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滿面通紅,低頭搓着校服裙角的洛莉,白洛有些不自在的放下打招呼的手,硬着頭皮走了過去。明瞭那件事情之後,他發現自己無法自然的面對她了。“怎麼,遇到麻煩了嗎?”
“那個,我……我迷路了。”洛莉更加難爲情了。居然讓自己現在最不敢面對的人發現了自己是一個大路癡,太不妙了。不過,他會幫自己的吧?
“這樣啊,那我帶你出去吧。”洛莉澀然擡頭,落日餘暉裡一身金黃的男孩淺笑溫言。嘛,他幫助了我,所以和他親近一點,沒關係的吧?
“走吧,洛莉,這邊。”白洛歪頭看了眼洛莉,看透她掩在劉海下的不知所措,無奈的搖搖頭,當先邁步。暫時先這樣吧,正所謂欲速則不達。
“洛莉,終於找到你了!”剛剛拐回熟悉的街道,洛莉就聽到了艾可兒的歡呼,只來得及叫一聲她的名字,就被她一把從白洛身後扯了過去。“哼,你怎麼在這兒,死心吧,不會給你機會的!”茜茜一臉警惕的看着白洛,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拉着洛莉轉身就走,留下一臉錯愕的白洛呆在原地。
“嘛,我這到底算什麼?”白洛苦笑着攤了攤手,提步跟上三個女孩,在交錯的光影中,迷失了痕跡。
暗中護送洛莉回到“安樂鄉”,白洛鬆了一口氣,轉身返回爲這次任務專門租下的公寓。扭開門鎖,脫下鞋子,正要換拖鞋,卻發現它已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粉紅色的小皮靴。
白洛揉了揉眉心,只能穿着襪子向乒乒乓乓開着交響樂會的廚房前進。倚在門口,看着穿着大了幾號的拖鞋,套着明顯不搭調的圍裙忙碌的少女,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小琳,最高指揮官這樣擅離職守,真的好嗎?”
少女翻了一下鍋子裡的南瓜絲,被團成丸子的栗色長髮隨着她的動作顫動,“有什麼嘛?讓昕月代替一下就可以啦。怎麼,哥哥不歡迎小琳嗎?”少女拿着鍋鏟轉身看着白洛,一幅泫然欲泣的樣子,“哥哥,有了“公主”就不要妹妹了嗎?虧人家那麼想你!”“怎麼會呢,小琳,哥哥怎麼會不歡迎你呢?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唯一可以託付溫柔的妹妹啊!”白洛探手,按上她頭頂,輕輕揉動。少女任由白洛輕撫她的頭髮,悄悄吐了吐舌頭,眯着眼享受這難得的安寧。
突然有一絲奇怪的味道飄過二人之間,少女皺了皺鼻子,急忙推開白洛,轉身翻動被遺忘了的菜品。看着那無法挽回的焦糊,她氣鼓鼓的轉身看向一臉莫名笑意的白洛,死命把他從廚房推了出去,“壞蛋哥哥,罰你吃掉它們!現在給我出去,不要再打擾我啦!”
白洛順從的退了出去,對着緊閉的廚房門淺笑,轉身去給她收拾房間……
白依琳推開房門,坐在白洛的牀沿之上,藉着窗簾未完全遮擋住的月光,描摹白洛的面龐。她在飯菜里加了點東西,讓白洛可以睡得安穩,經過‘龍淵’的訓練之後,他就鮮少陷入沉眠了啊。哥哥他,都是爲了我啊!
白依琳踢掉拖鞋,爬上牀沿,把頭枕在白洛的臂彎裡,安心的閉上眼。在哥哥面前,她可以卸下一切剛強,回覆本來的小女兒姿態,撒嬌,搞怪,惹麻煩。因爲哥哥會包容一切,不管自己惹的禍有多大。就算惹上的是未知,就算自己會隱瞞,他也會跟在自己身邊,保護周全。
“吶,哥哥,真是個純粹的笨蛋啊。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我的哥哥了。嘛,你是黑髮黑瞳,我是慄發藍瞳,我們真的是兄妹嗎?”白依琳狀似夢囈,神態朦朧的擡眸看着熟睡的白洛,“哥哥,其實我很不喜歡你對我以外的人溫柔呢,如果,一切,停在一年前該多好……”
一年前,雲川縣。
白洛打開妹妹房間的門,小心的調亮壁燈,控制在自己可以看清一切,卻又不會影響妹妹睡眠的程度,輕手輕腳的走到她的牀頭,小心的爲她掖好有些凌亂的被子,旋即坐上牀頭櫃旁的椅子,目光凝滯在背對着自己的妹妹身上。
“你很奇怪我怎麼還不離開,對吧?”白洛的聲音很平淡,蓋在少女身上的被子卻抖了抖。
“還裝?我給你蓋了七年的被子,還看不出來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嗎?你也太小看你哥哥了吧。”白洛輕笑着,見少女的被子沒一絲動靜,也不強迫她起來。“你想躺着就躺着吧。”白洛伸手,把她散亂的頭髮聚攏一處,“這幾天幹什麼去了,又沾上什麼麻煩了嗎?學校裡的那個可不是你啊,就算模仿得再像,在我眼裡也處處是破綻啊!比如,她整理劉海的動作太刻意了,又比如,她握筷子的動作太僵硬了……”連替身這種東西都出現了, 這次的麻煩絕對不小。不過,就算解決不了也要上啊,妹妹的麻煩,理所當然要交給哥哥來解決!
“小琳,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你是我唯一可以託付溫柔的人了。所以,不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把哥哥矇在鼓裡,好嗎?”白洛緊盯着背對自己的少女,直到眼角酸澀,也沒得到迴應,終於嘆了口氣,“不希望我知道嗎?我……明白了。”他起身擰暗燈光,輕合房門,緩步離開。
待到門外輕微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丁點,牀上的少女才睜開了眼睛,淚珠成串滾落,濡溼了粉紅的枕巾。“對不起,哥哥,原諒我。我不想讓你捲進這個沉重而血腥的世界來,這些東西,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
白依琳推開房門,確認哥哥已經上學去了,這才鬆了口氣,轉頭看見桌上小心保溫着的早餐,情緒有些低落。
看到妹妹從公寓裡出來,躲在灌木後的白洛攥緊了手中的鐵質球棍,悄然跟在她身後。他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最後說的那些類似於放棄的言語,會讓她感到失落。唯有如此,他才能跟在她身後,不讓她察覺。
他跟着她離開了城鎮,直入青隴山區!他不知道最終會到哪裡,他只知道要護着她,死也要把那些麻煩擋在她的身前。他想過有可能會遇到什麼,卻沒有想到,她會在不遠處的地方停下步伐,然後憑空消失在他的面前。
“什麼東西?!”白洛離得有些遠,只看見她擡手按在半空之中,下一剎就消失在靜默的風景裡!逢此驚變,白洛再顧不得隱藏,疾步衝了上去,卻被那‘風景’給撞了回來。身體的痛楚讓他暴怒起來,掄起球棍,狠狠砸在那‘風景’之上,藍光暴起,即刻讓他失去了知覺。
“指揮官閣下,抓到一個惡意入侵者,請求指示!”冷麪少女在光腦上調出躺在銀白地面上的白洛的影像,放到換上一身紅衣的白依琳面前。下一刻,少女面上的平靜崩裂成莫名,“昕月,我想去見他。”
“指揮官閣下,《條例》……”昕月想要勸說,眸中的情緒劇烈波動着,最終同意了下來,“好吧,他在E區第76監室。”
“謝謝。”白依琳破涕爲笑,轉身跑出指揮室,留下昕月凝立在光腦前,長久沉默。“裝備室嗎,給我準備一套中等體型的通用戰鬥服,送往E區第76監室。”切斷聯繫,昕月臉上顯出一抹淺淺的欣喜之色。《條例》就要終結了嗎?本就是臨時編制用以考察她心性的東西,到這裡就可以了吧?
白洛睜開眼睛,從銀白而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起來,還未完全清醒,頭上就被狠狠敲了一記。“笨蛋哥哥,你自作主張的捲進來做什麼啊!”白洛一把抓住那隻手,急切的轉頭,“小琳,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白依琳從他的手掌裡掙脫開來,“我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我能出什麼事啊?你不是已經放棄了嗎?爲什麼還要跟來啊?這樣做,你很有可能被當做間諜直接抹殺掉的啊!就算我爲你開脫,你也會失去自由,終老於此啊!”她的淚止不住的流,順着眼角滑落。
白洛伸手去擦她的淚水,“因爲擔心你啊,我的妹妹。”
“笨蛋,笨蛋,這裡是國家機密級機構啊,就算你進來也什麼都幹不成啊!我什麼都不說的時候,你選擇性遺忘掉不就好了嗎?你這笨蛋,笨蛋,幹什麼跟來啊!”白依琳死命錘打着白洛的肩膀,一臉痛苦。
“國家機密級機構?爲什麼我這麼輕易就進來了?妹妹你又怎麼會被捲入這裡,還成了最高指揮官?”白洛把她摟住,輕拍她的背脊,低聲問道,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讓她繼續悲傷下去。
“最好的掩飾就是沒有掩飾,只要吞噬掉闖入者,就沒人會發現這裡。至於指揮官閣下爲什麼成爲了指揮官……因爲她有那個天賦,所以被我們選中了。”昕月捧着一套銀白色的戰衣走進了這個房間,“另外,指揮官閣下,《條例》,已經終結了,他不會失去自由,只是再也無緣與你相見而已。普通人務必隔絕在這個世界之外!”
“有其他辦法嗎,我不想和小琳分開。”白洛摟緊白依琳,近乎懇求的看着昕月,自從知道白依琳沒有危險,他就放下心來,心態變得無比平和。
“有,成爲我們的一員。不過,你的話,只能做爲戰鬥人員存在。”昕月打量了他一眼,出言判定。
“不行,哥哥,會死的!我寧願不見你,也不要你捲入這個殘酷的世界!”白洛緊緊摟住白依琳,不顧她的阻攔,出聲詢問:“只要成爲戰鬥人員就可以和小琳在一起嗎?”
“準確的說,你只有成爲頂級的,面對最危險情況的戰鬥人員,纔有可能隨時和指揮官閣下相見!”昕月抖開戰鬥服,等待白洛選擇。
“不要,哥哥,別……”白依琳死命掙扎,想要阻止白洛,卻被他死死按在懷裡。他在她耳邊低語着,伸手接下了那銀白得美麗而單調的戰鬥服。“呵,小琳,哥哥不在妹妹身邊,是不行的啊!”
白依琳停止了掙扎,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了。她擡手揩乾淚水,露出一臉果決:“昕月,我行使最高執行權,命啓“龍淵”,開啓“花之騎士”計劃,對象:白洛!”吶,哥哥,我阻止不了你,也不想你死去,所以,只有讓你成爲最強了啊!只是,她現在還不知道,她把他推入了什麼地方。
白洛睜開眼睛,正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沉睡俏顏。待到看清是誰時,他硬生生吞回了已到嘴邊的尖叫。小心的從少女頸間抽回手臂,白洛憐惜的俯身淺吻她的額頭。旋即移開了目光,在波動的心緒中,全然不覺少女臉上已通紅一片。
小琳,害你每天都爲我擔心。我……真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