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這壽元殿上,註定了將是趙石的舞臺,以十四歲之齡勇奪武狀元,較場之上斃傷三名金國勇士,驚的其他幾個金國勇士膽落而不敢前,今日壽元殿上,皇帝駕前,又力斃東宮侍衛統領秦克簡,風頭當真是一時無兩。
景王李玄瑾噌的一下站起身來,臉『色』漲紅,這起落相差太大,以他的心機城府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這個秦克簡身爲東宮侍衛統領,多次辱慢於他,更是在他面前將他的伴讀打死,他實是恨之入骨的,但此人生『性』謹慎,身後又有太子護着,平日裡更是很少出太子府一步,想要找到機會實在太難,今日一朝得嘗所願,心中之興奮實在難以用筆墨形容。
隨後許是覺出了自己的失態,強自按捺了一下,又緩緩坐下,揚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斜着眼睛向太子那裡望了過去,只見對方還愣着一張臉,許是還不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心中更是不由大暢……
大將軍折木清卻是兩眼放光,好像見到了絕世瑰寶,兩人之間的比鬥文官也就是看個熱鬧,但他卻大半輩子都在軍中度過,這個少年『奸』狡如狐,勇猛如虎,先是示敵以弱,直到對方起了輕敵之心,這才一擊必殺,在他看來,這少年的一舉一動皆是暗合兵法韜略,當真好像天生便是個當將軍的材料,這樣的渾金璞玉就在眼前,他又怎能不心動。
不過最後心中還是暗自嘆息了一聲,這少年若是在他麾下,只要稍加琢磨便能光芒四『射』,成軍中之雄的。
但他也是明白,折家勢大,惹人忌憚。再不收斂些,早晚便是衆矢之的,當今聖上寬和仁厚,輕易不會降罪於人,但皇上畢竟已經年老,百年之後,新皇還會不會有這容人之量?這少年……雖是不能再收爲弟子,但結好一下卻還是可以的。將來若能照拂一二,折家子孫當能享用不盡的。
白天時聽這少年的口氣好像跟折家的一些子弟有些恩怨在,回去之後得好好查查,這未嘗不是個機會和藉口,在他眼裡看來,這個少年此時還不成氣候,將來地前程也未必能一帆風順,但他在軍中日久。一些動向總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戰事將起,這便是他的判斷了,這也是他最遺憾的地方,大丈夫必要披甲持戈。沙場決死纔不負此生,這便是他一生的志向所在,但此時他年紀卻已老邁,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勇冠同儕已經騎不得健馬,舞不動刀弓,這是怎樣的悲哀?
但這個少年正是風華正茂,比之當年的他也是不差分毫,不管之前如何,戰事一起,此人能不一飛沖天?爲了折家地將來着想……他這時心裡已經想着回去之後要哪個子弟跟着這人左右,又有哪房的丫頭正值出嫁之年。結個親家不是更好了……
正德皇帝臉上卻無什麼喜『色』,兩個兒子在他壽筵這一天來了這麼一齣兒,他要是能高興得起來纔是怪事了呢,看着大殿之上的朝臣神『色』各異,交頭接耳,心力交瘁之餘,卻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他今日情緒起伏,又兼秋天寒涼。這老『毛』病也就又有了反覆。旁邊的皇后立時扶住他的胳膊,低聲道:“陛下……保重身體纔是……”
皇后也是個聰明之人。不然後宮妃嬪無數,皇后這個位置斷然到不了她的手裡的,朝中爭鬥日烈,在她看來卻都是身邊這位陛下放縱地結果了,但大秦皇位傳承之時,每次都有這麼一遭的,她雖身爲後宮之主,在這些事情上卻是『插』不上嘴的。
今日大殿之上的,明擺着是兩個皇子暗中較勁兒,而景王卻是勝了一籌,這樣的漩渦她可不想摻和,也摻和不起,這時節看着正德皇帝難看地臉『色』,卻也只是說出了一句話而已。
“不礙事。”接過皇后遞過來的巾帕,擦了擦嘴角,正德皇帝坐直了身子,頗有些厭惡的掃了一眼殿中衆人,這才收拾心情,緩緩道:“還有誰覺得趙石不能勝任羽林左衛副都指揮使的,都說出來吧,嘿,今日言者無罪,把你們心目當中地人選都提出來,朕不是獨夫,怎麼沒人說話?方纔不是吵鬧的很歡嗎?
太子……你的東宮是不是還有合適人選?一併提出來讓朕想想……。”
太子李玄持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正德皇帝在他心目當中積威極深,他『性』子當中又少了些堅毅果敢,正德皇帝的話聽在他的耳朵裡,可是讓他惶恐的不得了,心中不由暗罵已死的秦克簡,平日裡總是吹噓什麼勇猛無敵,沒想到在真正地關節上卻敗了下來,暗叫了一句,秦克簡誤我,若是贏了還好說,他已經準備好了說辭的,但現在輸了,六神無主之下,惶惶然站起身來,身子躬着道:“兒臣……不關兒臣的事……。”
他這麼一說,不光正德皇帝皺起了眉頭,便是下面的周顯也已面如死灰,其他身上帶着天子印記的官員也都心中一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時想到的都是,這位太子殿下真的便是以後大秦地君主?
而正德皇帝心中失望之意也是更濃,略一擺手便淡淡道:“不關你地事。”然後便轉過了頭去,“趙石,你起來吧,給趙石看座,聽聞你千杯不醉,今晚可盡情痛飲,以後羽林左衛你可得給朕弄出些模樣來,還有,其他武進士賜酒一杯便可以退下了……。”
這等的殊榮卻也是國朝未有,一下子便已坐實了趙石天子門生地地位,今後這個剛滿十四歲的少年便是真正的朝廷大員了,在座的雖都是朝中重臣,但這個時候也都是難免一陣豔羨,趙石確實也是際遇非凡,平常人便是一輩子也別想爬上如此高位的,他卻是閃電般的竄起,連升了十數級,便是放在歷朝歷代,也是絕無僅有之事了。
趙石也是徹底放鬆了下來,看了一眼被迅速擡走的屍體,心中暗暗道,總算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以後必將還有許多的對手,也許會比這次比鬥更加的兇險,是風光無兩,還是被人像這樣擡下去,一切都將把握在他自己手裡,再也不會像從前般任人捏弄了,說不準以後還可控他人生死的,想到這些,心中已是滿意之極。
他此時的志向並不算如何遠大,就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手裡弄到第一筆錢財,還不知道怎麼花用,什麼指揮千軍萬馬,沙場求名,什麼心雄天下,要改變這『亂』世局面,等等這些東西和他半點邊也不沾的,他自己更是想也沒有想過。
這時心情放鬆之下,也不客氣什麼,磕頭謝恩之後,便徑自坐在了殿末處,擺放桌子的那些宮人也是破費了一番心思,思來想去,這個武狀元年紀又小,官職現在還不大不小,若是在大殿中找個位置給他『插』進去還真是難辦,最後還是大太監張澤發了話,新晉之官還是坐在殿末好些,以免再鬧出什麼岔子來,再說這人不還沒正式在兵部報備呢嗎?這麼安排正好……
輕鬆下來的趙石是酒到杯乾,真正的讓殿上羣臣知道了什麼是海量,他這身體也是奇怪,也不知是練般若勁練出來的副作用,還是這個身體天生如此,反正就是喝不醉。
坐在末尾處的大臣在朝中也都掌着要職的,不然連進這壽元殿的資格都沒有,官場規矩,錦上添花,落井下石,這話聽上去雖是貶義,但官場之中也的確如此。
一個羽林左衛副都指揮使的職銜還不怎能看在他們的眼裡,但趙石身後站着景王,便又自不同了,喝酒又喝的豪爽之極,到他桌邊來湊熱鬧的便也漸漸多了起來,來的這些人都是朝中重臣,趙石自也不會失禮,更將對方的樣子職銜一一暗自記下,他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人,這種狐疑『性』子也是前世時沒有可信之人養成的,並不會無端得罪旁人,但卻也不容別人親近。
但看在這些大臣眼裡,卻是這個少年穩重天成,臉上的表情雖是冷冷的,頗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但少年人嘛,又有這般的本事,有些傲氣也是難免,看他這喝酒的爽快勁兒就知道,不脫武人習氣的。
這頓酒喝下來,趙石自己都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酬交錯之間,前生今世恍然在目,看着周圍人等的笑臉,真個頗有些不知今夕何年的感慨在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