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帶着斗笠的少女形狀優美的脣瓣裡吐出讓她感到渾身冰冷的話語來,她說,他會活下去,卻永遠不會再睜開眼睛。
這個消息不啻於一條驚天的雷聲,從若溪的頂樑骨狠狠的砸了下來,那力道之大,似乎是要將她砸穿。
她整個人都似乎被人當胸狠狠地捶了一拳,向後倒退了連連三步,整整三步,每一步都似乎是踩在了自己的痛楚和軟處!
他……會這樣一直昏迷下去,會這樣一直沉睡下去。那對如同琉璃般閃耀着讓人驚心動魄的瀲灩光澤的眸子再也不會睜開,再也不會看上她一眼。再也不會用那種纏綿的眼神看着她,寵溺的望着他。
一張臉上,再也找不到半分的血色。
這種玩笑,還是不要開得好。
她很難相信,那個女人告訴她的話,是真的。
手掩上了胸口,胸口裡的那種驚魂是無論如何也難以安置下去了的。
“我不相信……”她的聲音已經顫抖。
“信不信,由你。”宋雲胡似乎有點可憐她。
“對,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相信!”她的心已經開始碎裂。
宋雲胡聳了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那我也沒有辦法了啊。”她很清楚自己的功力也很清楚這個男人,是十有八九不會醒過來了。
“這樣,他和一個活死人又有什麼兩樣!”她已經開始尖叫。
似乎是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的場面,宋雲胡只是微微拿手指點了帶你那個男人的方向,“至少,他還沒有被丟進黑巴巴的泥土裡,成爲那些蚯蚓,螞蟻啃噬的對象,難道你不該感到慶幸麼?”
若溪頓時驚呆,傻巴巴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時間在他們之間那樣的流淌而過,那麼輕,又那麼重,那麼遠,又那麼近。
好似遙遙相隔的一對牛郎和織女,明明舉頭就能見到,卻不能說上一句貼心的話兒。這是怎樣的一種切膚的相思之苦啊!
最終,她還是沉沉的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姑娘,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宋雲胡的眸子黯淡了下,“抱歉的很,小王妃,我是個江湖浪/蕩/的女子,情愛之事於我……似乎沒有什麼緣分。”
“不然的話,你就能夠告訴我,爲什麼這裡,這裡一直很痛,很難過,他要娶別的女人做妻子的時候,這裡會痛,他要離開我的時候,這裡會痛,而你可知道我剛剛卻忽然覺得什麼麼?”她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糊一個空洞的靈魂從很遠的地方飄忽過來,沒有一點的生機。
“我剛纔,最怕的竟然是,我死的慢了,不能追上他的腳步。”若溪忽然笑了,笑得那樣的悽美,如同一朵春日裡最後飄落枝頭的桐花。
淒涼,哀婉。
無助,彷徨。
宋雲胡斂眸凝視着她,已經說不出別的話來,或許對於這個女人來說,一切的變故都已經無所謂了,只是,她的生命之中不能缺少了那個人的身影。不能沒有那個人的陪伴,她心裡所想的,腦子裡叫囂的,不過就是這樣而已。
宋雲胡才沉默了一會兒用嫉妒平靜的口吻對着這個人說,“小王妃,我和你不過纔剛相視是,有些話我是不該多說的,但是,我實在是爲這個傢伙鳴不平啊,白川,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這個時候還要裝啞巴到什麼時候?”
白川?
若溪扭頭看他,這裡面,又什麼時候又了白川的事兒?
白川此時的臉色已經好了一些,剛剛若溪說的話,都已經被他完完全全的聽了下去,好像是自己強迫自己喝下了一大碗苦澀的酒水一樣的難受。但,他卻吐不出來。
“先生?”若溪有些怔忪,因爲白川此時的面上那神色已經很是難看,她的印象裡這個男人總是有一股子讓人心頭髮癢的本事,他很乾淨,很高貴,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什麼時候開始,他也有了這樣讓人心痛的神色?
白川一隻手撐着自己的額頭,清清淡淡的笑了下。“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些什麼?”
“我只是錯了,錯在當初,當初不該叫你一個人獨自下山去闖蕩,那個國仇家恨,我該早早兒的勸你放下。”
若溪也是慘淡一笑,“先生,你的確是錯了,但不是錯在那個時候。”百川擡起頭來看着她,似乎是有點不太明白她話中的含義。
“你錯在不該當初從那場大火中將我救出來!”她的臉上帶着顛倒衆生的戲謔的笑容,儘管是這樣的一幅平凡的臉孔,卻有着讓人奪目的璀璨光華!
“對,你不該救我!你該看着我和那個王國一起被火葬!”她的言辭並不激烈,樂器也被拿捏得恰到好處,只是,她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內心的仇恨。
因爲,那些仇恨正在用她可以感知的到的速度,從心底的一個縫隙裡流淌而出。
她人生的存在的意義和目標,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被一個人輕易地改變。只是那個人卻永遠的不可能在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稱讚她做的好。
若溪苦澀的一笑,剛要說什麼,就聽見門外一陣嘈雜的聲音。她有點驚愕,“不是說不會有人來打擾的麼?”
宋雲胡摘掉了草帽,坐到一旁,當做扇子搖來搖去,“那是說的一般人,如果來的人是這一位的那個什麼王妃的話,就有可能了。”宋雲胡看了若溪一眼,真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有沒有腦子,明明是她毀掉了人家的婚禮,卻還在這裡感到奇怪,換做是她,她就不會殺個回馬槍,來讓這些人好個措手不及麼?
若溪笑了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衣襟上還滿是鮮血。真是狼狽極了。她柔柔的對着牀上的衛颯笑了下,“殿下,你說一會兒那位公主是不是要嘲笑我了,真是對不住,我又要給你丟人了。”
外面有人攔着弦月,但是卻阻撓不住。
她必須要進去看一看,那個人……他死了沒有。
若溪攏了攏自己的頭髮,對着門外面揚聲道,“讓她進來。”該來的總是要來,不是麼。宋雲胡對着她挑了個大拇指,自己重新戴上了兜裡,有遮住了一張臉。
絃樂幾乎是披頭撒發着跑了進來,看見躺在牀上的衛颯就夯牙舞爪的跑了過來,“殿下!殿下!”
“別哭,他還沒死。”若溪冰冷的聲音裡沒有讓人聽得出來一丁點的情緒。那個瘋婆子一樣的弦月衝到她的面前,“他這個樣子,都是你!都是因爲你!”
若溪的臉頓時變得蒼白,沒錯,弦月這句話說得是對的,如果不是她,那麼衛颯也不會中毒,不會落得現在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弦月看見他不說話,繼而更加的變本加厲,“白若溪,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若溪的小小的身體被她來回搖動的如同一片暴風中的小船,來來回回的簡直要站立不住。
“是你殺了他!是你害了她!”她的聲音如同魔咒,若溪終於清醒了過來,向後退了一步,用腳後跟撐住在椅子上,讓自己勉強的穩住了身形。她掙扎着擡起一隻被她捏得緊緊的手臂,高高的揚起,“啪!”
一個個清脆的聲音,出現在大廳裡。
她打了她!
很不客氣的,用盡全力的打了她。
“沒錯,是我害了他,那杯毒酒,本來該是給你送行酒,”若溪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只是在陳述着一件事實而已,這件事的結果如何,她不關心,說出來之後的後果會是怎樣,她也不擔心。
嘴邊掛上了冷冷的笑容,似乎已經不再是哪個任人宰割的小宮女白若溪了。
“你……你要殺我?”這一次驚訝的人是弦月公主。她捂着自己被大的紅腫的臉頰,倒退了幾步開外。
“沒錯,我要殺了你。”若曦往前傾進一步。
“我是西涼的和親公主,你這個賤婢!是沒有膽量殺了我的。”她驚恐地向後連連後退。似乎已經看到了若溪嚴重的憤怒的她,終於感受到了一絲的恐懼。
她從小就是金枝玉葉,被父親彭衛掌上明珠,是整個草原的驕傲,她……
若溪冰冷的笑了下,伸出手指死死地扼住她的脖頸,“我忘了告訴你,現在就算是我立馬將你弄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追究我的。”
“你之前幾次三番的那樣的害我,羞辱我,我已經足夠又條件有理由去殺了你而不做噩夢!”若溪的眼睛漸漸升騰起來絲絲纏繞的紅色的血霧。
白川大叫一聲不好,想要上前去,卻被一旁看熱鬧的宋雲胡拉住了手腕,“你拉着我做什麼?”宋雲胡皺了皺眉頭,“別說話,好好看着。”
白川只能退到一旁。
眼見着若溪餓着弦月脖頸的雙手越來越近,弦月的一張臉都快變成了青紫色,若溪的眼睛裡的血紅色霧氣越來越重,越來越濃,幾乎都要遮擋住了一雙黑如濃墨的瞳孔的顏色。宋雲胡才勾起了嘴角,“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