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貌似經常會昏迷啊,這可不是好事。”從昏迷中幽幽醒來的展白,來不及去驗看最後的成果,心中卻是先一步發出這樣的感慨。
對於心思深沉妄圖將一切都盡在掌握的展白而言,這種無故的昏迷,無疑是難以接受的。因爲人在昏迷之時,無疑是最脆弱的,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就再也別想醒過來了。
甩了甩腦袋,強行將心頭的這抹憂慮刪掉,立時間,一種特別的感覺,便侵襲全身。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若是要用言語形容的話……嗯,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是的,展白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數十近百年的玄修,早已讓展白的體質在不知不覺中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輕靈而滿富勃勃的生機。只是現在,展白卻是再一次迴歸到玄修之前的體會。
“久違到陌生,這便是凡人的體魄麼?”展白平躺在地板之上,緩緩的蠕動全身每一處零件,以便讓自己最快的適應。
隨手撈起事先準備在身旁的銅鏡,拿到了面前。
“還好,容貌並沒有發生改變。”
望着銅鏡內那副稚氣稍脫的年輕面孔,展白大鬆了一口氣。
如果說,在剝離神格之前,展白最大的擔憂是什麼,那便是迴歸凡俗後,身體會不會發生一些難以挽回的變化。
畢竟,按照實際年齡,他已經有百歲了,而對於凡俗,這個年齡,就算不死,也足以老的走不動路,只等着死神的召喚。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對展白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靂了,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等待神格的成長。
好在,他的擔憂並沒有實現。
感謝上次領悟太素境時的返老還童,讓他的身體自內而外得到了徹底的洗禮,於展白而言,無異於一次重生的機會。
換言之,展白的生命在返老還童的那一刻,就大幅的清除,真正的迴歸到七八歲的年齡。而如此算來,現在的展白,即便變成了凡俗之軀,也不過是個剛剛成年的青年而已。
“十五六歲的身體麼?若是如此的話,那麼應該還有最少三四十年的時間,給予神格去成長了。”對這個結果,展白無疑是滿意的。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展白終於適應了凡俗的身體,這才緩緩的從地板上坐了起來,四目不斷的在密室內穿梭,去尋找捕捉他最想看到的東西——神格。
嗡!!!
似乎感應到展白的目光,一道宛若孩提的嚶嚶低鳴自密室角落的陰暗處響起,緊接着便看到一柄不過兩尺來長的短劍,豎立着懸浮於半空之上,緩緩的向着展白而來。
剛開始,短劍似乎有些怕生,移動的速度頗爲緩慢,甚至因爲展白身體的一些舉動,而受到驚嚇。慢慢的,一股彷彿出自血脈中的親近感,讓短劍終於無所忌憚,劍身晃動間,便飛速的鑽入了展白的懷中,嚶嚶的發出撒嬌的低訴。
“這便是剝離出的神格麼?怎麼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親生的子女啊。”展白感受到懷中短劍傳來的親暱,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笑。
低頭仔細端詳這把短劍,其形制跟意想中的那柄千丈青銅巨劍有九成相似,造型古樸大方,劍身略闊,與劍柄之間沒有吞口過渡,卻絲毫不顯突兀。整劍成鐵青之色,而在兩側鋒銳的劍刃處,卻是閃着幽藍的寒光,除此之外,劍身中央處卻開了一條狹長的血槽,暗紅的色澤分明給人一種兇惡之氣。
鐵青的重山印、赤紅的遠山印加上幽藍的江海印,完美的凝結成這柄劍的軀殼,至於那催動短劍靈活動作的靈智,無疑就是展白剝離出來的神格了。
雙手輕柔的捧起懷中的短劍,展白從劍身上感受到的不是神格的強大,反而有種新生兒的孱弱以及飢餓。
“若將此劍比作新生兒的話,那自己所要扮演的不就是……母親麼?”展白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現在新生兒餓了,作爲母親,自然是要餵養的了。
所不同的是,普通母親是以乳汁哺育嬰兒,而展白要用的卻是自己的血肉以及生機。
“你老孃我現在可只是個凡人,一會你吃飯的時候,可要掌握好這個度,否則的話,說不得就把我給吸乾了。”展白對着手中的短劍自嘲了一句,然後便小心的用短劍的劍鋒於自己的手指上劃開了一道血口。
果然,聞到血腥的味道後,短劍一改之前的撒嬌,變得迫切起來,劍鋒抵在展白手指的創口處,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展白的鮮血不斷的吸納。
此時展白倒是不覺得疼痛,反倒在創口處有種瘙癢之感,可因爲血液的快速流逝,還是讓他很快就察覺到了身體的不斷虛弱。
幾次想要強行打斷短劍吸取自己的血液,可每次低頭去看,卻總有些不忍。
“該死,停下,快點停下。”
直到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而短劍卻絲毫沒有停止吸血的意思,展白終於感受了恐懼,再也顧忌不上短劍的“心情”,開始怒聲喝斥。
可短劍此時吃的正是酣暢之時,對於展白的喝斥竟是理都不理。
“滾開。”血液的大量流失,讓展白虛弱到了極點,到此,他哪裡還敢猶豫,幾乎是積聚起全身的力氣,揮動另外一隻手掌就像短劍拍去。
啪!!!
手掌狠狠的扇在短劍的劍身之上,然後……毫無防備的短劍便哀嚎着被拍飛了出去。
……
展白扶着牆壁緩緩的站了起來,冷冷的望了眼直立着懸浮於左腿旁邊,滿腹委屈的短劍,心中卻是一陣苦笑。
慈母多敗兒,嚴父出孝子。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擔當父母,可直到現在,展白纔算是有了深切的體會。
想想也是,新生的神格此時就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嬰兒,它哪裡懂得自律,一切行動更多的只是出自本能。
本能上它餓了,自然要吃個飽了,至於會不會因此要了展白的命,卻不在它那簡單的思慮之中。
作爲負有哺育職責的展白而言,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所要擔任的必定是一個慈祥的母親以及一個嚴格的父親,只有如此,才能走上良性的循環。
“記住,以後飲血之時,我讓你停下,你就必須得停,否則,就等着捱揍吧。”展白強撐着疲憊虛弱的身體,對腳下的短劍言傳身教道。
彷彿聽懂了展白的話,短劍立即上下搖擺了一番,表示知道了。
“爲人子女,孝爲先。你沒看到老子現在連路都走不了了麼?”展白眼睛一瞪,這就要開始調教了。
短劍聽懂了展白的意思,但顯然並不知道該如何做。
“瞧你這小身板,當個柺杖都嫌短了,罷了,暫且湊合着用吧。”展白不得不簡明扼要的提點一番。
讓自己做柺杖?
短劍心中表示滿滿的委屈,可實在受不得展白那嚴厲的目光,最終只能滿含羞辱的飛進了後者張開的手掌之內。
事實正如展白所言,兩尺長的短劍,作爲柺杖實在不是個好主意。可展白依然執拗的這般做了,哪怕爲此必須彎下腰去……
就這樣,拄着短劍,拖着虛弱的身體,展白如同老態龍鍾的老者,慢慢的向着密室的房門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