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涵走下一線天,只希望這世上還有誰能救一救他背上這活死人。方纔他爲段痕運勁續命,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段痕的呼吸與心跳終於恢復,而且愈發有力,直至後來與常人無異。但就在南宮涵欣喜之時,卻纔發現段痕竟始終沒有醒過來,雖然呼吸心跳仍在,卻與死人無異。
這一路上,南宮涵把能想到的人全都想到了,但想到最後卻沒有一個人能救得了段痕性命。難道就這麼放棄了?就這麼讓段痕自生自滅?
當然不,南宮涵絕不是輕言放棄之人,不是輕言,而是不言。
“他死了嗎?”南宮涵耳邊忽然傳來這一句話,但循聲而去卻不見人影,甚至毫無人跡。
南宮涵只道自己過於關心段痕,故而幻聽,便也不加理會繼續朝前走去。
“你想救他嗎?”那聲音又自傳來,雖與之前微有不同,但在南宮涵聽來卻是一人所說。
“是誰!”南宮涵高聲問道。
無人迴應。
但南宮涵已確信,絕對有人。
將段痕放在一邊,南宮涵盤膝而坐,閉目凝神,周遭百丈之內一切風吹草動已盡在其心中。
“睜眼悄悄,你的老友可還在你身邊?”那聲音又自傳來,周圍卻不現絲毫人跡,而南宮涵睜眼一看,原本就在自己身旁的段痕,竟而消失無蹤。只留下一張字條:
其不該死,命不該絕,絕處自當逢生。
十四個字,十四種筆記,每一字跡與南宮涵來說卻又都陌生得很。只是南宮涵心下明白不管是誰留下的字條,這人絕對是友非敵,如若不然方纔自己閉目那一瞬間就足以將自己的頭顱砍下,何必浪費這無用時間。
南宮涵起身仰天呼喊:“閣下可否告知性命,也好讓我知道知道是哪位高人助我!”
卻見又一張信箋自半空飄落,南宮涵接在手中,卻只看到四個字:故人,敵人。
故人,哪位故人?哪位故人卻又是敵人?
南宮涵苦思之際卻又不免苦笑一聲,自語道:“既然對方全無敵意,我又何必廢這心神。段痕既已無事,我也該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只是他自己的事,又是什麼事?
這一瞬,南宮涵又變得茫然。
既然茫然,腳下便不是自己所要駐足之處,路在前,便朝前走去。
南宮涵忽然記起,這條路原來自己曾經走過,前面不遠處還有一家不錯的食肆,他仍記得那裡最好吃的是太白醉雞和鮮鯉三吃。不過那時他是同莫陽一起,如今他卻形單影隻。
“既然故地重遊,我便去看看那裡的飯菜,味道是否依舊。”又走了三裡多路,南宮涵也終於能看清前方那小鎮的所在,只是那小鎮上空好似飄着一層血霧,不知何因。南宮涵心頭一凜,心知此地定然發生了什麼事情,可走入這小鎮的瞬間,他卻倒希望自己沒有來故地重遊,至少他不會見到這
般慘狀。
屍體,屍體,還是屍體!
不論人畜獸禽,凡有生命之物在這裡便盡數成了屍體,便是屍體也就算了,這裡卻找不見一具完整的屍身,甚至拼不齊一張完整面孔,只有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瞳孔在盯着南宮涵,其中也盡是淒厲神色。
血流遍地,尚未凝固,仍有餘溫。
“不要!救……”有人求救,隨即又是一聲哀嚎,那可能是這小鎮最後一條性命,這是否也說明那殺人狂魔就在不遠處。
南宮涵循聲而去,只見一個女子已被攔腰斬斷,又在屍身尚未分離之時再補一劍,由頭至股,將這女子分成四瓣,血液和着內臟流的滿地,南宮涵只感覺胃在收縮,同時心也在痛。
側目望去,只看到一排血腳印正朝遠處延續。
“休走!”南宮涵高喊一聲,循着血腳印一路跟去,一道被血染透的身影正出現在自己面前。那人獨臂只有一隻左手,就在這隻左手裡,握着一把被血掛滿了的劍。雖然滿是血色,但卻透着紫光。
“屠善無間!”南宮涵說出這四個自己的時候,牙都幾乎要咬碎了。
屠善無間停下腳步,轉身,他的臉上也滿是血污。
“是我,難得,你還記得我。”他的聲音沒變,但他一說話南宮涵卻也感覺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你,還活着。”的確,在南宮涵的記憶中,他早就已經死了。
屠善無間笑道:“我當然還活着,我怎麼捨得死呢。”
南宮涵轉身看了眼那遍地屍骸,卻又看了眼屠善無間手裡的劍,道:“自在天魔,你見過自在天魔了?”
屠善無間道:“沒錯,見過了又怎樣。”
南宮涵道:“見過不怎樣,這把劍下死的人,我會記在他的賬上。但你,今天你必須死!”
屠善無間瞥了一眼南宮涵,笑道:“現在你手裡沒有劍,你說你要殺我?是在開玩笑嘛?”
南宮涵道:“一招之後,如果你的腦袋還在,我便把我的腦袋給你。”
屠善無間笑道:“一招?”
南宮涵道:“一招。”
屠善無間道:“出……”
沒有後面的“手”或者“招”字,那個字還在他的咽喉裡沒有吐出來,但他的咽喉卻已經被人割斷了。
隔斷他咽喉的,卻正是他手中原本握着的劍。
說是原本,因爲現在,那把劍已在南宮涵手中。
頭顱滾落在地,卻同屍身一齊化作飛灰。
屍身化灰,卻有一道黑光不散,轉瞬之間,猝不及防,黑光盤繞那紫色劍鋒之上,紫色更字,紫中透着妖異。劍上的血亦在這時消失,並非被劍吞噬,而是那紫光蒸發。
奪!長劍飛擲,釘入旁邊一根木柱上。
“出來!”南宮涵大吼。
木柱破成兩半,劍未落地之前被一隻手接住。
右手,自在天魔的右手。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我說過有一天你會求着我,讓你用這把劍來殺人的。現在,你連求都沒求,卻把我要你殺的人給殺了。”長劍橫在胸前,駢指一彈,劍鳴聲猶如魔鬼的牙齒撕咬骨頭一般。
南宮涵道:“你讓我殺的人,是屠善無間?”
自在天魔道:“是,怎麼,後悔沒早點答應我,讓這一鎮的人都白死了。”
南宮涵道:“我只後悔那天沒有把你一道殺了。”
自在天魔道:“如果是現在的你,說要殺了當時的我,我信。但那是你的要殺那時的我,你辦不到。而且現在的你想要殺我,你同樣辦不到。”
南宮涵道:“你如果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自在天魔卻道:“不急,我今天來不是和你動手的。我還不想殺了你。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讓你殺了他嗎?原本無零打算用他來開啓黑暗之門,但可惜,段痕已經死了。不過段痕死了,你還活着。但他已經沒用了,白白扔了也怪可惜的,所以……”
“所以,”南宮涵道:“你把千劫注入他體內,然後讓他殺人,積聚足夠的殺氣怨氣。然後讓我用這把劍殺了他,讓他全部的殺氣怨氣都凝結在千劫之上。再由這把劍將千劫吸收,讓無法操縱的千劫成爲一件稱手的兵器。對嗎?”
自在天魔笑道:“我就知道,你絕對是一個聰明人,什麼事只要稍加點撥就能開竅。”
南宮涵道:“我最開竅的一件事,就是知道了,該殺的人不殺,就是害了那些不該死的人。”
自在天魔道:“這話不假,但是你手中沒有劍。我想知道,一個沒了牙的老虎,還能咬人嗎?”
南宮涵道:“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自在天魔將紫色的劍立在一旁,道:“現在,來殺我吧。”
南宮涵道:“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成全你的。”
手中無劍,一道劍氣聚而成型,其形如劍,卻比劍更鋒利。
“涅槃,想不到你又涅槃進化了一次。只是你的極限在什麼地方,我真的很想知道,當你到極限的時候。你的實力能有多強。”自在天魔手中雖然也沒有劍,但指鋒一動,無限劍氣自地面拔地而起,南宮涵只感覺自己置身一片劍林,周身盡是劍鋒,動一動,便是滿身傷痕!
“怎麼樣?看到你和我的差距了嗎?”自在天魔道:“劍是你的武器,但現在這裡所有的劍,都是我的奴隸。”
南宮涵道:“一把劍,足夠殺你了。”
自在天魔心念一動,一卷塵沙揚起,沙聚成劍,劍鋒透過直穿南宮涵心房!
南宮涵冷笑一聲,單手一揚,劍氣盡散,沙依舊是沙。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劍。”
自在天魔卻道:“那你,如何接我下一招?”
沙,又捲起,劍再重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