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邊衆人見朌坤化作白光, 擊向那窮奇,可謂是一發入樽,窮奇被迎面一擊, 一聲痛嚎, 隨即沉默下來, 身形一動不動, 連表皮的豔紅亦隨之黯淡不少。然一旁觀看的朌坎惟憂心朌坤狀況, 隨之召喚出鳳凰,往朌坤方向趕去。以靈魂作劍,神形俱損, 只見朌坤身形融進那紅光之中,在朌坎徒勞地大喊“師父”的聲音裡, 就此煙消雲散、神形俱滅。
見罷此景, 朌坎一時之間尚未回過神來, 在一動不動的窮奇周遭往來尋覓,口中失魂落魄地喃喃喚道:“師父, 您老上哪兒去了?我怎的尋不到您……”
這邊地上三王子見罷朌坎之狀,心上只如刀割火燎一般,又見那窮奇雖一動不動,卻並未就此殞滅,心下隱隱有些不祥之感。隨即展翅升空, 追上朌坎。只不料將將趕上, 便聞有那喘氣聲傳來, 三王子亟亟轉頭一看, 便見那窮奇驀地睜開雙眼, 一雙圓眼之中兇光畢露,須臾之間舉起一爪便向近旁的朌坎襲來。朌坎慌忙回神, 已是來不及,眼見那虎爪尖利,便要迎面打下,正值此時,三王子閃身來到,一手推開朌坎,另一手舉劍架擋,那窮奇之爪方撞將在劍刃之上,發出尖銳刺耳的撞擊之聲。
朌坎見罷三王子飛身相救,方從己我悲慼之中醒轉。又見那窮奇尚還逞兇,眸光掃過那窮奇,只見先前尚還豔紅的表皮色澤變得黯淡無光,皮上所生之尖刺亦盡皆斷如木樁,杈杈椏椏、參差不齊。方知之前朌坤拼盡全力之擊,不過惟令那窮奇破了防備,削其甲冑,卻未能傷及元神。念及自家師父捨身一搏,不過得了如此之局,便覺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隨即從鳳凰之上爬起身來,舉杖喝道:“孽畜,我宰了你!”
言罷,朌坎隨即運轉渾身靈力,口中拈訣召喚。此番因了朌坎一腔怒氣,殺伐氣盛,未費多少功夫,竟召出天神天愚,朌坎將手中法杖一揮,令道:“幹掉它!”
那天愚雖爲天神,然性子乖張,行事無常。天愚得令,隨即張衣揮袖,天空便颳起一陣狂風下起一場驟雨,一時之間,只見大地飛沙走石、塵霧漫天,大雨如天河決堤,傾盆而下,這風、這雨一股腦兒地往窮奇身上灌去,風雨無形,從四面八方而來,雖不曾致命,卻也令那窮奇無處可躲,狼狽不堪。而朌坎見狀,仍不滿足,如魔怔一般,隨後又召出雷神夔牛與火正吳回。此番只見雷神降雷,火正放火,對那窮奇前後夾擊。窮奇四方被圍,前有火燒,後被水淹,左邊電閃,右方風吹,因之前已爲朌坤靈魂之力破防,此番是風雨皆傷,苦不堪言。
然窮奇雖得掣肘,靈山上下卻爲那怪風淫雨連累得苦不堪言,地上屋舍傾頹坍塌,衆巫抱頭鼠竄,三王子從上見狀,很是犯難;又見朌坎立於鳳凰之上,面無表情,眼神宛如比良阪地獄的黃泉之海一般,死水無波,明滅不定,高舉手臂彷彿獻祭一般,將己身靈力傾力施予,連同生命靈魂一道。三王子見罷此景,心下暗道不妙,只覺朌坎如同爲邪祟附身一樣,行事舉止已非出於本心,即便能一舉除此兇獸,朌坎亦將油盡燈枯、靈力潰散,難以恢復神志。隨即展臂一把攬住朌坎身軀,摟進懷裡,制止他道:“坎兒,夠了,快快停下!這般下去,即便窮奇命喪,你與靈山諸人,亦會隨之陪葬!”
卻說朌坎驀地爲人抱住,大感意外,下意識欲掙開,掙了兩回,未曾掙脫,只覺那手臂牢固如鐵、堅定不移。待聞罷耳畔傳來三王子的喃喃低語,那略帶磁性的深沉嗓音宛如一汪清泉,浸人心脾,斯須間便澆滅朌坎心上涌現的黑暗情緒,朌坎回過神來,停下靈力運轉,轉頭怔怔望向身側之人,眸中倒映出三王子向自己投來的灼熱眼神,其熱度似是能令自己靈魂沸騰。朌坎下意識輕喚一聲“殿下”,其中蘊含的情緒意味,便連朌坎自己亦是說不清道不明。復又轉過頭去,往下方望去,便見身下的門派諸人,已爲那怪風淫雨、電閃雷鳴摧殘得屋倒牆傾,破敗不堪。見罷此景,朌坎方纔徹底醒悟,揮手打散了靈力,便見空中召喚而來的天愚等仙神消失不見。
朌坎深吸一口氣,勉力恢復己我靈臺清明,又見那窮奇因仙神退散而從疾風驟雨之下緩過氣來。隨後開口問道:“若不以此法除之,又當如何是好?”
三王子則答:“我嘗於我國古史之上得知,我國先主曾與大陸其餘幾位國主合作,並與令師等巫一道,將窮奇誘至靈山,借天地祭臺之靈力,以六甲之陣封印於登葆山下,如今我等自可效仿此法,以六甲之陣禁錮其身……”
聽到此處,朌坎隨即出言打斷三王子之話道:“然兩百年來,師父等人皆爲靈山之長老,方可以己身靈力封印窮奇,此番單靠我等弟子,靈力遠不及六巫,又如何能夠封印兇獸?”
三王子則道:“非也,封印乃是不得已爲之,若仍依此計,即便封印成功,亦需每三年鞏固一回封印,以防窮奇逃出,必然後患無窮……遂我只道是此番定要斬草除根,一舉了斷窮奇,爲混沌大陸永除此害!”
朌坎聞言了悟,追問道:“可師父耗盡魂魄之力亦未殲滅它,我等靈力遠不及師父,又怎生得好?”
三王子道:“若說前人不得已而施展封印之法,乃是無奈之舉,然此番我等則天時地利人和俱備,正可成事。天時正是現下我有神兵利器在手,之前與之纏鬥之時得知,這孽畜畏懼我手中神劍非常,它便是不懼凡間兵器,亦不可不懼神兵之威;地利則是此處位於靈山之上,靈力充沛,可運起六甲之陣以暫時禁錮窮奇;人和則是令師方纔以己身全部魂力死命一擊,令那窮奇甲冑俱毀,元氣大傷,我等自可趁此時機,一舉滅之!”
朌坎聞罷這話,頷首道:“還是殿下厲害,此言甚是有理!”
三王子接着道:“此番以我作掩,與那窮奇纏鬥,坎兒則設法在此運起六甲之陣,待將窮奇禁錮於此,便可斬殺!”
朌坎聞言,點頭以示明瞭,隨後二人分道揚鑣,只見三王子大展雙翼,持劍向那窮奇襲去,與其鬥於一處,勉力將窮奇誘離朌坎所在之處。然三王子雖身手過人,勇武不凡,然那窮奇到底乃上古兇獸,兼之秉性狡詐,素懷心機,知曉三王子手中神劍之威,便也避其鋒芒,迂迴閃躲,三王子與之纏鬥數十回合,仍未能將其重傷。
另一邊,朌坎則勉力斂下心神,尋思如何於此運起六甲之陣。待拿眼細細掃視一番週遭事物,只見己身之下正是靈山六巫所居宮殿,因之前仙神所施雷電風雨,衆巫爲其所累,盡皆躲進宮殿之中棲身,惟敢小心翼翼地探頭探腦,窺伺外界動靜。朌坎見罷此景,登時靈機一動,忙不迭指揮鳳凰從空中降下,一面大喊:“師兄,朌離大師兄!”
那朌離聞聲,隨即應聲道:“朌坎師弟,何事?”
朌坎說道:“煩請師兄率領各宮高階弟子,按各宮所在位置結陣,我記得六甲宮正是按照靈山六甲方位而設,天然而成六甲之陣。若我等依六宮位置結陣,定能結成六甲之陣,以困住窮奇,助三殿下一舉殲滅!”
朌離聞罷這話,頷首以示明瞭,隨即自去召集人手不提。朌坎方又轉頭望向空中對戰的三王子,只見那窮奇見三王子難纏,便也放起刁來,對跟前三王子口噴黑炎,意欲將三王子焚個乾淨。三王子則反手打出一招東風夜放花千樹,劍以氣御,而劍氣如虹,手中劍花一挽,劍氣似屏展開,將那黑炎擋下大半,然黑炎無孔不入,仍留下那絲絲縷縷的黑炎透過劍氣之屏而來,登時只見三王子周身衣物被焚,一副衣衫襤褸之狀。朌坎見罷,心急如焚,急欲尋思對策,隨後靈光一閃,拈訣召喚,召喚出一面銅鏡擋於三王子跟前。此番待那窮奇又噴黑炎,只見那銅鏡一晃,現於身前,便將黑炎悉數反彈回窮奇身上,那窮奇登時被薰得灰頭土臉,苦不堪言,雖未致命,卻也令其受了頗多皮肉之苦。
見窮奇受挫,朌坎止不住大笑出聲,只覺心中大出一口惡氣。隨後又聽朌離從下呼喚,朌坎應聲望去,只見衆巫已從宮中出來,各就各位,朌離自己站了甲辰宮,其餘各宮弟子皆站自己所在之宮,便是那靈力不足,無甚把握之人,亦集結自家宮中衆弟子,三三兩兩地一道結陣。
待朌坎將目光轉向甲子宮之時,卻見那處門庭冷落,人煙稀少,朌坎急忙出聲問道:“甲子宮弟子何在?”
待此問出口,見無人應答,朌坎又恍然憶起自家兄長朌艮豈非亦是甲子宮弟子?何以衆宮弟子皆在,惟這甲子宮不見人影,出了這等大事,連自家兄長亦未出現,當真不妙。念及於此,朌坎只覺心神不寧,心下咯噔一聲,暗忖道:“若甲子宮弟子不在,結陣之事又當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