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遠到達新營已是下午三點,楊志遠把沈協和張憫分別送到家。
把張憫送到家門口,張憫的父母早就在路口盼着了。一看張憫到家了,就樂呵呵地迎了上來。楊志遠看到張憫的父母,停了車,趕忙和安茗從車上跳了下來,跟張憫的父母問好。張憫的父親一看是楊志遠,笑呵呵的,說:“志遠來了,走,進家去坐坐。”
楊志遠笑,說:“老太爺,我們就不進去了,還急着趕路呢,家裡人都等着呢。”
張憫的母親笑,說:“他爹,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行,志遠,今天就不留你了,你媽媽肯定跟我一樣,都等急了。”
然後一看安茗,說:“這麼漂亮的女娃兒,志遠,你女朋友啊。”
安茗落落大方地向張憫的母親問了一聲好。張憫的母親笑呵呵的,說:“好着呢。”眼睛橫了張憫一眼,說:“你看志遠都帶女朋友回家了,怎麼也不見你帶個女娃兒回來,讓我這做媽的也樂呵樂呵。”
張憫一聽,頭就大了。他笑了笑,揮揮手,說:“志遠,快點帶着安茗走,再晃來晃去的,我的耳根只怕沒得清靜。”
楊志遠和安茗相視一笑,跟張憫的父母道別,上了車,開着五十鈴朝楊家坳而去。
楊志遠和安茗回到楊家坳,差不多都快五點了。一過豁口,楊志遠和安茗只覺眼前一亮,只見楊家坳的山前屋後,到處都是紅燈籠,楊家坳的紅燈籠跟外面買的不一樣,楊家坳的紅燈籠都是楊家人用竹篾自己做的,花鳥蟲魚,形形色色,形態各異,活靈活現。特別是村口的那映入眼簾的幾棵大樟樹,樹上掛滿的各式的紅燈籠,紅蜻蜓、紅蝴蝶、紅蜜蜂,惟妙惟肖,風一起,展翅欲飛,似要撲面而來。
安茗一直呆在北京,何曾見過這般鄉村的春節氛圍。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視着前方,由衷地讚歎,真漂亮。
楊志遠知道在門前屋後樹上樹下掛紅燈籠,是楊家坳的鄉親們表達喜悅心情的一種傳統方式,往年只要遇上豐年,楊家坳的鄉親們家家戶戶都要編一些紅燈籠掛在屋前,更不用說這兩年楊家坳蒸蒸日上,鄉親們的日子過得比什麼時候都好,自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山頭都披紅掛綵纔好。好日子,好心情,這纔是祖祖輩輩的鄉親們真正希冀過上的生活,楊志遠很慶幸自己帶領鄉親們做到了這一點。
楊志遠提着大包小包,和安茗踏着青石板朝家走去。張青站在楊石家的屋檐下早就望眼欲穿了,看到安茗,張青的臉上笑開了花。
安茗乖巧地說:“張阿姨,您怎麼站在這,外面風這麼大,我們進屋去吧。”
張青笑,說:“我聽雨菲告訴我,你今年到楊家坳來過年,我就日思夜盼,看到你,我這心裡啊就像喝了蜜似的,吹點風算得了什麼。”
張青拉着安茗的手久久不願鬆手,兩人說着話,並肩走進楊石家的堂屋。楊雨菲聽到安茗的聲音,從裡屋躥了出來。兩個女孩抱在一起,別提有多親熱。楊雨菲說:“你怎麼纔來啊,都想死我了。”
安茗笑,說:“我剛纔看見你說的那個林覺了。”
楊雨菲拉了安茗的衣角一下,看了楊志遠一眼,安茗會意,笑了笑。兩個女孩手拉着手,朝裡屋走去,楊雨菲望了一眼後面,見楊志遠並沒有跟上,這才低低地問:“安茗姐,你覺得林覺這個人怎麼樣?”
安茗颳了楊雨菲的鼻子一下,笑,說:“雨菲你這丫頭,是不是早已春心暗許了?”
楊雨菲嬌嗔道:“安茗姐,你說什麼呢?”
安茗嘻嘻地笑,說:“第一感覺還行,其他的我不瞭解,自然就沒有發言權。不過,我想志遠挑選的人,人品和才學肯定錯不了。”
楊雨菲笑,說:“他跟小叔比,那可就差遠了。”
安茗笑,說:“你這話怎麼說的。”
楊雨菲笑,說:“就是嘛。安茗姐,你不知道,喜歡我小叔的女孩,就像地裡的韭菜,一茬一茬的,此消彼長。”
安茗笑,說:“這很正常啊,我安茗喜歡的人,要是沒人喜歡那就不正常了。”
楊雨菲笑,說:“就是,小叔這樣的人,我見了都喜歡,更不用說別人了。”
安茗點了楊雨菲一下,說:“你這話也不怕讓別人聽見,羞不羞,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沒心沒肺的,這可不行。”
楊雨菲嘻嘻地笑,說:“我對小叔是喜歡加崇拜。如果他不是我小叔,安茗姐,那我就跟你搶了。”
安茗樂得不行,說:“雨菲,說話不臉紅,也不知道害臊。那我問你,林覺你還要不要了。”
楊雨菲直笑,說:“要啊。怎麼能不要呢。”
安茗搖搖頭,說:“我真是拿你沒轍。”
年夜飯照例是在楊石家吃的,楊石家老老少少圍了滿滿兩大桌,別提有多熱鬧。楊石心情高興,和楊志遠喝了好幾杯酒。大概是因爲有安茗在的緣故,張青在桌上破例喝了一小杯藥酒。飯後,楊石拿着一疊紅包從裡屋走了出來。孩子們一看,一個個歡呼雀躍的,說:“發紅包了喲。”
楊石樂呵呵的,給孩子們每人發了一個紅包。輪到安茗,楊石也給安茗發了一個,安茗笑:“楊石爺爺,怎麼我也有紅包啊?”
楊石笑,說:“你叫我爺爺,自然也是有咯。”
楊志遠笑,說:“楊石叔,既然安茗可以有紅包,那我也該有一個不是。”
楊石眼一瞪,說:“你想得倒美。想渾水摸魚,門都沒有。”
楊石雖是這麼說,但還是笑呵呵地同樣給了楊志遠一個紅包。這麼一來,楊志遠就收不了場了,楊雨菲、楊廣唯立馬就圍了過來,說:“小叔,既然你可以向爺爺要紅包,那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們每人一個紅包啊。”
楊志遠笑,說:“幹嘛,趁火搶劫呢。”
楊雨菲說:“小叔,可不能這般吝嗇。”
安茗在一旁幫腔,笑嘻嘻地說:“就是,該給的紅包還是要給的。”
楊志遠笑,說:“既然安茗說該給,雨菲、廣唯,你找安茗要去。”
安茗笑,說:“雨菲他們找你要紅包跟我有何關係?”
楊雨菲一把挽住安茗的胳膊,笑,說:“關係大了去了,你是小叔的女朋友,也就是我未來的小嬸嬸,找你自然沒錯。”
安茗一看楊石、張青全都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頓時面紅耳熱,她有些羞澀地拍了楊雨菲一下,說:“你說什麼呢,敢情我幫你還幫錯了,變成惹禍上身了,真是好心沒得好報。雨菲,你這人不地道,一直都叫姐,一要紅包就成嬸了。”
楊志遠在一旁看着直樂,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疊包好的紅包,交給安茗。安茗自然知道楊志遠此舉是何用意,她有些扭捏,說:“你把紅包給我幹嘛。”
楊雨菲笑,一把就把話挑明瞭,說:“小嬸嬸,你難道這都不明白,小叔把紅包交給你發,這就是在交權,今後由你當家作主了。”
安茗笑,說:“我可不上這個當,就他那幾個工資,我還不得倒貼。”
大家哈哈一笑,這年的氛圍更加濃烈了。
一到過年,有幾個電話是楊志遠必須提前打的。李澤成、張平原、楊建中、向晚成等等,還有就是謝富貴、陳峰、胡大海等舊友,楊志遠不因地位的改變而有所改變,該打的電話還是照打。大家在電話裡互道新年祝詞,李澤成一聽是楊志遠,就笑,說:“志遠,看來我們是心有靈犀,我和你師嫂正說起你呢,你的電話就來了。”
楊志遠笑,說:“我有什麼好說?”
李澤成笑,說:“說你勇冠三軍,馳騁酒場,不管是將軍還是部長,統統把他們拉下馬。”
楊志遠笑,說:“師兄,我怎麼沒聽出這是好話,能喝酒這算什麼本事。”
李澤成呵呵一笑,說:“這怎麼就不是好話,能喝酒是不算本事,但不會喝酒,卻是一點本事都沒有。行了,你嫂子說了,你下次上北京來,一定讓我把你請到家裡來聚一聚。”
楊志遠笑,說:“好,我也正想認識認識師嫂。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給向晚成打電話,向晚成當即一愣,他笑,說:“志遠,我還正想給你打電話拜年呢。”
楊志遠自然知道向晚成這話是什麼意思,雖然他目前的級別比向晚成低,但位置卻比向晚成重要,是很多人爲之結交的對象,如果不是彼此早就認識,像縣委書記這一級別的官員,又怎麼會有和他楊志遠通電話的機會。楊志遠笑了笑,說:“向書記,幹嘛,想讓人罵我呢。往年你要是先給我打電話,那體現你向書記親民,今年你要是先給我打電話,那別人會罵我楊志遠狐假虎威。”
向晚成笑,說:“想不讓人罵你,哪還不簡單,你請我喝酒就是。”
楊志遠笑,說:“你看看,原形畢露了不是,你這不是順着杆子往上爬嗎,行了,從我認識你向書記起,你就是隻佔面子不吃虧的主,不就一餐酒嗎,我請你就是。”
向晚成呵呵一笑,說:“好,那我就在家等着,只要別讓我望穿秋水就行。”
還有幾個電話,往年沒有,是今年新增的。那就是省長周至誠、朱明華、王文舉、付國良,楊志遠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領導們在電話裡拜個年,聊表自己的心意。
接到楊志遠的拜年電話,周至誠呵呵一笑,說:“志遠,今天上午剛分開,沒必要這麼繁瑣。”
楊志遠笑:“省長,您家的電話可是熱線,我好不容易纔打進來,您怎麼着也該表揚幾句吧。”
周至誠笑,說:“志遠,你想要我表揚,只怕沒有。不挨批評就不錯了,既然你把電話打進來了,那你讓安茗接電話,我得問問她,你是不是做到唯馬首是瞻了?”
楊志遠呵呵一笑,把電話遞給了一旁的安茗。安茗說:“省長伯伯您好。”
周至誠在電話裡笑,說:“安茗,有沒有需要投訴的,本省長馬上給你秉公辦理。”
安茗笑,說:“謝謝省長伯伯的關心,目前楊志遠同志表現良好,無需投訴。”
周至誠笑,說:“是嗎,你可千萬不能因爲怕楊志遠挨軍棍而瞞報軍情。”
安茗笑,說:“肯定不會。”
自然也會和李長江、謝智樑、張憫、沈協這些同學打電話,同學之間自然少不得一通亂侃,親切無比,但有一個電話,楊志遠很想打出去,可他又從心裡感到情怯,不知自己該說什麼,楊志遠只有把祝福的話深藏在心裡,在心裡一遍遍地說,曉萌,新年快樂!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給陳明達的電話是最後一個打的。陳明達一接楊志遠的電話,就笑,說:“志遠啊,今年我這年過的很是冷清。安茗長這麼大,這可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我和你阿姨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
楊志遠笑,說:“明年過年,我上北京來,我來陪您喝酒。”
陳明達笑,說:“這倒也公平,就這麼說好了,不許反悔。”
楊志遠笑,說:“您是將軍,你聽說過軍中有戲言的嗎。”
楊志遠和陳明達說完話,又和安小萍聊了幾句。安茗一聽是母親的電話,把電話搶了過去,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
楊志遠這一圈電話打完,白宏偉、李丹、楊自有、楊呼慶就陸陸續續地來了。楊志遠好久沒看見楊呼慶了,很是高興,說呼慶,今年西南那一片怎麼樣。
楊呼慶還沒來得及開口,楊廣唯已替他說了,說:“呼慶西南那一片很是不錯,都佔了公司的三分之一的業績了。”
楊志遠一拍楊呼慶的肩膀,說:“好。”
楊志遠一看楊呼慶的身邊站着一個漂亮的女孩,望了楊呼慶一眼,說:“也不介紹介紹。”
楊呼慶忙說:“這是我女朋友,重慶人。”
楊志遠笑,說:“呼慶不錯,不但把業務做開了。而且還順帶拐帶了一個媳婦回來,雙豐收,值得祝賀。”
安茗正巧放下電話,一聽楊志遠這話,白了楊志遠一眼,說:“楊志遠,你什麼意思,那我算不算被你拐來的。”
楊志遠哪敢吭聲,裝作沒聽見,大家呵呵一笑。
這時,楊志遠的電話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先是羅亮,然後就是其他地市的主要領導,一個個電話從幾萬米的高空,直衝而下,精確地打到楊志遠的手機上,給楊志遠拜年。楊志遠知道,地市的領導們給省裡的省級領導拜完年,此時輪到他了。楊志遠除了跟羅亮的關係比較好,多說了幾句話。其他的領導都是客客氣氣地互相問候,直到掛了電話,楊志遠都還沒能把某些市領導的名字和形象對上號。有好幾個領導,楊志遠都只知其人,未見其人,自然一片模糊,毫無什麼形象可言。
在這些接到的電話中,有兩個電話不得不提。一個是普天市市長陶然的電話,陶然除了向楊志遠祝賀新春佳節,順便還跟楊志遠提到了老大娘的事。
陶然說:“老人家的情況不太好,老人家的兒子不治身亡了。市裡今年把老人家作爲特困對象,在年前送上了一份訪貧問苦的慰問金,以示慰問。”
楊志遠自然知道陶然這話是什麼意思,試想,普天的特困戶不在少數,老大娘如果不是因爲偶遇省長,陶然作爲一市之長,又豈會注意到她。楊志遠對陶然表示感謝。陶然說:“楊秘何必客氣。”
楊志遠掛了電話,好半天沒說話,安茗看楊志遠的神情黯然,關切地問:“志遠,你怎麼啦?”
楊志遠嘆了口氣,說了老大娘的遭遇。楊志遠說,在本省,像老大娘這樣的特困戶數不勝數,我們在這裡舉家歡慶,歡度春節,可與此同時,不知有多少的底層百姓在慘淡過日。想起這些,我的心情豈能不沉重,我幫助了一個老大娘,可是此刻不知道還有多少個老大娘需要得到幫助。可以我一己之力,甚是微薄,即便是有心卻又無力改變多少現況。我現在有些理解澤成師兄當初面對老張時的心情了,面對無數像老張那樣需要幫助的人,澤成師兄只怕也曾像我這樣的蒼白無力過。但既然遇上了,只能抱着一種力所能及的態度,能幫一人是一人,能幫一把是一把。就像現在的我,不也是能幫大娘一把是一把麼。
安茗說:“所以,要幫助更多的人,只有從體制上想辦法,建立長效的公平的社會保障機制,這樣才能不止於一人受惠,而是讓全民受惠。所以,志遠,你必須好好幹,你只有站到一定的位置,你纔可以施展自己的宏圖。你如果是縣長,你就可以改變一縣人的命運,你如果成了市長,你就可以改變一市之人的命運,只要你爲之付出了,將來我們老了,也就可以問心無愧,無怨無悔了。”
楊志遠握着安茗的手,頓時被安茗的這番話說得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另一個電話是姜慧打來的。姜慧說:“志遠兄弟,吃完飯了沒?”
楊志遠笑,說:“姜姐啊,吃了。”
姜慧說:“志遠兄弟,年前約了好幾次,你都沒時間,怎麼樣,過年的這幾天有沒有時間,我們聚一聚。”
楊志遠不想和姜慧走得過近,他推辭,說:“姜姐,家裡來客人了,一時只怕走不開。”
姜慧笑,說:“你女朋友來了吧。”
楊志遠有些奇怪,問:“姜姐,你怎麼知道的。”
姜慧笑,說:“你姜姐在北京還是有些朋友的,想知道的事情,我還是能知道的。好,志遠兄弟,你忙好了,姐姐在這裡祝你春節快樂。”
楊志遠笑,說:“謝謝姜姐。”
楊志遠的電話叮叮噹噹響個不停,楊雨菲不樂意了,說:“小叔,你今年哪那麼多電話,你能不能不接了。安茗姐想放煙花,你還放不放了?”
楊志遠笑:“自然得放,走,放煙花去。”
安茗興高采烈地牽着楊志遠的手,說:“北京現在不讓放煙花鞭炮,不知道少了多少的樂趣。”
楊志遠笑,說:“走,今天晚上就讓你樂個夠。”
今年的煙花燃放點改在老虎嘴了。一行人有說有笑,結伴朝老虎嘴而去。不一會,老虎嘴的焰火就響徹了整個夜空,把楊家坳映得一片亮堂,映紅了屋前楊家坳鄉親們的一張張笑臉。春天就要來了,鄉親們深信來年,楊家坳肯定又會是紅紅火火的一年。
老虎嘴上,安茗興奮地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大聲地說:“媽,你聽,這是春天的腳步聲。”
煙花衝上天空,在長長的夜空中一一炸響,然後像一朵朵七彩的菊花,在楊家坳的夜空中次第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