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一起忙活了一整天,在黃昏時分終於把陷阱都佈置完畢,艾德琳從頭至尾都沒動過手,而只是坐在一旁的樹枝上指揮着,這讓盧修斯非常有意見,但是看在巴雷德的面子上也不好發作。
衆人回到酒館填飽肚子後,巴雷德一語不發的躺倒在椅子上休息起來,他要爲夜晚的行動保存體力,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在面對煞妖時還能做些什麼。盧修斯慢慢喝着啤酒,爲自己好友的安危感到擔心,他看向艾德琳,法師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艾德琳,你有多少把握我們能全身而退,包括巴雷德。”
艾德琳瞥了一眼盧修斯,繼續看着自己擺放在桌子上的雙手。“那要看我們的發揮,和煞妖的實力,煞妖之間也有實力上的差距。”
“很好,這麼說你就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了?”盧修斯一拳敲在桌子上,引得周圍的顧客都看向這邊。
“也不能這麼說,如果一定要個答案的話,超過一半吧。”艾德琳淡淡說答道。
盧修斯猛地拔出長劍往桌子上一砸。“如果巴雷德有什麼意外,那麼這把劍下一個嚐到的鮮血就來自於你。”
衛兵都做好了應付盧修斯接下去動作的準備,艾德琳的右手撫摸過長劍的劍身,隨着纖細手指的移動,一層薄冰覆蓋在劍身上,盧修斯看得傻了眼。“你無法傷害到我,盧修斯,不過我向你保證,我會盡全力保護巴雷德的安全。”
盧修斯拿起自己的劍,上面的薄冰像冰晶一樣散落到桌面。“我也要睡會,到時間了叫醒我們。”
吟唱人輕緩的歌聲就像催眠曲,將盧修斯帶入夢鄉,在夢中,他看到了三個人影,其中兩個是強壯的男人,在他們中間的是一個穿着長袍的女性。三人互相配合,將擋在前路上的敵人全數擊退,勇往直前。
就在盧修斯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一陣冰冷的感覺涌入脖子,他一下跳了起來,正看見艾德琳正在自己面前。“出發吧,在煞妖出現之前,我們按照白天安排好的方案埋伏好。”
盧修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明白剛纔冰冷的感覺從何而來,巴雷德已經整裝待發,手裡拿了個酒瓶向酒館外走去。三人走出酒館,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走了一會後,盧修斯才發現兩名衛兵並沒有跟出來。“你的衛兵呢,艾德琳,他們是不是嚇得腿軟了。”
艾德琳的步伐比白天時要快得多。“他們的實戰經驗太缺乏,出來也是送死,我們三個就足夠了。”
盧修斯看着身邊正被他們越過的一間屋子,微弱的燈光從窗戶縫隙裡透出了一點。“如果煞妖又去找其他民兵了怎麼辦?”
“不可能,我已經通知勞格讓他的民兵今天全都呆在家裡不要出來了。”艾德琳看了一眼盧修斯和巴雷德。“今晚,整個帕拉戴斯只有我們三個會在室外。”
“真是太棒了,你聽到了嗎,巴雷德,我們一定是被七神拋棄了。”盧修斯摸了摸自己的兩把劍。“我現在覺得身上的武器太少了。”
巴雷德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我現在沒心情和你說這些,我的腿都在發抖。”
盧修斯這才意識到巴雷德從剛纔開始就一直非常沉默,作爲誘餌,並且有親身體會過煞妖厲害的傭兵,此刻纔是壓力最大的人,盧修斯走到巴雷德身邊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巴雷德,如果煞妖想要殺你,那也一定是在殺了我之後。”
“別傻了,如果煞妖殺了我,你就趕快跑,去法師塔,或者回達勒姆,和穆琳娜好好過日子吧,別再想什麼冒險了,記住,從依坎村那條路線走。”巴雷德搖了搖頭,加快了速度。
三人來到白天佈置陷阱的地方,這裡地處村莊的外圍,由於樹木稀少,月光毫無保留的照射下來,將草地與菜園染成了銀色。“快隱蔽起來吧,盧修斯,煞妖隨時都會出現。”艾德琳向着一棵樹飛去。
“說的輕巧。”盧修斯抱怨了句,和巴雷德點了點頭,轉身向另一棵樹走去。
巴雷德坐在圍住菜園的柵欄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酒,除了偶爾響起的昆蟲鳴叫聲,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清晰的記得昨晚遭遇煞妖時的那種感覺,雖然他是個走遍瓦利斯的傭兵,經歷過的危險不計其數,但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對方是煞妖,這一點足夠讓任何人都手腳發軟。巴雷德的手腳也確實軟了,拿着酒瓶的右手不時會抖上兩下,等待的時間就像等待上刑場一樣,既心存僥倖等待的那一刻永遠不要來,同時又希望最後一刻快點到來給自己個解脫,在糾結於掙扎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酒瓶中的酒終於被喝完,巴雷德打了個嗝,把酒瓶往身後一扔,在他剛做完這個動作後的幾秒內,一股足以讓他窒息的強大壓迫感猛的襲來。煞妖來了,巴雷德心裡很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與之前完全相同的感覺又回來了,這一次,他不再試圖叫喊,他知道艾德琳與盧修斯一定也已經察覺到了煞妖的出現,他現在想做的,就是能擡起手拔出劍,讓自己能活下去。
一個黑影從道路盡頭緩緩走來,同樣黑色的斗篷在黑影背後隨着步伐有節奏的擺動着,周圍的昆蟲也不再鳴叫,初春夜晚的冷風也好像消失了,巴雷德只感到自己的背上和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儘管剛喝完一瓶酒,現在卻口乾舌燥。
黑影在空地的另一端停住了腳步,從嚴實的兜帽裡發出嘶啞的笑聲,巴雷德感到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但是最恐怖的事纔剛剛開始。煞妖慢慢的把兜帽拉到腦後,露出了他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藉着明亮的月光,巴雷德看到了讓他情願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幕。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孔上長着兩個空洞的眼眶,沒有眉毛,沒有眼球,鼻子和嘴脣也被削去,只剩下一個洞和一條縫,腦袋上如枯草般的頭髮零散的緊貼在頭皮上,整塊頭皮可以看到好幾處腐爛,看上去像是馬上就要從頭上脫落下來。
要不是自己無法發出聲響,巴雷德此時一定已經大叫出來了,而現在,他只能從喉嚨深處發出咔咔的聲響。他想要拔劍,但是手卻連碰觸到劍柄都做不到,手指顫動着,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動作了。這一刻,他突然想哭,讓人窒息的恐懼和什麼都做不了的絕望感幾乎將他擊垮,唯一支撐他沒有倒下去的就是兩個同伴了。
煞妖似乎對於這個膽大的有些反常的傭兵也有所忌憚,他先是轉動着骷髏般的頭顱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在視線掃過幾棵梧桐樹時特意停留了較長的時間。巴雷德不知道沒有眼球的煞妖是怎麼看清東西的,但是在掃視了一圈後,煞妖拔出了背上的兩把劍之一,隨後邁開腳步,謹慎的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