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當所有人都幾乎被幹燥的寒風吹得像老樹根一樣乾硬時,斯德辛基終於在地平線上露出一點點輪廓。不正常的天氣甚至將風雪帶到了無主之地,從他們在荒原上行進的第二天開始,原來土黃色的荒原已經變成了白色。
之前的三天,奈爾菲果真就如她所說的,一步都沒有再踏入過臨時驛站的破屋子和帳篷。也許多伊爾士兵在搭建驛站時會優先選擇周圍有石塊的地方便於擋風,所以斯坦每次都能在休息點周圍找到一些足以爲他們擋住一側寒風的石塊。騎士和法師每天晚上就會靠在石頭後,頭枕着換洗衣物,身上披着兩層厚重的斗篷勉強渡過整個夜晚。騎士還將兩人的坐騎牽到了跟前,多少可以爲他們抵擋一些另一側的寒風,他們的坐騎都是北方馬,耐寒能力要比其他品種的馬要強得多,所以兩人藉着這些措施竟然撐過了三個夜晚。
每天晚上入睡前,斯坦都會試圖和奈爾菲聊天,但是法師根本不理睬他,讓他頗爲尷尬。女孩甚至還要求斯坦將他的劍放在兩人中間,以防他的手在斗篷下會碰觸到自己,雖然斯坦以自己的榮譽起誓絕對不會在法師睡着時做任何侵犯她的動作,但是女孩還是會經常從眼角注意自己這一側,直到她實在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每當奈爾菲睡着之後,是斯坦最難熬的時候。女孩身上好聞的香味就像毒藥般鑽入他的鼻子,刺激着他的大腦。騎士多麼希望自己能快點睡着,但是事與願違,女孩的香味和輕緩的呼吸聲讓他越來越清醒,不斷撩起他心底的惡魔。最後,斯坦只好在心裡默唸騎士守則,然後在混亂的思維中失去意識。
經過第一夜後,所有同路的多伊爾士兵都離兩人遠遠的,把他們拋在了最後。莫里斯也只是在一開始向他們詢問了下情況,然後用拳頭狠狠敲打了騎士的胸前,並且警告他絕對不能辜負了奈爾菲。斯坦想要爭辯其實他們什麼都沒做,但是莫里斯根本不聽他的,催馬趕到隊伍前方去了。
斯德辛基的港口作用已經完全不存在了,所有船塢都被冰凍在厚厚的冰塊中,一些村民正在吃力的鑿着冰層,試圖打開一個缺口從冰下釣些魚來改善下伙食。持續了好幾個月的寒冬讓食物越來越少,天氣依然沒有轉暖的跡象,人們都開始擔心撐不過這個漫長的冬天。
儘管人們已經最大限度的減少烤火取暖的次數,以此來節約所剩不多的柴火,但是奈爾菲還是堅持要洗個熱水澡,這讓莫里斯花了一個金幣才湊齊了夠燒開一個浴桶雪水的柴火。而男人們就只能繼續忍着身上的各種氣味和瘙癢,幸好天氣夠冷,他們幾乎不怎麼出汗,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一行人在斯德辛基休整了一天,第二天踏上北方大道趕往費雷爾鎮,他們已經損失了好幾天,不得不減少休息的時間。奈爾菲洗過澡之後,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一路上打量着陌生的故鄉。天氣比斯坦上次經過北方大道時更冷,道路兩邊的樹林幾乎只剩下了枯黃的樹枝,整個大地很難找到不是白色的東西。在經過他們曾經宿營過的那個村莊時,斯坦發現原本應該早已回來的村民們仍然不見蹤影,整個村莊幾乎被埋在了積雪下,只有幾幢稍高一些的屋子勉強露出屋頂上的煙囪。騎士皺着眉頭,不禁爲這反常的天氣擔憂起來,只要再持續幾個月,整個多伊爾都會被白雪徹底覆蓋,變成永凍平原的一部分。
在他們離開斯德辛基後的第三天,一行人遭遇了暴風雪,不過對於多伊爾人來說暴風雪對於他們就像一場暴雨對於南方人一樣。早在天空中雲層逐漸厚起來時,多伊爾人就已經在尋找能躲避暴風雪的屋子了,當天空開始轉暗,寒風漸漸強烈時,一行人已經找到了一個獵戶小屋,所有人擠在了裡面等待暴風雪過去。
屋外的寒風猛烈的颳着,屋內卻很溫暖,士兵不停的往壁爐裡添加柴火,再加上十多個男人散發出來的夾雜着氣味的熱量,讓屋內成爲了一個避難所。
這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屋子裡休息,屋外呼嘯的狂風讓奈爾菲也放棄了要出去的打算。法師縮在斗篷裡,用圍巾蓋住鼻子,希望能遮住些難聞的氣味。斯坦一個人蓋着自己的斗篷,靠在離法師有幾步遠的地方,時不時向女孩那裡望去。騎士有些擔憂的發現,自己的注意力越來越多的被奈爾菲吸引過去,每次他空閒下來坐在一旁,眼睛總會開始在人羣中尋找女孩的身影,當看到那個美麗的身影后,目光就會長時間的跟着她,久久不願離開。
暴風雪在第二天凌晨停了,士兵們用力撞開被積雪封住的木門,艱難的爬了出去。經過一場暴風雪後,天氣更加寒冷,連斯坦都不由得抓緊了斗篷,把整個人都包的嚴嚴實實的,但是他還是不習慣把鼻子和嘴遮住,這讓他覺得呼吸困難。奈爾菲可管不了這麼多,女孩把所有帶着的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連圍巾都戴了兩條,把鼻子和嘴巴藏在了後面,只露出兩個美麗的淡綠色眼睛。就連早已習慣了多伊爾惡劣氣候的士兵們也開始咒罵起這讓人受不了的鬼天氣,所有人都緊緊的抓住斗篷,生怕被寒風吹起,帶走所剩無幾的熱量。
積雪將道路埋沒,即使是腿較長的北方馬,每走一步馬匹的腿都會只剩下半截露在積雪外,斯坦開始擔心要是繼續冷下去,連耐寒的北方馬也會支持不住凍死在這裡。夾帶着雪花的寒風不停吹過隊伍,折磨着每一個人。
一行人在離狼堡還有一天路程的岔路口休整了一個晚上,這裡原本只有三塊路牌,指着三個不同的方向,但是現在多伊爾人在這裡建立了一個哨所,用來給那些旅行者提供一個喘息的地方。大約有二十個多伊爾士兵駐紮在這裡,每一個都凍的臉通紅,站崗的士兵每隔半小時就會換一班崗,輪到的士兵不停跺着腳,不敢停下來,因爲一旦停下,雪地的低溫就會讓他們的腳趾凍傷,然後他們可能就只剩下九個腳趾了,或者更少。而在夜間,更是撤銷了站崗,所有士兵都窩在兩個屋子裡烤火。
“這個天氣,我看連煞妖都會被凍死。”士兵們圍着壁爐聊天。
“如果他們會凍死,那我們早就凍的和河裡的冰塊一樣硬了。”另一個士兵不屑的說。
“你聽那個捲髮的守衛說了嗎?昨天這裡來了一隊商人,裡面有兩個人的腳趾頭被凍掉兩個,還有個人的左耳朵被凍掉了。”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其餘士兵都哈哈大笑起來。
斯坦抱着雙手靠在牆邊,聽着他們的談話,每隔一會就向奈爾菲那邊悄悄看一眼,法師端着熱茶,溼潤着自己的嘴脣,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彷彿與其他人處於兩個世界。
屋外,呼嘯聲依舊,斯坦默默的聽着風聲,想起了麗爾,騎士突然發現女孩在他心中的映像越來越模糊,而另一個身影卻越來越清晰。奈爾菲的香味和呼吸聲從幾步外傳來,斯坦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