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陣風從皮拉圖斯山脈以東刮來,以極快的速度呼嘯而過,吹過山谷間的每一粒灰塵,也吹過駐紮在那裡的帳篷,一時間油布拍打的聲音不絕於耳。人們或是躲在帳篷後,或是靠在岩石上,以防自己被風吹走。在這個風速下,即使兩人只相隔幾步,只要說話不夠大聲,還是什麼都聽不清楚。
弗恩在外面走了一大圈,把幾乎所有帳篷都問了一遍,但是沒有人看見過他問及的那個女孩,那個非常美麗的有着棕黃色長髮的女孩。外面的風越來越大了,烏雲正迅速從東方飄來,就要下雨了,弗恩心裡想到,不情願的鑽進了一頂碩大的帳篷。
帳篷裡已經坐着好幾個人,除了瑞克一家之外,還有兩個傭兵坐在帳篷中央,兩人都穿着包裹全身的硬皮甲,在胸前還有鐵片護住心臟的位置,他們的腰間都掛着短劍,在一旁的架子上還靠着兩把價值不菲的長劍。
見弗恩進來,瑞克連忙關心的問道,“怎麼樣弗恩,有沒有好消息?”
弗恩搖着頭坐下,拿起簡便桌子上的熱水喝了起來。瑞克的小女兒走到弗恩身邊,好心的拉着他的手細聲細氣的說道,“別擔心,弗恩,你一定會找到她的,我也很想見見這個姐姐呢,她一定非常漂亮,否則你怎麼會這樣到處找她呢?”
女孩的話顯然是讓弗恩的心情好了些,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你說的沒錯,莉茲,她非常漂亮,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孩,我會找到她的。”
“她或許並沒有在這裡久待,而是繼續向南了,這裡這麼多人,誰也不會記得只有一面之交的人的。”其中一個傭兵說道,他有着一頭棕紅色的捲髮,細長的眼睛露出鋒利的目光。
“對於大多數人是這樣的,但是奎艾她是你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人。”弗恩看向那位傭兵。“不過還是感謝你的幫助,塞倫,要不是你同意讓我們在你們的帳篷裡落腳,我們可能連一晚都挨不過。”
塞倫揮了揮手。“這不算什麼,在這裡我們需要聚集儘可能多的同伴一起繼續向東,那片未知的土地會有什麼樣的危險沒有人說的準,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另一位傭兵也贊同的點着頭,他同樣長着一頭棕紅色的頭髮,只不過他的頭髮很直,垂於耳後。“再說你爲雅克森他們報了仇,將那些無惡不作的強盜一網打盡,我們也應該感謝你纔對。”
說到雅克森,弗恩無奈的嘆了口氣。“有時候,人比黯潮更加可怕。”
塞倫不置可否的歪着頭。“我們沒有遭遇過黯潮,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多麼可怕,但是僅憑傳聞,我們就已經聞風喪膽,連繼續呆在瓦利斯的勇氣都沒有。”
“這不怪你們,你們絕對不會想遭遇黯潮的,那種感覺……你們絕對不會想體驗。”弗恩放下手中的茶杯,凝視着空空如也的杯子。
塞倫揚起一側的眉毛。“聽你的口氣,難道你遭遇過黯潮?”
弗恩擡起頭,平靜的看着塞倫。“是的,在薩拉,多伊爾,阿爾圖納,代頓,還有瑟倫德拉,我都與黯潮戰鬥過,我不會忘記其中的任何一次。”
在場的所有人看弗恩的眼神都變了,彷彿在看着一個英雄,塞倫沉默片刻才說到,“你能一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整個強盜團都幹掉,一定有過人之處,也許你說的都是真的。”
“所以我會繼續留在瓦利斯,這裡需要我,很感謝你們願意接受瑞克一家的加入,他們需要傭兵的保護。”弗恩微微點頭表示感謝。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們一共有十幾號傭兵,足以保護幾倍的人數,即使再有強盜團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塞倫看了一眼身邊的另一位傭兵。“而且阿希諾和我曾經都是阿萊西亞的衛兵隊長,我們的傭兵團大多也都是曾經的士兵,可不是普通傭兵團可比的。”
“看得出來。”弗恩笑了笑。“你們的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瑞克在一旁如釋重負的握着手,連日來擔驚受怕的路途看似終於要結束了。“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你纔好弗恩,沒有你的話我們根本到不了這裡。”
弗恩友善的笑容掛在平靜的臉上。“是你們先救了我,瑞克,你們給了我水喝,如果真要感謝的話就感謝你們自己的好心吧。”
夜晚風更大了,層層疊疊的雲以極快的速度從東方向西飄去,偶爾露出藏在後面的月亮,整個山谷也因此時而泛着銀色的光輝,時而一片黑暗。大雨在入夜後不久降臨,在將整個山谷沖刷過一邊後漸漸停歇,留下空氣清新的黑夜。
弗恩在帳篷裡翻來覆去,帳篷外呼嘯的風聲讓他心煩意亂,飄忽不定的前路始終撲朔迷離,還有奎艾的下落更是他心頭的一塊石頭。終於,他嘆了一口氣,從溫暖的被窩裡鑽了出來,掀起斗篷的一角,走了出去。
外面已是凌晨時分,正是最冷的時候,但是因爲這裡地處瓦利斯最南方的王國之一的阿萊西亞,所以即使氣候反常,這個山谷也算不上寒冷,最多隻是有些涼意罷了。
弗恩往山坡上走了幾十步,在一塊巨石後停下腳步,那裡有一名守夜的傭兵,除了他之外,弗恩還發現了另外兩名守夜的傭兵在幾十步之外的兩側,而且他相信一定還有他沒有發現的傭兵。
那名傭兵人不高,但是十分強壯,褐色的頭髮在夜裡幾乎就像黑色,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根堅硬的樹樁。他見弗恩走來,雖然不動聲色,但是手不顯眼的移動到了腰間,那裡掛着一把短劍。“你就是黃昏到達這裡的那個傭兵?”
“沒錯,是我。”弗恩放鬆的靠在巨石旁,從衣服內袋裡掏出兩片薄荷葉,並且將其中一片遞給了傭兵。“我的名字是弗恩,碰巧在路上遇到了瑞克一家,他們給了我水,於是我護送他們到了這裡。”
傭兵點了點頭,接過薄荷葉,等弗恩將另一片放入嘴裡後才把自己手裡的塞進嘴中。“我叫羅爾夫,曾經是阿萊西亞的一名普通士兵,退伍後跟着塞倫到處跑賺點小錢。”
弗恩向遠方眺望而去,帳篷位置的擺放恰到好處。“你們一定賺了不少錢,這裡的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專業,已經很少有傭兵團能做的那麼好了,即使是號稱瓦利斯最好的德維爾傭兵能做到這樣的也很少。”
“德維爾傭兵,真想見識一下。”羅爾夫的嘴角微微彎起。“不過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們就要翻越皮拉圖斯山脈了,以後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逃難者還在源源不斷的抵達這裡,你們不再等等嗎?”弗恩問道。
羅爾夫搖着頭。“不等了,永遠都等不完,人再多我們也保護不了了,後來的人也會帶着其他傭兵,只要越過了這個大裂口,在東大陸我們還有機會遇到。”
“你們爲什麼會有去東大陸的念頭?與其他逃難路線比起來這絕對是條冷門路線,而且充滿了未知的危險,也沒有以往的經驗可循。”弗恩將嘴中已經咬爛的薄荷葉吐出,現在他稍微有些精神了。
“有一個人,據說他是從黑沼澤中走出來的,他帶着幾個強壯的戰士和一些女人,他說瓦利斯要完了,整個瓦利斯將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只有去東大陸才能倖存下來。”羅爾夫聳了聳肩,顯然他也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驚訝的神情出現在弗恩的臉上。“那個人叫什麼?”
羅爾夫歪着頭想了想後說道,“好像叫阿倫吧,人們都這麼稱呼他,但是我覺得那是個假名。”
弗恩點點頭。“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不知道。”羅爾夫搖頭說道,“但是據說他已經帶着一批人抵達東大陸了,如果我們過去後能遇到他們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可不想在一無所知的地方探險。”
弗恩擡起頭望向東方的天空,那裡依然一片漆黑,離黎明仍有一段時間,呼嘯的晚風吹過他的臉龐,使他睜不開眼。“我要離開了,祝你們好運,羅爾夫,還有你們所有人,告訴塞倫謝謝他的食物和水。”
羅爾夫吃驚的張大了嘴。“你不和我們一起去東大陸嗎?說實話我覺得留在瓦利斯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我知道,羅爾夫。”弗恩轉過身,好讓自己不再正面對着風。“但是我有未完成的任務,我必須去完成它。”
“好吧。”羅爾夫似懂非懂的點着頭。“願戰士之神與你同在,希望我們能在東大陸再見。”
弗恩向羅爾夫點頭致意,轉過身去準備離開,突然他想起了什麼,再次回過身。“對了,臨走前我有個問題。”
“你說。”羅爾夫雙手抱在胸前。
弗恩皺着眉頭沉思了幾秒。“既然你曾經是阿萊西亞的士兵,那麼你應該知道你們有一位公主,她在成年前就離開了王宮,後來再也沒有露過面。”
羅爾夫疑惑的打量着弗恩。“你說的沒錯,阿萊西亞是有一位公主在成年前就被國王送往了夏瓦那的法師塔,據說她有非凡的天賦,法師塔的大賢者親自到阿萊西亞來勸說國王的,雖然國王十分的不捨,但對方畢竟是大賢者,所以結局就是你說的那樣了。你問這些做什麼?”
“哦,我和法師塔的一些法師打過交道,他們有提起過那位公主。”弗恩心裡掩藏很久的謎團終於得到了解答,但他還是想要更加確定的答案。“那位公主叫什麼名字?”
羅爾夫不解的盯着弗恩的眼睛,但還是回答了他。“妮絲蒂爾,她是阿萊西亞國王的小女兒,妮絲蒂爾•圖布萊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