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梟娜形容的那般,田子凌五十多歲的樣子,身材卻是橫向發展,又矮又胖,很是貌不驚人。
一張胖臉上,時刻都掛着溫和的笑容,很是給人一種和氣生財的感覺。
若不是那被肥肉擠成了一條縫的眸子時不時散發出的精光,就算是展白怕也會以貌取人,從而生出輕視之心吧。
通過梟娜的聯繫,並沒有太多的阻礙,展白便坐到了田子凌的面前。
這裡是田子凌的臥房,並不大,算上展白以及梟娜,卻足足裝了二十多人。
梟娜說的沒錯,這田子凌的小心謹慎,幾乎已經滲透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
之前說好的單獨會面,卻因爲田子凌的插科打諢,最終弄成了現在的模樣。
二十名精悍的護衛被分成了兩撥,一撥時刻護衛在田子凌的身周,剩下的十個人則是若有若無的將展白跟梟娜包圍了起來。
不僅如此,在這間臥房之外,還盤踞着二三十名護衛。
“田掌櫃,你這陣仗……還真是讓展某開了眼界啊。”展白瞥了眼房內的衆多護衛,毫不掩飾嘲諷之意。
“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江湖險惡,尤其是咱們這些經常在外走商的,好不注意,就有可能把吃飯的傢伙給丟了,還望展……展兄弟原諒則個。”胖胖的田子凌再次拿出插科打諢的本領,笑眯眯的似乎完全沒有聽出展白的嘲諷之意。
“好吧,既然如此,咱們就打開窗戶說亮話。我與賢弟都是普通的遊俠,想去秦某謀生,但卻苦於沒有門路進入,所以想借田掌櫃的商隊,不知可否?”展白實在沒有耐心跟眼前的胖子虛以委蛇下去,開門見山道。
“這……怕是要讓展兄弟失望了,咱們也有莫大的苦衷啊。”田子凌不出意料的委婉拒絕,話說的委婉,但到底是什麼苦衷卻是閉口不提。
展白當然也不會傻傻的去問,這原本就是田子凌的藉口罷了。
“在下也知道田掌櫃的憂慮,說實話,若是我們兄弟二人實在找不到門路,定然不會勞煩田掌櫃。”展白自認爲誠懇的說道。
田子凌沒有說話,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這事難道就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麼?”展白有些不死心道。
爲免打草驚蛇,這種事能不動手,他還是希望能夠和平解決。
“這……”田子凌似乎也看出展白失去了最後的耐心,話音一轉,卻是沒有再說下去,被擠成一條縫的眼睛卻是有意無意的瞥向展白身旁的梟娜。
“田掌櫃儘管放心好了,這位是我的結拜……妹妹,並非外人。”展白自以爲是的說道,可事實證明,他顯然會錯意了。
對於梟娜的性別身份,他自以爲在聰明人面前沒有必要遮掩。
“哎,展兄弟果然是好福氣啊,闖蕩江湖竟然還能有紅顏知己一路跟隨,不像咱們都是勞碌的命,經年走商,身邊卻是連個體己的人兒都沒有,哎!!!”田子凌似乎怕展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僅在人的後面加了兒話音,而特別的加重了語氣。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展白若是還不明白,就真的傻了。
可正因爲明白了這一點,反而讓他更加的憤怒。
這個死胖紙,竟然膽敢染指梟娜。
田子凌能看出梟娜是個女兒身這一點都不奇怪,或者說,但凡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得出來,但他顯然更加的精明,從梟娜的跑前跑後,然後展白再現身,立即就意識到了兩人的關係,絕非他們口中的結拜,而是主僕。
那麼向主人討要一個漂亮的女僕來暖牀,以作爲帶展白進入秦國的條件,這便是田子凌的算盤。
怪不得梟娜能夠如此輕易的接近田子凌,並從他口中套得衆多的消息,原來,這個混蛋胖子根本就是故意如此接近梟娜的。
“我若是不同意呢?”展白的聲音不由的冷了下來。
“呵呵,展兄弟何必發火呢,而且還是爲了一個女人,這實在有失男人本色嘛。”田子凌依然是那副從來不知道生氣爲何物的笑臉模樣,但接下來的話,就完全的變了味道,“我田子凌是個生意人不假,講究的就是你情我願、童叟無欺。不過嘛……展兄弟應該也知道,咱們雖是生意人,做的卻是掉腦袋的營生,所以……”
“所以,偶爾也會扮演一下劫匪是麼?”展白不等田子凌說完,就接過了話頭。
“哈哈,展兄弟果然是聰明人。”田子凌哈哈大笑中,還不忘煞有介事的搖動了一下那幾乎戴滿了寶石戒指的胖手指,而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那站於四周的護衛紛紛露出了森然的冷笑。
“好城府,好手段,看來,今天我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嘍?”展白如何聽不出田子凌的威脅之意。
“哈哈,展兄弟啊,你還是太天真啊。”田子凌越發的得意起來,看得出,他此時是真的得意,而不是平日裡見人三分的假笑,“之前不動這位小娘子,可不就是爲了引出你麼?不然的話,若是你給跑了,日後豈不是給咱們徒惹麻煩。可現在,既然你已經現身了,那麼我又何必要跟你公平交易呢?殺了你,這個小娘子依然逃不過我的手掌心,這買賣怎麼看都更加合宜啊。”
果然,展白還是小瞧了這田子凌的陰險無恥,實沒想到,他處心積慮打的竟是這個主意。
“大哥,小弟……”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梟娜終於開口了,臉上不由的帶着愧色。
當然,她愧疚的不是因爲將展白帶入了險境,而事實上,對於兩人的安危,她絲毫都不擔憂。她愧疚的自己的大意,作爲一名資深的情報人員,竟然沒有看破田子凌的引蛇出洞之計。
今天遇到田子凌倒沒什麼,可是日後若是碰到強手呢?
從這點上看,無疑,梟娜是失職的。
“嘿嘿,小娘子,不用道歉,畢竟很快他就是個死人了。不過,你放心,我老田雖然長得差了點,但絕對憐香惜玉,日後跟了我,必定保你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比現在這般風餐露宿可是好了太多了。”田子凌說話中,望向梟娜的目光越發的火熱。
但凡熟悉田子凌的人都知道,這個傢伙平生有兩大愛好,金錢以及美人。
愛錢如命,所以纔會不顧自身的安危做這走私的營生。
而好色更是甚於錢,爲了美人,一擲千金都毫不動容。
到了現在,其在齊國的家裡養的妻妾更是達到了百人,有買來的,有騙來的,更有搶來的。但凡能入了他眼的美人,只要在他的能力之內,不折手段也要得到手。
憑着多年的經驗,在第一眼看到梟娜的時候,田子凌就驚爲天人,這才強忍着心癢難撓,設下了這個計,就是爲了絕了後患。
而現在看來,一切都已經盡在掌握。
這隱藏於美人身後的男子,觀其氣息,就不難察覺,其修爲並不高,即便有美人幫忙,在田子凌看來,面對自己幾十名護衛,還不是手到擒來。
“最後問你一句,要不要帶我們去秦國?”就在田子凌已經開始憧憬軟玉在懷的春意之時,展白冷鷙的聲音幽幽的傳來。
“嗯?”田子凌一愣,他實在想不出,都到了這種境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哪裡來的硬氣,難道他看不出必死的形勢麼,又或者說還有什麼依仗?
不對啊,自己的商隊也不是第一次在這個村落裡歇腳了。更何況,以田子凌的謹慎,再之前進村子的時候,就遣人做過調查,這村落裡此時應該就只有自己一支商隊,剩下的,除了這村子的居民意外,閒雜的遊俠根本就不超過十人。
展白強硬的態度,不由的讓田子凌患得患失起來。
過分謹慎小心之人,往往都有這種毛病,疑神疑鬼的好不爽快。
“掌櫃的,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不管這小子有何依仗,咱們都沒有退路了。”就在這時身邊的一名護衛低頭附耳提醒道。
顯然,這些常年跟隨田子凌的護衛,都知道自己掌櫃的秉性,才及時的出聲提醒。
對啊,現在已經跟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結下了死仇,根本再無回頭的餘地了。
“幹,先宰了這小子。”頓時,田子凌便下定了決斷,細縫裡的小眼睛裡放射出一抹兇光。
無聲之中,房內的護衛似乎就已經接到了信號一般,最先動手的赫然是早先就將展白兩人包圍的十餘名護衛,分工頗爲明確,五人攻向梟娜,並不下殺手,而只是爲了阻礙其有可能出手救援展白,其他人這全部殺向了展白。
起手便是置人於死地的殺招,顯然是不給展白絲毫的機會。
從這些人默契的配合看,顯然這種事情沒有少做,也不知以前有多少人死在了他們的手中。
“小劍,不要傷人,將他們全部制住。”眼見事無轉圜的餘地,展白只能嘆息着祭出了神格小劍。
不過,這一次,卻因爲種種顧慮,並沒有讓小劍殺人。
鏘!!!
劍鳴無聲,卻無孔不入的鑽入屋子內所有護衛以及田子凌的心頭,然後綻放,巨大的震盪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要震出來一半,使得所有人竟完全沒有絲毫抵抗之力,渾身抽搐着頹然倒地。
“這是……”強忍着幾乎要將心臟嘔吐出來的痛苦以及渾身的乏力,田子凌驚恐的望着那突然閃現於展白頭頂的三尺長劍,駭然之下,聲音都完全的變了形態。
“殤劍鈞?!”於此同時,展白對於小劍的這一招也是頗爲驚訝。
劍由心生,這種詭異的手段,讓展白的腦海中莫名其妙的閃現出了這三個字。
而殤劍鈞,赫然是東華九霄唯劍宗九大屬性中的一個,而且僅排在劍策論以及唯劍宗兩大屬性之前。
換言之,小劍此時的成長,已經領悟了九大屬性中的七個。
這種速度,無疑讓展白欣喜莫名,若是放在沒有剝離神格之前,他相信,僅憑自己,絕對難有如此快的進步。
似乎感受到了展白的驚訝,懸浮於頭頂之上的小劍,不由晃了晃劍身,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又似乎是在邀功。
“不行,這些人我留着有用,暫時不能給你吃。”心神想通下,展白如何不知神格小劍的主意,當即搖了搖頭拒絕道。
說完,也不理神格小劍的幽怨委屈,徑直的邁過趟滿了一地的護衛,最終停在了田子凌的面前,原本冷若寒霜的表情,立時綻放出溫文爾雅的笑容來。
只是這個笑容,就比天子凌那遇人三分的假笑高明瞭許多,也更加的危險。
“知道我爲什麼不殺你麼?”展白輕笑道。
“你……你需要我帶你去秦國。”這田子凌倒也算是見過世面,在短暫的驚駭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憑着他的油滑狡詐,並不難猜出展白的意圖。
“不錯,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你們這支商隊要想順利的進入秦國,除了相關的憑證以外,你這張臉也非常重要吧?”展白點了點頭。
“不錯,我們這條秘密的商道,有一支秦國的部曲設卡。相比於我們打通關節得到的路引外,他們更相信我。”到了這種時候,田子凌可不敢隱瞞,否則,一旦讓對方以爲自己毫無用處,那麼後果可想而知。
“很好,那麼現在,你應該願意捎帶上我們了吧?”展白的笑容是那麼的和藹,如果不是見識到他剛纔的手段的話,怕是很容易讓人心生親近之感。
可惜,就是這麼親和的笑容,卻讓田子凌不由自主的戰抖起來。
“可、可以,但、但求展兄弟……不,展大俠能饒了小的一命。”田子凌雖然被嚇破了膽,卻還沒有糊塗,知道此時若是不討價還價一番,那麼就沒有機會了。
“呵呵,你倒還敢提條件……”展白眼睛一瞪,但很快語氣就是一軟,“不過,你放心吧。你的命在我眼中不過如同草芥一般,殺你只會髒了我的手。更何況,你之前也沒有說錯,梟娜不過是我的一個侍女罷了,若是剛纔你不以武力威脅的話,我或許就賞賜給你了。聖人不是也說過麼,食色性也,所以我不會因此怪責你的。”
展白雖然話音平和,但那突然閃現的高高在上的氣質,卻是讓人不敢懷疑他的話。
“大哥……不,是公子,奴婢……”似乎爲了印證展白的話一般,梟娜生怕會被展白送給眼前這個嫌惡的死胖子,嚇得急忙拜倒在地,瑟瑟發抖中就要祈求,只是話沒有說完,就被展白打斷了。
“放心好了,這幾伺候的還算周全,我倒還有些捨不得,萬不得已,不會將你送人的。”展白微微皺了下眉,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奴婢,奴婢謝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