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這一消息,風凌霄隨即命人扶自己上馬,亟待返回宮中。她挽住繮繩,對一旁的阿天孤說道:“我現下有要務在身,需即刻趕回。閣下此番是欲與我等一道返回,抑或就此攜了水玉出逃,待我等事後捉拿?”
阿天孤苦笑道:“我若欲出逃,彼時何必留於此處待爾等尋獲?……”
三王子聞這話說得蹊蹺,隨即問道:“若在下所料不差,閣下盜取水玉,大抵正是爲結香殿下之故。”
阿天孤聽罷閉目頷首:“我於醉斜陽之時,亦隨之接觸各國之人,其中大多乃結香故友。他們雖知我並非結香,然仍客氣待我。我從他們口中得知,女子國堂庭山出產一種神物,名喚水玉,傳說彼時赤松子嘗服食此物,因而得道成仙;既能成仙,想必亦能起死回生,我方起了以此復活結香之念。只不料我未曾弄清如何使用此物,直到尾隨爾等出宮,從你們口中得知你們亦爲尋那水玉而來,遂我便打定主意,只待從你們處奪來……只不料這水玉將將到手,我身份便已泄露,被爾等尋獲;而透露我身份之物,正是結香之香囊,真乃天意也……想必冥冥之中,結香亦不欲見我行此逆天之事……”言罷,從懷中掏出一隻錦囊,順手一擲,扔還三王子,“我從未打算攜了水玉遁逃他方,此番與爾等一道回城,水玉奉還!”
三王子擡手接過,打開一看,正是水玉。
水玉到手,朌坎等人紛紛牽來坐騎,與風凌霄一道回城。衆人一路騎行,一面接着之前話題。
只聽風凌霄說道:“此番怕是閣下誤會了,我堂庭山所產水玉並無令人起死回生之效,不過惟能調節陰陽罷了……昔時赤松子大仙之傳聞,亦不過借水玉以成水火不侵之體罷了……”
阿天孤:“……”
風凌霄接着道:“何況人死不可復生,我等俗世常人,不同於閣下無啓國之民,埋入土中而心跳不止。我等大限一到,則呼吸停止,心跳平息,靈魂離軀而往地府,再入輪迴……閣下便是有那傳說中不死國之不死藥,可知人之靈魂一旦離身,即轉入輪迴。便是舊時軀體復活,亦無魂靈;而無靈魂之軀,又如何能稱作人?而五王姊早已入土爲安,靈魂入了輪迴,投胎來世,有那不死之藥,又如何能換回曾經的五王姊?”
阿天孤聽罷這話,終是仰天長嘆:“這便是她曾言‘此世有憾,方盼得來世;正因人生有死,方有生;若無死,亦無生’……結香便是此世有憾,亦早已棄之,前往新的輪迴,開始新的旅程;留在原處徘徊不去的,亦惟有我一人罷了……”
風凌霄見狀,本欲寬慰一言,然終是無話可說,惟道句:“閣下請節哀。此番既知閣下與五王姊之情意,我以女子國國主之名,誠邀閣下於我國作客,荊城醉斜陽將永遠留有閣下之雅室臥榻!”
阿天孤聞言,答曰:“多謝。”
三王子見他二人談妥,方詢問風凌霄道:“國主,不知這水玉需如何使用?”
風凌霄則道:“七弟可將這水玉佩戴在身,待午時日頭正盛之時,以水玉吸取日光之陽氣,將之轉而吸入身中,只需三日,便能轉化身中之陰性血脈,恢復如初。”
三王子聞言,記於心下,又對風凌霄道謝再三。
此番未過多久,衆人便已返回荊城。待入了內城,遠遠地便望見風舜英正候於宮外。見衆人一道前來,風舜英方遲疑一回,風凌霄問道:“舜英,你從邊關趕來,卻是出了何事?”
風舜英見風凌霄對朌坎等人並不避諱,亦直言不諱道:“國主,我方探查得知中土國正集結大軍,向我南部邊境而來。昨日,我得知奇肱國已向其東部邊境增派戍衛人馬,我亦命副將風香玉時刻警戒,若有風吹草動,即刻遣人來報……”
這邊三王子聞罷這話,心生警惕,恐中土國是爲擒獲自己而來,隨即開口插言道:“想必是王兄知曉我逃至女子國,欲藉此對女子國發難。若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不會束手旁觀,定然親自出面,向王兄請罪,斷不會連累貴國……”
不料風凌霄聞言則搖首對曰:“非也,此不關七弟之事。在七弟入我境之前,我等已聞知中土國正向其南方邊境集結軍隊,似有南下之意。我方命舜英率軍前往黃池谷地駐守,以防不測。正因如此,舜英巡夜之時方於黃池邂逅七弟……”
三王子聽罷這話,方纔明瞭來龍去脈。
隨後風凌霄方又轉向風舜英道:“彼國雖有南下之意,然未曾宣戰,我等自不可輕舉妄動。此番我將於荊城調集人馬,若探知彼國有妄圖穿越結界之舉,我將親自率軍出征,以御外侮!此外,亦需待朔月之時派人出使奇肱國,與國主商議協防之事。”
風舜英接令,自去不提。而三王子則按風凌霄之法佩戴那水玉,以吸取日頭陽氣。
次日,三王子於午時的日頭之下待足時候,以便水玉吸取足夠之陽氣。事畢回住處,不料卻見一人意外出現在此處,正是風舜英。此番正懷抱一劍,抱臂倚於客店的門柱之前,仍舊一襲箭袖長衫,束髮戴冠,作男子裝扮,兩名少女侍立身後。
三王子見罷駐足,抱拳行禮道:“不知大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不知此來有何貴幹?”
見三王子歸來,風舜英立起身,開口道:“據聞你以這般狀貌,曾單槍匹馬突破堂庭山的朱雀之陣,可有此事?”
三王子對曰:“過獎。”
見三王子並未否認,風舜英遂道:“你既已承認,如此,我還請七少爺指教!久聞中土國舉國尚武,國中更設六兵之陣以評估國人武藝,在下不才,忝爲女子國護國大將軍,武藝最強之人,欲與中土國大房階位武士較量一回……”
跟隨在三王子一旁的朌坎見狀,眼神一亮,心道:“有點意思,這是找上門來打架的?這大將軍自頭回見到三王子以來,便是卯上了?不過少女,你錯了,那雖寫作大房階位,卻讀作真·仿徨階位!”
不料卻聞三王子對曰:“在下不過一介普通武士,何敢與大將軍相較?”
風舜英聞言揚眉道:“你是在拒絕?你是認輸?”
三王子則道:“好男不與女鬥,認輸又何妨?”
風舜英聽罷這話,登時變了臉色,厲聲對曰:“莫將爾等中土國那套重男輕女、抑女揚兒之論使喚出來!我女子國女兒卻是一女頂兩兒,巾幗不讓鬚眉者比比皆是,豈容爾等輕賤?!”
三王子則搖首對曰:“大將軍誤會在下,在下如何有稍加輕賤之意?只此世間,輸贏強弱不過浮名,何必爭之?”
風舜英則道:“既非囿於男女身份,你大可將我當作男子較量。何況如今依你之狀,亦不正是女子之身?如此你還有甚需顧忌的?”
三王子見風舜英不依不饒,只得同意比試。只見風舜英將手中之劍遞與身後侍從,另接過一柄鐵戟,在手中轉了個花樣,道句:“我便以汝國最高階位之兵與汝相較!”
雲永見罷,脫口而出道:“將軍可欲與殿下以戟較量?!”
三王子則擡手止住雲永之言,令朌坎爲自己召出一柄卻刀,對風舜英拱手道:“還請大將軍指教。”
風舜英見狀,則蹙眉道:“長|槍對短兵,此番你可不佔那優勢。”
三王子則道:“無妨。”
此話剛落,風舜英隨即發難,足下發力,身形一閃,氣勢洶洶,挺戟刺來,嘴上一面道句“這態度真真令人不悅”。三王子見狀,舉刀相擋。風舜英此招迅疾非常,一柄鐵戟宛如帶毒牙之銀蛇,如電光雷影一般直竄而來。且長兵攻擊範圍斷非短兵能及,遂風舜英前進半步,則鐵戟前進一步,能更快攻擊對手。
一旁雲永見狀,對身側朌坎說道:“不料這大將軍身爲一介女流之輩,武藝竟如此了得!手持長戟,佔盡先機。而卻刀本不及劍走輕靈,亦不及戟攻之長,殿下以刀迎戰,確也不佔優勢。方纔若非殿下應對及時,急架戟刃,此番則已爲那戟所傷……”
風舜英見一擊不中,隨即方向一轉,長戟一偏,往一側掃來。三王子舉刀架擋,順勢一個旋身,將向自己攻來之力向一旁化去,自己則就勢攻向風舜英身側,一面笑道:“初見大將軍之時,將軍之舉,令在下以爲這女子國中,可是混入了異邦的紈絝子弟~”
風舜英聞見三王子提起醉斜陽之事,面色一變,一面持戟來擋那刀勢,一面對曰:“可不是?誰能料到你竟是一男作女裝之人,真真欺人太甚!”言罷架開刀刃,避開迎面掃來的一招,轉身一戟刺來。
三王子一個彎腰,仰面避開戟尖一擊,隨即一個翻身,使出一招馬踏飛燕,單足立於戟尖之上,既將鐵戟的攻擊壓下,又自上而下拾得主動,從上笑道:“此言甚是,若非我實乃男子,倒也無妨;否則遭此之事,豈非要告上朝堂,治大將軍一個調戲民女之罪~”
風舜英見三王子佔了主動,隨即放開戟杆,一個飛身一腳踹來,三王子即往上一躍,避開飛踹,一個翻身,穩穩落了地面。
這邊雲永道句:“此番殿下已是遊刃有餘。”
朌坎見狀,則不自覺拉下臉來,手中把玩着阿蚺,沒輕沒重,拉扯得阿蚺長嘶痛呼,嘴裡自顧自嘟囔道:“這瞧起來哪裡是比武,分明是調情……”
對面風舜英於鐵戟落地之前以足尖勾起,一個旋身,伸手將那鐵戟拾起,隨即展臂一揚,舉戟向三王子迎面刺來。不料三王子更快,雙足甫一落地,便如猛虎撲食,將刀一揮,竟較戟更快,刀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已觸及風舜英頸畔。
此番見勝負已分,二人紛紛立定,隨後各自收回手中兵器,三王子抱拳笑曰:“承讓。”
風舜英對曰:“佩服。”
不料話音剛落,便見數名侍衛匆匆騎馬趕來,見風舜英在此,隨即下馬說道:“大將軍,國主有令,命大將軍速速進宮,有緊要軍情相商。”
風舜英聞言,將手中之戟扔給一旁侍從,對在場三王子等人道句“告辭”,隨後從侍衛手中接過繮繩,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正待策馬而去,不料卻頓了頓,於馬上回過頭來,斜睨着地上三王子道句:“你道我是‘調戲民女’,我卻是不悔此舉,誰道世間只准爾等男子調戲女子的?也活該你亦遭此一回~”言畢亦不待人,將繮繩一收,隨即飛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