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不見這件事已經幾乎連忘魂殿裡的鳥都知道了的時候,剛剛回到杏林山的白川才收到了自己的五弟子的信函,因爲一直是沒有能夠和白川聯繫得上,所以這封信輾轉了多少次之後纔到了白川的手中。而那個時候,他已經距離杏林山不足五百里處。
這一次的歸程也是在他的計劃之中的一件事,他再送走了宋雲胡之後,略略耽擱了一天的時間才啓程上路,因爲宋雲胡所寫的藥方子上有那麼幾味藥材他找遍了所有的藥房藥鋪都沒能找到。只能自己動手到深山當中去找尋它們的下落。而打聽了一通之後,才被告知這附近壓根沒有這種藥材,也就是聽說是要到一個叫做倉山的地方的,纔有可能找到。白川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立馬快馬加鞭的往哪個地方趕了過去,苦苦尋覓了七日整才找到了其中的兩味藥材,剩下的還有一種要到近海的地方去纔可以。白川正在四處打探那一味藥材的時候,發現身後一直有人在鬼鬼祟祟的跟蹤者他。拉住了這個人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個人是自己不在杏林山的時候,被大弟子白蒓收下的一個專門以腳力超快著稱的小徒弟。
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師祖,甚是欣喜,這個信函還是在白川白般的詢問之下才得知的情況,那小徒弟從自己的袖子裡找出來用牛皮紙裹得嚴嚴實實的信函交到了白川的手中。
白川展開信之後,臉上的顏色數遍,最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看着那一方湛藍如洗的天空,心裡頭說不出是什麼味道。
她的選擇,她的路,從一開始就是他不能涉足的場合,是他遠而敬之的場所,是他遙遠的不能觸碰到的一處所在。
這樣的一個重要的決定,對於融嫣來說,或許,也是下了很大的勇氣和決心才能定奪出來的,也或許,離開這兩個字對她來說纔是最重要的一種選擇,而放棄,放棄了自己的仇恨,也是最難以做到的一件事。
又或許,她並不是如同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的心胸豁達,能夠將一切都放下。而是,這份仇恨已經讓還不到二十歲的她感到力不從心,感到身心俱疲,仇恨就是一灘難以擺脫的沼澤之地,陷進去的人,如果苦苦的掙扎,就會掉進去的更深,身體也會被束縛的更重,更緊。如果要是再僵持下去,恐怕,最先死在仇恨的泥沼裡的人,並不一定就是她的敵人衛英。
或許,就會是她自己。
融嫣……
白川在心裡頭默默地將這個名字唸了幾遍,反反覆覆,好像要將它們嚼碎在自己的嘴巴里再吞進肚子一樣的鍥而不捨。
已經到了杏林山周邊的他改變了路線,他要去找白江,問問他,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他不告訴自己!
京城,皇宮,忘魂殿。
主事房。
此時的忘魂殿已經沒有了他上一次來的時候的熱鬧和焦躁,也沒了那個時候的勃勃生機。更多的是,主人病沒之後的空蕩蕩和死氣沉沉。
他看着這周圍連花兒都頹廢下去的場景,心裡感到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
一腳踏進主事房的白川就看到了白江在桌案前寫着什麼。他近來,他也不曾聽見。
“她走了?”他沉着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
白江嚇了一跳,手裡的毛筆掉在了紙上,白花花的紙面上留下了難看的一灘墨水的痕跡。他的慌亂被白川看在了眼裡,有些狹長的眉眼裡閃動過猜疑的神色,白江開口道,“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我若不來,你還打算什麼時候將這件事情告訴給我知道呢?”他只感到自己的一顆心十分的疲憊,似乎和融嫣進行的是一場永遠也沒有休止的追逐。
這種一個不斷地再跑,一個不斷地在追的感覺讓白川感到很疲憊。
白江也緩過來些精神,看着他說道,“她走的時候……我也不曾接到任何的消息,她將這個消息封鎖的很成功。”
“你是說你再次之前什麼信息也沒有收到麼?”
“是的。”白江誠懇的點頭,還同時夾雜了些無奈。“她……已經在幾個月之前,嗯,是在衛颯中毒之前就已經不再對我如同從前一般的信任了。”他對這一點早有所查。
“公主她……大概已經猜到你我和她並不是一心抗敵的了。”白江的臉上也浮現出來疲憊之色,往後一靠,坐在自己的椅子裡,“或許我們真的是百密一疏,再聰明的人,再完美的計劃都有破綻的出現,只要不是真的,這些東西就永遠也真不了。”
白川臉色難看的發白,撐着自己的胳膊肘,看着椅子裡的那個沒精打采的白江,“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意義還是有的。”他略略擡起了些自己發沉的身子,“你要想復國,是最好要師出有名,原先公主在的時候,你可以打着爲老國主報仇的幌子讓天下人覺得我們師出有名,是正義之師,而現在,公主不在,你要如何將這個漏洞補上?總不能再找一個公主出來吧?”
白江的問話讓白川有些猶豫,他一張白慘慘的臉上幾乎要退去所有的血色。許久才似乎是咬定了牙關,下了決心。
“這是我父親畢生的願望,我勢必要做到。沒有了公主……也一樣要做下去,什麼也不會動搖我的決心。”白川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額頭上緊緊皺起的川字已經顯示除了他此時內心的極度的惶恐和不安。
白江看着白川一臉痛苦的抱着自己的頭,哀嘆了一聲,走了過去,輕輕地將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是要藉助這種方式來給他力量和信心。
“白川,你身上的舊傷早晚會要了你的命。”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將真氣運足在指尖,點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道,才勉強讓白川面上的痛苦之色漸漸地平復了下來。
“你這樣的身體,恐怕支撐不到復國的那天,就先垮掉了,白川你再怎麼愛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也不能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吧?你要知道,那些個反對你們復國的遺老遺少們,如果得知你這棵頂樑柱馬上就要轟塌的話他們一定會如同一羣瘋狗一樣的闖到我們的賣面前來,將咱們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那些力量全部消滅。”
白川似乎是好了一些,捂着自己的頭,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剛剛已經被那股子突如其來的疼痛和酸楚弄得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剛纔的那種情況,如果是一個小小的孩童在他的面前也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將他殺死。
他病起來的時候,就如同一隻沒用的小螞蟻。誰來踩上一腳,都會死的很難看。
“唔,我不會死,至少,我要知道她的下落……白江,去查,活的死的,我都要知道她在哪兒。”他撫着胸口,大口的喘氣,卻語氣堅定如鐵。白江嘆了口氣,他想,大概今天是他自己嘆氣最多的一天了。
“好,我會的。”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會對這個男人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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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說說看,這第三條到底是什麼。你總要先說出來條件,我才能知道,你的條件我能不能答應。”豔姨進了房門之後,看見融嫣吩咐小丫頭將門關上,不由得發笑,看她的架勢,大概是真的要在這兒和她說什麼見不得人的大事兒了。
融嫣合攏上門,有確定了一遍外面沒有人之後,才走回了豔姨的身前,坐了下來,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豔姨,您老請用茶。”
“呸呸。你才老呢!”豔姨嘴上這麼說,但實際上還是對這杯茶水很受用,這至少說明這個小妮子很懂得些禮數。
“豔姨,我的第三個條件實際上特別的簡單,而且也對您十分的有利。”
“哦?那照這麼說的話,你爲什麼不剛纔就說給我聽,還要這麼偷偷摸摸的跑到這裡來,和我說麼?”她將茶杯放在脣邊,紅紅的脣色將茶杯映得通紅。
“我剛纔不說自然是有我剛纔的道理,剛纔,我是有所顧慮,這條件雖然是對您有利,但是摘掉的人多了就會對整個宜蘭園沒什麼好處的。”她的臉上帶着濃濃的笑意,但是這笑容的背後還有着一點的神秘莫測。
“因爲我的第三個條件就是,我要留在宜蘭園裡,做你的梅蘭竹菊四君子之一,但是你不能對任何人說起我到底是從哪兒來,又是怎麼與你相識的。”她微笑着,說完最後一句,豔姨果然有些出乎意料,“這似乎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知道,這並不難,但是最難的是,你是個老鴇子,是個愛鈔如命的人,如果別人花大價錢要買你的消息的話,我豈不是很危險。所以……”她忽然又笑了,不過這一次笑得很是神秘還有些冷豔的味道,看得豔姨心頭一震。
“所以怎樣?”她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