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兒,孃親知道你心裡肯定怨恨孃親爲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去尋你,對麼?”“馬車”內,展夫人的休憩室內,揮退了身邊的侍女,獨獨將展白一個人留了下來。
“不敢。”展白口是心非道。
“哎,白兒,不要怪爹孃,這也是沒有辦法啊。”展夫人特意將展白留下,自然是爲了解開母子間的心結。
“當年,展家十九子奪嫡,爲了家主之位,兄弟反目,每一個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萬劫不復。一場廝殺下來,不僅家族衰退,那十九個天資卓然的嫡子最終剩下的也就只有三個了。其中兇險,由此可見一斑。在你剛滿六歲那年,傲天爲了能夠保全咱們全家,最終不得不自編自導了一出苦肉計。對了,傲天就是你的爹爹。一場廝殺下來,傲天與我受傷,而你則由憶柏以及亦雙兩人帶走。經此一事,咱們家便再也不受人重視,因禍得福,不僅在那場禍亂中存活了下來,最後更是憑藉你爹爹的手段,得到了家主之位。當然,這已是十年之後的事情了。”展夫人對兒子沒有絲毫的隱瞞,而這個結果無疑大大的出乎了展白的意料。
原以爲,自己家跟念憐兒的父親一樣,都是被奸人所害,可誰能想到,這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自編自導的苦肉之計。
想到這,展白就不禁一陣膽寒。
自詡聰慧的他,也不得不佩服那親生父親的手段。
一出苦肉計,甚至不惜捨棄自己的兒子,如此一來,誰又會懷疑呢。
試想,一場滅門之禍,即便父母活了下來,但無權無勢之下,其他奪嫡之人誰還會看在眼裡。自此,父母便可以隱於幕後,笑看風雲,只等其他人斗的兩敗俱傷,再突然發力,最終取得奪嫡之爭的勝利。
“在你爹爹坐上家主之位時,我曾要尋找你的下落,卻被阻止。白兒,你爹爹他並非鐵石心腸之人,當初捨棄你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即便坐上了家主之位,但畢竟威信不足,若是立馬就去尋你,很容易被有心之人翻開舊賬。所以,此事就一直拖到了現在。就在月前,憶柏跟亦雙的魂燈突滅,差點沒有將爲娘嚇死。最終,實在忍受不住,請了天機老人,才最終測算到了你的位置,這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說到驚心之處,展夫人已是淚如雨下。
聽到這,展白不禁沉吟了起來。
對於父母當年的所作所爲,展白其實並不怨恨,奪舍過趙銘傳的經歷,讓他對家族內鬥的兇險極爲清楚。
不得不說,父親所施的苦肉計確實高明到了極點,即便是展白,對那尚未謀面的父親,也是佩服良多。
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父親無疑算得上是一代梟雄了。
“夏憶柏夫婦死了?”這纔是展白現在擔心的地方。
一月之前才魂燈突滅,如此說來,這夫婦二人並不是殞命於十幾年前地下城的玄獸之禍。那麼他們是怎麼死的?難道,不久前,地下城又發生了什麼變故麼?
展白心裡暗自擔憂。
“白兒,爲娘知道,娘跟你爹對你虧欠很多。不過,我真的不希望你因此而怨恨你爹爹。無數個晚上,爲娘都看着你爹爹孤身一人坐在書房之中潸然淚下,他是真的擔心你啊。可是即便後來坐上了家主,但很多事情依然身不由己啊。在外人眼中,天賜展脈是龐然大物,可也正因爲如此,裡面的勢力更是複雜多變。名義上你爹爹身爲家主,擁有無尚的權勢,可依然要平衡各方勢力,有時甚至要作出不少的犧牲。哪怕到了現在,展家依然還有不少人,心存不服。”展夫人苦澀道。
“接我回展家,應該會給您與他帶來不小的壓力吧?”良久,展白終於開口了,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那尚未謀面的爹爹了。
“那又如何?這些年來,你爹爹暗地裡也培植了大量的親信,已然是家族之中勢力最大的了。即便有宵小不服,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的。”展夫人神色立變,一改之前表現出的溫婉,頗有殺伐果斷的豪邁。
或許,這纔是她在人前的真正形象吧。想想也是,如果不是有這般心性,當年又如何會跟丈夫一起導演了那一出苦肉計呢?
所謂孤掌難鳴,展白可不相信,當年憑藉爹爹一人之力,就能捲動風雲,需知,每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默默付出的女人。
罷了,事到如今,展白知道自己多想無異,還是拿出更多的經歷,來應付未來的挑戰吧。
是的,從一開始,展白就不相信,認祖歸宗的自己,會是一帆風順。其他且不說,自己親弟弟展良垣的表現,展白就深深的記在心頭。
“白兒,事情就是如此,爹孃對不起你,讓你流落在外這麼多年,還吃了這麼多的苦頭……”說到這,展夫人不禁將目光又投注在展白那雙毫無知覺的腿上。
就在前一晚,展夫人已經檢查過展白的雙腿,情形並不樂觀。
那看似完好無損的雙腿,內裡,筋脈、骨骼早已經稀碎,甚至攪和在了一起,這種傷勢,即便是玄修,除非是大羅神仙,不然想要治癒也不是簡單之事。
當然,這是指使用外力。如果自己的兒子凝出紫府的話,花上一些時日,倒也不難自愈。
可想要凝成紫府又談何容易啊。
世人皆知,紫府凝成的首要條件,便是修爲突破太古之境,羽化成仙。其次,還要修煉道法。這兩個條件,隨便拿出一個都足以難住九成九的修士。天賜展脈即便底蘊深厚,想要達成也不是簡單之事,這還不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時間。
修爲破太古,即便是有歷史記載以來,最快的也耗費了百年之多。
這可是百年的時間啊。
再看看展白,雖然外表依然不過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但實際年齡已近四十。而其修爲……
展夫人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恰恰相反,她自身玄修早已經超過了三百多年,而修爲更是達到了太古之境。即便放眼鼎洲,實力也足以位居前列了。
所以,展夫人早在第一眼認到展白之時,就已經看出,兒子的修爲不過堪堪最低的太初之境。雖然對這個結果,她心存懷疑,畢竟若只是太初之境的話,年近四十不可能還能保有二十歲的年輕容顏。再加上兒子的雙腿,讓她認定,展白必然經歷了某種變故才導致修爲倒退的。
展夫人之所以沒問,只是不願激起兒子
的傷心往事。可不論是真的太初之境,還是因爲修爲倒退所制,以展白現在的修爲,想要突破太古,絕對不是百年所能達成,而且這期間,還必須不計代價的消耗海量資源。
一想到這種結果,展夫人的美眸之中,就閃過無邊的恨意。
“不管是誰害了白兒,我誓要滅他九族。”
女人一旦發起狠來,有時候,威力甚至遠超常人所能想象。
母子的談話,在尷尬中結束。
展白心情頗爲矛盾,以前奪舍趙銘傳時,面對藍姬的疼愛時,他沒有絲毫心理負擔的就喊出了孃親。可現在,當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之時,反而叫不出口了。
展白清晰的察覺到母親臉上的失落,可以往的伶牙俐齒,此時卻變得格外笨拙。
“那個……希望你能給我一些時間。”爲了安慰母親,展白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句模棱兩可之話。
展夫人也是極爲聰慧,很快明白了展白話中的意思,心情立時就變的好起來。
展白雖然依然沒有叫出那一句孃親,但至少在他心裡,已經認同了自己,這讓展夫人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
絕地玄猿雖不是飛行玄獸,但九品太玄境的修爲擱在那呢,飛行的速度也是頗爲不慢,可即使如此,在不眠不休的跑了三天之後,跨越了萬里之遙,依然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而從母親的口中得知,這纔不過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對此,展白除了感慨鉅鹿之大外,當真是別無他想了。
“前方何人?爲何擋住我等的去路。”就在這天的正午,剛剛陪着母親吃過午飯,展白立時聽到馬車外響起了弟弟展良垣的厲喝之聲。
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遇到劫道的了不成?
對於這種想法,展白雖然感覺有些可笑,但心裡卻生出了一抹不安來。
怕是來者不善啊。
“綠兒,出去瞧瞧,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展夫人倒是表現的極爲平靜,對身邊的一名侍女吩咐道。
“是,主母。”那稱作綠兒的侍女點頭應是,看似柔軟的身子,實則擁有着太玄境的強大修爲。
綠兒步履款款的走出馬車,不待多時,便已返回。
“稟主母,前方似有歹人攔路,看樣子應該是奔着您來的。”綠兒欠身施禮,語氣頗爲平靜道。
“哼,一羣宵小之輩,消息倒是靈通的緊。”展夫人冷哼一聲,“對方有多少人?”
“估摸着有三百之衆。”綠兒回道。
“良垣可能應付?”
“這……少……二少主說,恐怕有些困難,主要是怕驚擾了主母。”綠兒倒也機靈,說話間還不忘看了展白一眼,急忙改口。
展白的身份,一直以來都是天賜展脈的禁忌,甚至下人少有人知。所以,往常都是稱呼展良垣爲少主。只是現在,當着展白的面,自然要分的更清楚一些了。
展夫人聽到這,柳眉微皺,擔心的看了展白一眼。
身爲太古境的強者,展夫人自然是不怕了,可現在她身邊卻有了展白這個羈絆,就不得不擔心起來。
“你們幾個,好好的保護少主。若是我兒有一絲損傷,後果就不用我說了。”最終,展夫人下定了決心,將身邊所有的侍女召集了起來,命她們保護展白的周全,而她自己則親自走出了馬車。
爲了兒子,展夫人甚至不惜將自己立於危險之中,其他且不說,只是這拳拳的母愛,就讓展白眼睛一熱。
“母親大人……切望小心。”
就在展夫人半個身子已經跨出馬車時,身後突然響起了展白的關切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