮。只能被動挨打。包圍壓縮在盆地中的官兵越來越少。
現在的局面,鍾英除了命令戰士們一次又一次的向正面突圍之外,他沒有任何辦法。此時,不僅是他,任誰也沒有辦法!他不想添油,可是他的兵力無法展開,無法發起更大規模的衝鋒。鍾英擡頭仰望蒼穹和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的莽莽羣山,耳邊的槍炮聲似乎離他漸行漸遠。突然間,他懷疑眼前這一切是否真存在實,這多像一個噩夢啊!多麼希望這僅僅是一個噩夢。難道我今天就要命喪此地嗎?真不甘心啊!
從鍾英一頭扎入伏擊圈的那一刻起,佑佑木勇大佐就已經知道他的敵人完了。他帶着殘忍的微笑,行權盎然地欣賞着山下包圍圈中的敵人徒勞的進行垂死掙扎。這一切多麼令人愜意啊!眼前這個場面太令人興奮了。
在佑佑木勇大佐意猶未盡的時候,身後乍起的槍聲,使他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他那張醜陋的臉上。
第五十四章前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