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釐琮聞說釐瑱失蹤之事, 大驚失色,連忙追問道:“祭日大典在即,勇士卻不見人影, 着實荒唐!釐璧, 你當真帶人將各處皆搜尋了一遍?”
那釐璧隨即賭咒發誓曰:“屬下以右都尉之職起誓, 屬下未敢欺瞞, 已將冀城周遭各處盡皆搜尋一回, 未曾發現釐瑱蹤跡!屬下亦曾向守城之將打聽消息,道是數日前釐瑱已出了冀城……”
釐琮:“……”
釐璧又隨即接了一句:“何況自釐琛出事,接下釐琛第一勇士榮譽之人惟有他自己, 在這般非常時刻,他又怎會不知輕重, 前往令他人找尋不到之處?……”
這邊正說着, 一旁的三王子聽罷這釐瑱名字, 靈機一動,開口問道:“請教國主, 這釐瑱可是鎏金錯落的老闆娘釐璦之未婚夫?”
釐琮答:“正是,公子如何知曉?”
三王子道:“在下等不過機緣巧合,前往投奔在下同伴親戚之時,那親戚正居於鎏金錯落附近,遂在下等前往該處之時, 順路邂逅鎏金錯落的老闆娘, 遂知曉一二……”
釐琮聞言饒有興味地對曰:“如此倒是湊巧了。”
三王子又道:“此番國主令人尋找釐瑱下落, 莫非是爲令他繼承第一勇士之稱號, 出席祭日大典、踏上逐日之旅?”
釐琮頷首以示首肯:“不錯。”
聞罷此話, 三王子登時憶起鎏金錯落之前釐璦與釐瑤的談話,頓感一陣強烈的悲憫哀傷漫上心頭, 忙不迭追問一句:“如此說來,這逐日之人便非釐瑱莫屬,再無轉圜之餘地?”
釐琮聞言則道:“釐琛身故,釐瑱乃是僅次於他之勇士,除此之外,吾族尚未甄選出更爲適宜之人,而祭日大典日期將近。”
三王子聽罷這話,垂首暗忖一回,之後方道:“此事至關緊要,若是國主信任在下,在下願竭盡全力,協助貴國尋到釐瑱!”
釐琮聞罷三王子之言,倒也大感意外,然仍是首肯,說道:“若公子當真能助吾國尋到釐瑱,寡人便放過公子同伴,權當歸還公子人情。”
三王子聞言謝過,又道:“只事情未定之前,在下有一請求,還請國主暫且隱瞞由釐瑱繼承第一勇士之事。”
國主頷首應下。隨後賜予三王子一令牌,令他以此物奉旨查案,權宜行事。
隨後三王子與雲永行禮退下,同行梟陽人並厭火國人則暫且居於王宮之中,靜候三王子消息。
待出了王宮,雲永方將滿腔疑惑問出口來:“殿下,屬下愚鈍,不明殿下爲何欲插手夸父國之事?我等此來,不過是爲探查進入幽都之法,畢竟尋回朌坎大人靈魂之事方爲第一要務。此番國主既未爲難我二人,何不就此告辭,向北而行,往羽山而去?”
三王子則答:“此番我自請做我國與夸父國的調停,原因有二:其一,國主與梟陽、厭火二國有隙,此番不欲放過任何進入該國的梟陽、厭火國人,其餘之人姑且不論,然同行的梟陽、厭火國人與我等畢竟有那同路之誼,我等自不可見死不救。其次,更爲重要之事便是造成梟陽、厭火併夸父國悲劇之始作俑者並非他人,正是我中土國,若非我國入侵此二國,焉有這流離失所之民進入他國搶佔別國資源之事?正因如此,我難辭其咎,遂欲竭盡所能彌補本國之失……”
雲永聽罷此言方纔明瞭箇中原委,之後又問道:“此乃殿下仁心,亦是萬民之福。然朌坎大人之事亦是十萬火急,若我等此行不順,耽擱過久,大人魂靈已然轉世投胎,屆時又當如何是好?”
三王子聞罷雲永之言,轉身負手而立,面朝蒼穹,長嘆一聲,許久方纔開口對曰:“坎兒之事雖乃我心中萬分緊要之事,然令我目睹天下蒼生之苦而漠然視之,惟爲一人之故而罔顧衆生,我卻是萬難做到……若坎兒在天有靈能得見此景,若還顧念我二人昔日之情,只望他能再多待我片晌,允我些許時日……”
雲永聞言只覺百感交集,喃喃道句:“殿下……”
另一邊,中土國豫城,二王子府密室。
此番只見那密室之中,二王子正與另一人對坐而談,只見他對面之人身着黑衣黑褲,面上仍以骨牙面具掩面,正是梅月。
只聽二王子說道:“梅月不愧爲王兄手下第一智囊,此番若非你將王兄之志告知與我,我尚不能達成今日之果。朝中反對我繼位一派無非便是因我並非武士、未曾取得武士階位,然誰道惟有武士方爲王位適宜之人?我中土國雄踞大陸盟主之位已歷三代,如今正是國富民強、兵強馬壯之時,若有人能實現我祖稱霸大陸之志,則國主之位自是當仁不讓。此番你勸我出兵,正是助我實現此志的第一步!……”
對面梅月聞言卻是淡淡對曰:“此並非我之功績,全賴二殿下足智多謀,與多勇少智的前國主自是天壤之別。”
二王子聽罷這話很是受用,心下不禁得意洋洋:“王兄雖武藝過人,有萬夫不當之勇,然到底缺些籌劃,彼時爲意氣之爭而進攻尚有結界庇護的女子國,致令女子國僥倖獲勝,而使本國損兵折將,得不償失……之後又因攻破一手無縛雞之力的臷國便得意忘形、急功冒進,轉而進攻西面奇肱、奇股二國,卻說攻取二國,自當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方能取勝,奈何大王兄偏生極爲不智地與三弟對峙,不僅延緩戰機,更令既定之事中途生變,因而功虧一簣……”
梅月則順着二王子之言說道:“如此兩廂對比,則更顯二殿下之智謀無雙。”
二王子聞言,更是得意忘形,一面感嘆梅月真乃知情識趣之人,能讀懂自己言下之意,隨即接着這話說道:“此番我自是與王兄不同……”說着二王子俯下身來,手指案上地圖接着道,“且看大陸之形勢,我中土國雖位於大陸中央,卻因結界之故與四方諸國隔絕,難以向周遭擴張,實現我族統一大陸之志。然如今形勢今非昔比,大陸東西兩方結界已除,此可謂是大王兄最大之功績,此舉足以令他於歷代祖宗跟前抵償他之罪過。先看未嘗破除結界之大陸南北兩地諸國,大陸以北多爲夸父國佔據,國中多山地少平原,易守難攻,且夸父一族乃巨人之族,身形較我等高大,擁有先天之優勢,遂此番我等需與之和而非戰。其次再看大陸以南,與我國南境相鄰之國乃女子國,雖爲一幫女流之輩,然亦是以軍強國,非可輕忽;我事前與之較量,該國依憑結界固守,兼了又有能人相助,便是我親自領兵,亦未能討到多少便宜;何況該國又是望鶴之母國,若我等貿然對女子國下手,無異於公開與望鶴爲敵。遂此國目前可爲援而不可爲敵。望鶴此人,雖於王位之事之上並無優勢,然歷經蚩尤一事,可知此人並不能小覷,其心機之深、本事之大,只怕超乎我等的想象;只如今他羽翼未豐,尚且不成氣候,待到將來,怕是難料了……”
梅月:“……”
二王子接着道:“如此看來,大陸可突破之處惟剩這失去結界之東西兩方。東岸臨海,海域雖廣大無垠,然卻爲氐人佔據,我等欲與氐人較量水性,乃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非用兵之道也。遂除卻這三方,此番惟剩大陸以西可以一試。與我國正西邊境相鄰之國乃臷國,已爲王兄攻破。而臷國以西則是羽民國,據建木而守,居高臨下,我等若非藉助飛行器具,則難以與之抗衡。至於西南邊境則是奇肱、奇股與巫咸三國,巫咸國乃我國附屬之國由來已久,巫祝一族祈福通靈,兼通療治占卜之術,我族依靠其力溝通天地,乃是不可或缺之助力,亦是可爲援而不可爲敵。遂此番我擇西北邊境二國梟陽、厭火攻之,其一自是因此二國臨近我邊境,出兵較易,省去遠征之勞,正可出其不意掩其不備。其二,此二國較他國而言國力貧弱,國民民智未開,攻伐甚易,可一舉得勝。其三,此二國之民更是天賦異稟,各具過人之才,如梟陽人身材高大、體態壯碩,可爲我國驅使出徵;而厭火人則耐高溫高熱,更兼吐火之能,亦是難得之助力。終上之因,先行攻伐此二國,於我國而言正是事半功倍、一舉兩得。”
梅月聞言附和道:“此乃二殿下神算,無人能及。此番攻破梟陽、厭火二國之事已於朝中傳爲佳話,朝中無人不佩服殿下之才,於殿下繼位之事又多了幾分勝算。”
那二王子聽罷這話,可謂正中下懷,不禁又添了幾許得意,接着說道:“我之算計尚且不止於此,上述之舉不過鋪敘,只爲日後大計做那準備。”
梅月則接話道:“請教其詳。”
二王子復又說道:“攻破梟陽、厭火二國,既爲於朝中顯我之才,亦爲得此二國之民爲助力……”說着將手指下移,指向地圖的西南方位,點了點,又道,“隨後便是引二國與我國之聯軍,對奇肱、奇股二國上下夾擊,令其首尾無法相顧,進而一舉破之……何況如今望鶴身在大陸之北,便是對這奇肱、奇股二國有救援之心,亦是分身乏術……我不比王兄,偏生與望鶴正面衝突,致使橫生枝節……”
梅月:“……若二殿下能成此先國主未成之業,屆時便不懼朝中諸人對殿下繼位之事不鬆口……”
二王子則道:“雖說如此,然攻破奇肱、奇股二國並非我最終目的,我欲攻下此二國,其目的與攻破梟陽、厭火二國有異曲同工之妙,是爲其國民之異能。”
梅月問道:“莫非……”
二王子答:“我方纔嘗道欲取得整個大陸西部,最終仍避不開建木之上那號稱天之使者的羽民一族,然此族有飛天之能,且居高自守,令不可飛行的我國士兵分外掣肘。然你我皆知,奇肱奇股二國之中自古便流傳一項技藝,正是飛車製作。試想若我國能得此技藝,抑或令此二國技師大量製造此物,供我國士兵乘坐,則戰勝具有飛天之能的羽民,豈非指日可待?”
梅月聽罷此話,惟有拱手歎服。
二王子大笑說道:“如此大陸以西,則全部落入我之掌中,一國不留。如此相較於區區攻破奇肱、奇股二國的大王兄,豈非已是雲泥之別?如此何人敢對我繼任王位之事稍加置喙?”
梅月附和道:“二殿下之言甚是。”
二王子笑罷,又道:“若說大王兄有甚值得稱道之事,正是此二事:其一,自是破除大陸東西兩方之結界,令我等可大展雄才,殲滅小國,踏上一統大陸之徵程;其二,便是慧眼識得你這一智謀無雙之人,自雲文去後,我已多日不曾有如此快意之暢談,今日之會,令我頗爲感慨,似有迴歸從前之感……”說到此處,二王子又將話鋒一轉,道句,“想來若彼時是我先得你相助,只怕王兄未能支持至此時……然未想成亦是你,敗亦是你,此正所謂天意弄人……”
梅月聞罷這話,卻是不接此言,淡淡揭過:“二殿下過獎,梅月如何敢當。”
二王子聽罷卻不欲就此放過,將身子微微前傾,忽地開口問道:“梅月,你究竟是何人?王兄可知你之真實身份?你雖將王兄命喪之事向我坦白,以此作爲你與我結盟之籌碼,然卻從來以面具示人,不肯令人得見你之真面目……”
梅月乍聞此言,雖心下一凜,然面上尚能毫無微瀾,不動聲色地將身子往後一挪,立起身來拱手行禮道:“梅月身份殿下自會知曉,想必那一日已不遠矣。”說罷不待二王子答話又轉而言道,“殿下招梅月前來欲問之事,梅月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殿下再無其他吩咐,便容梅月告退。”言畢亦不待二王子開口,禮畢起身,就此悄聲潛息地退出密室。
二王子目視梅月身影,不發一語,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