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再快點,瞧你們這些狗孃養的縮手縮腳的慫樣,帶卵子沒有?都凍沒了吧?哈哈”,雪花紛飛之間,將寬闊的校場染的一片雪白,粗野的咆哮中,一干國武監生員頂風冒雪,跑的是上氣不接下氣,汗流浹背,疲憊若死,但那該死的左衛出身的國武監教習卻是沒有一定半點的人性,只在後面像趕羊一般不聽苒吐着口水,只要稍微慢些,碩大的拳頭便沒頭沒臉的落下來,兇惡到了極點,許多生員私下裡都大罵此人爲惡犬,對其敬而遠之,唯獨那些左衛出身的生員纔會時不時的跟其談笑幾句,但只要一回到校場之上,此人可不管你是誰,一概視之。
而只這幾個月,生員之間就已經傳出了諺語出來
文有惡犬,武有豺狼,堂上站着的是花臉狐狸,堂下藏着的是斑斕瘦虎,整個一窩畜生。
這自然不是生員們無的放矢,國武監分文武兩大科,下面又分爲數科,數科之內還有別目,分的很細,也不知那位不經常露面的督學大人腦袋是怎麼長的,竟然有這等的奇思妙想。
而文科別看沾了咋,文字,卻和聖人教化沒多大的關聯,幾乎將軍中不拿刀子的差事都歸在了裡面,比如之下的曹科,其下分爲兵目,甲目等等,教授的皆是軍中六曹諸事,還錄科,對應軍中〖書〗記,教授的都是軍中文書處置往來”以及軍中各種呈文軍報等等,還有比較新鮮的匠作科,其下又分兵甲等目,教授的可不是什麼打鐵之類的東西,而是兵甲等軍中器械之操持,如何裝卸保養等等,別小瞧了這個,有一些東西繁雜的講幾天幾夜也講不完的。
文科弄的如此繁複,正對國武監名號的武科就更別提了”其下又分步兵科,與騎兵科兩大科,其下又分兵,法兩類,法科,教授的自然是兵法韜略,臨戰時各種陣型等等軍中大略,而兵科”弓箭手,長槍手,短刀手,弓騎,重騎,斥候等等各種軍中職業,皆有對應科目,別所旁的”就算是軍中資歷最老的老卒,也斷不可能接觸到這麼多的東西,即便是世代將門出來的將門子,別旁人懂的多些,也不會涉獵如此之廣的。
這也正是後世系統教育最大的好處之一了”而武科中還有比較新鮮的,比如工程兵目,若說之前的還能聽名字就知道是幹什麼的,那這個名目生員們就連聽都沒聽說過了。
後來直到開堂授課,才都恍然大悟,這工程兵目原來是講的竟然是掘地爲壕”聚土成牆,修建營寨等事,而對敵之時”還可用之率人填埋敵方護城河,破壞對方城牆,寨門等等,讓人直有耳目一新之感,原來此等事,也是一門大學問來的。
又比如說斥候,按許多生員想來,無非就是如何刺探敵情罷了,但這裡卻又延伸出許多東西,刺探敵情只是最基本的,其中因地制宜,獵殺敵方斥候,或者混入對方軍營,刺殺軍中將領,又或者喬裝打扮,刺探敵軍後方虛實,散佈謠言,截取敵軍糧草等事,若說其他科目還任由生員選擇的話,斥候這一科目,生員們卻只有被選的份兒,找督學大人親口所言,非軍中勇武之士不能當之。
原羽林左衛出身的生員自然不會稀奇,左衛斥候營出來的,皆是軍中精銳老卒,除了弓馬嫺熟之外,卻都是殺人如麻的活閻王,而左衛斥候營不論是在東征之時,還是蜀中之戰,都曾立平赫赫戰功,實爲左衛中精銳中的精銳,大帥的心肝寶貝,而斥候營士卒平日操練之苦,也是有目共睹,平常人哪裡比的了?有人更是私下裡說,也只有當年曳落河可堪比美的所以對國武監出現這個也並不稀奇。
但旁人嘛,對於這咋)只招了十個人進去,單獨成隊,不與其他生員混雜的斥軍科倍感神秘,而又聽聞,這斥軍科的人卻是督學大人親自教導,那可就是督學大人的關門弟子了,所以讓許多人私底下很是眼紅了些日子
說來有些奇怪,督學大人年紀輕輕,又強召許多人入了這該死的國武監,本身雖戰功彪炳,但如今也不過領着一個羽林中郎將的閒職,又不務正業的弄了個國武監出來,一門心思的辦學。
這在許多朝堂重臣眼中,卻是嗤笑的,不屑一顧的居多了。
不過,從國武監開科以來,在國武監一衆生員當中,沒露過幾次面的督學大人聲望卻是越來越高,多少有些奇怪和矛盾處在的,比如說國武監操練之苦,使很多人皆有怨言,但罵的卻都是那些該死的教習,卻沒一個會扯上始作俑者,也就是督學大人。
反而身處國武監越久,對那位督學大人敬畏之心也是越多,只幾個月功夫,只要督學大人在國武監露面,遠遠的,便會有許多碰到的生員施禮,走個對面,更會有人恭敬的自稱學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失禮之處。
一百多人,來歷各異,其中可不乏骨頭硬的,以及倨傲不可一世的主兒,尤其是一個出身雄武軍的滾刀肉,不但時時頂撞各個教習,便是藏在暗處那隻瘦虎,也就是在左衛號稱活閻王的李虞候,此人也敢於撩撥,疏無半點恭敬。
頗有些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勢,對於這種天不怕地不怕,捨得一身剮,敢將皇帝拉下馬的混人,連那些京軍生員首領以及幾個世家子中的翹楚,也都是退避三舍,不願輕易招惹。
就這麼一位被雄武軍扔出來,如同大鬧天宮的那隻猴子般的人物,在偶爾遇到督學大人的時候,也是老實的像是一個未經人事的處子,一個利落的軍禮行下去不說,還口稱學生見過督學大人,當時就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事後有那與其親近些的問起,卻是回答,督學大人對咱不錯,自然要恭敬些了,這話最終傳出來,卻沒一個相信的”有的更是戲言,那廝恐是忌憚督學大人勇武無雙,怕被揍上一頓,才收斂了混人性子,換個旁人試試,怕是沒兩天,就能鬧將起來,最終被開草了事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不用多少時日,督學大人在國武監當中,便有了很高的威信,比之軍中立威,可謂是春風化雨,容易的太多了。
其實,聰明人只要細想一下,多少就能明白這威信是從何而來了。
先不說京軍出身的生員大多皆爲督學大人舊部”或也曾在督學大人麾下效力過,任何不敬言語傳到這些視督學大人有若神明般的傢伙的耳朵裡,皆得不了好去,久而久之,也就無人再敢有何閒言碎語流露出來了。
就說國武監如此這些措置,寬敝的各處講堂,開設的名目繁多的各種科目,從各部抽調出來的教授,還有許多大異於當世各個學院的規矩等等等等,開始時是覺着新鮮,時日越久,卻纔隱約體會到這些新規的便宜之處。
見識淺些的只能嘖嘖稱奇,而見識稍微多些的,卻隱約覺得,不定在國武監學上兩載,便能抵得上旁人在軍中歷練十餘年之功的,都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國武監教授諸般科目,那一科單獨拿出來,不是將門之家可傳之子孫的鎮族之學?
若真能耐下心來求學於國武監,將來在軍中搏個立身之地,還不是輕而易舉?
不光是國武監的生員們在勉力適應這些新鮮事物的衝擊,國武監的教授們也是如此,可謂是邊教邊揣摩。
這般下來,構置這一切的督學大人,自然面然的也就有了名望。
其實還是上了年紀的教授們看的清楚些,瞧的越清楚,想的越明白,對督學大人也越是推崇。
而其中,尤以國子監出來的鄭老先生最爲激烈,曾對人言,聖人云,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輩皆曉其理,然用之亦難,今觀國武監諸事,才知罔自飽讀終日,卻不如人多矣。
古之先賢,驚採絕豔者如恆河沙數,多如繁星,然自成一家者疏,今國武監事,以聖人之大道,行之於武事,繼往開來,別出樞機,局面自成,如是問之,將可爲一代兵家宗師焉?
評價之高,估計趙石自己聽了都會臉紅,也是國武監創立未久,聲名不顯於當世,這話雖誇張無比,引人注目,卻也無人當真,直到後來,國武之學大行其道,軍中大將,十九出於其間,那個時候,纔有人又將此語拿了出來,卻也是百十年之後的事情了,此爲後話,暫且不提。
當然,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個約定俗成的習俗也要算在裡面,不論督學大人有多年輕,也不看其地位如何之隆重,只他是國武監實際上的主人這一條,也足以讓衆生員不敢稍有放肆的了。
此時已是嚴冬時節,再過些日子,就進臘月了,天氣嚴寒,但照國武監頭一年的規矩,先要壯健體魄,略諳文事,方可教之以正學。
於是,這一年讓幾乎所有生員以後想起來就不禁打寒戰的日子也就開始了,如何壯健體魄?冬練三九夏練子伏爾。
這個章程自然是趙石親自定下的,上午隊列操演,下午體能訓練,沒什麼出奇的,只分外嚴厲,不將人操的欲仙欲死,絕不罷休。
當然,也是變着花樣來的,而生員們除了左衛出來的,其他人頭一次知曉,跑步原來也能玩出這許多的花樣,繞圈跑只算是熱身,障礙,越野,負重行軍等等等等,後世許多軍隊操練的花樣都一一呈現,保證絕對不會讓你有精力躺在牀上睡不着就走了。
不過這還不算,讓許多人最頭疼的還是那略諳文事四個字,而名傳後世的國武監文章總錄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而此時,其名卻叫千家文,來歷嘛,不用說了,皆爲去歲南十八等教授趙石所錄,多爲摘錄,現在卻是拿了出來,作了武學教材。
還好的是,武學這第一批生員不識字的沒有幾個,省去了許多的麻煩,不過也有那目不識丁的,要從識字認字開始,那才真叫要命,不過要一羣武人操弄文章,許多人覺着,這讀寫,背誦的功夫,還不如在校場上拼死拼活呢。
而中午,晚上各兩課的時光,就成了最難熬的時候,講堂幾位看上去溫和無比,但卻總是笑裡藏刀的教書先生也就有了花臉狐狸的綽號,當然,這會兒卻是以杜褲卿爲首的十餘個讀書人,一天之中最愜意的時光了。
杜褲卿在穿着灰撲撲的國武監生員學服,已是跑的兩條腿都快木了,幾個月下來,人瘦了許多,臉也黑了不少,不過精氣神卻與其他人一樣,都是越來越足,大冷天的,身上臉上都是汗水,寒風一吹,冷的人腦仁都疼,但只要你動起來,就還能撐着,停下來纔是和自己過不去呢。
不過想停下來也不成,後面那頭惡犬可從來不會手下留情,而讓杜褲卿更忌憚的則是那位的嘴巴,陰損的就像毒蛇的信子,每吐一句出來,都能讓人羞慚欲死,嘗試了多次的他,可真不願以身試法。
“塞外慾紛紜
以往斯斯文文的杜褲卿想也不想,扯開嗓子就跟着衆人吼了起來,“塞外慾紛紜,雌雄猶未分。明堂佔氣色,華蓋辨星文。二月河魁將,三千太乙軍。丈夫皆有志,會見立功勳。”
“俠客重周遊”
“俠客重周遊,金鞭控紫駱。蛇弓白羽箭,鶴轡赤茸秋。發跡來南海,長鳴向北州。匈奴今未滅,畫地取封侯。”
一首首壯人心志的從軍行,邊塞曲下來,雖說被寒風灌了一肚子,舌頭凍的都有些麻了,但確實讓人熱血翻涌,不知不覺間,便又跑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