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莉緩緩的睜開眼睛。入目,是波動着昏暗的巖頂。波動的火光撕扯着陰影,彼此廝殺激烈。她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正置身於巨大的金屬牢籠之中,黝黑的金屬柵欄將她與外隔絕。
“呀啦,醒了啊!”亂髮男子的聲音帶着滿滿的興奮。“這樣的葬身之所怎麼樣?雖然是我剛加入滅世會時製造的地方,不過,正巧在這個城市的中心啊。”他遠遠的站在光暗扭曲的地方,低聲詭笑着。
“白洛呢?”她厲聲詢問着,心底生出濃濃的不安感來。她瘋狂的四處尋找,卻沒有發現白洛的存在,不由鬆了一口氣。而這時的亂髮男子卻是突然狂笑開來,“白洛?是在叫他嗎?”在從上而下金鐵的碰撞聲中,洛莉睜大了眼睛。
“ 白洛!你怎麼樣?回答我啊,白洛,白洛!”她搖晃着面前的柵欄,對着不遠處從空而落的,被數條鐵鏈鎖在遍佈荊棘的十字架上的白洛急聲呼喚,卻怎麼也得不到迴應。
他的面具已然不見了蹤影,身上的甲冑也無比殘破,臉上還沾染着血跡。雙目緊閉着,額頭上的筋絡不時扭出痛苦的紋路。他怎麼會不痛苦呢?他胸前的甲冑被劈開了啊,一掌多長的傷口還在向外滲着血。這還只是最明顯的傷口……她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傷口,但是那些傷口裡滲出的血已然濡溼了他的衣衫,從下襬滴落,在他腳下匯成人頭大小的一團。
她看見了他的戰斧。它立在他的身後,原本鋒利明亮的斧刃已然崩出了如同鋸齒一樣的缺口,而斧柄上的幾記刀痕,更是隻差毫釐就能將它削斷。洛莉的眼眶被淚水盈滿了。她不敢想象他經歷過什麼樣的戰鬥。他爲了救她受了如此重的傷,這讓她的心無以復加的痛!
“ 信號在嶽麓城中心的地下,結合這第一天罡的資料分析,這傢伙是想在這裡使‘寂滅之花’強制花開,毀滅掉他的故鄉啊。”昕月將‘疾行巨龍騎’的中樞和獨立指揮室聯通了起來,這樣她們就可以在行進途中隨時掌控白洛他們的所在了。她偷眼瞄着身側一臉不安的白依琳,想着該怎麼幫助她。樓心月默默站到了控制者的位置,然後出手切斷了外置裝甲的能量供應。“坐穩了,接下來,是極速模式!”還沒等白依琳和昕月反應過來,整座‘疾行巨龍騎’就顫抖起來,然後帶着巨大的音爆之聲遠去。
“還真是……很喜歡他呢。”亂髮男子出現在了白洛的身邊,上半身在陰影裡隱沒,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都已經到了無視我的地步了嗎?”他突然掐住了白洛的下巴,把他低垂的頭擡了起來,狠狠的捏着。“現在,你眼裡有我的存在了嗎?”他低笑着,如同嗜血的惡魔!
“不,住手啊!”洛莉瞳孔緊縮,流着淚哀聲相求,得到的卻是亂髮男子的嗤笑。“住手?呵,真是天真的要求啊。”他緩緩鬆開捏着白洛下巴的手,然後在洛莉如釋重負的目光中,狠狠一拳砸在白洛胸前的傷口之上,頃刻血花四濺!昏迷中的白洛忍不住痛哼出聲。他已然失去了痛呼的權力。在那裡,他經歷了太多的痛苦。再重的痛苦也只能讓他痛哼而已。可就是這樣的痛哼,也讓洛莉心痛如絞。“住手,住手,住手啊!放他下來啊,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啊!”她瘋狂的搖晃着柵欄,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還不夠嗎?”亂髮男子用帶血的手指撓了撓頭,然後獰笑着看向洛莉,“放不放他下來,全看你的表現啊。”他撿起立在白洛身後的戰斧,對準了白洛的脖頸,歪頭看向洛莉。“只要,你釋放出力量來,就可以放開他了。只是,只憑你自己,很困難吧?那這樣的話,就可以了吧!”他揮動斧子,做勢對着白洛的脖頸就要砍下。
“不……不……不!”洛莉瘋狂的搖着頭,臉上的表情驚恐至極。可突然,那表情變幻成了冷漠。她握着柵欄的手和她的頭一其垂了下去,然後她在亂髮男子的狂笑聲中呢喃,“果然還是逃不掉啊……白洛,再見了。我……踏進你的世界了。”她如玉的臉上劃過一點晶瑩,“力量麼?……如你所願!”
“指揮官閣下,嶽麓城地下出現了巨大的能量波動,已然達到了湮滅級。預計爆發時間,還剩下三分鐘!”昕月一臉肅色,“另外,居民的疏散工作已在十分鐘前完成!”
“很好。”白依琳強自鎮定,“還有三分鐘,一定趕得及的!”
‘龍淵’底層,在‘至強’面前混戰着的第二吞月突然被禁錮住,丟到了‘天宮’之中,“去吧,今天你沒有訓練了。現在的‘天宮’,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坐鎮者。”
丟出了第二吞月,‘至強’示意剩下的人接着訓練,然後就憑空拉出了一張畫卷,畫面裡,一邊是陰暗的地下,一邊是明亮的雲海。‘這三個小傢伙,一如當年的我們。如果當時的我們選擇了另一條路,結局會否會不一樣呢?”他輕撫着冰棺的表面,“只不過,滅世會這幫傢伙身後,有一個討厭的故人存在啊。我要不要出手,給他們一個慘痛的教訓呢?”他想了想,伸手輕抓灰色的頭髮,“還是算了吧,我還得陪着你呢。”
“呵哈哈哈,盛開吧,爲生靈所驚懼的花朵,怒放開來,把一切都毀滅掉吧。”亂髮男子扔開斧頭,從白洛的身邊離開,高聲狂笑着向洛莉走去。
“嘛,我所需要做的,只是保住你的命而已。剩下的事,就都交給她們吧。”穿着哥特蘿莉裝的女孩收起了指尖的流光,轉身看着倒在地上的屍體,蹲下身子,小心的用手挖洛一個小坑,把流到她靴邊的血液葬了進去。
“啊啦,這個習慣還是沒有改掉啊。”周霜突然自嘲,然後站起身來,低笑到:“真是……你忘了的,我還沒有忘啊。”
“那場大雨裡,你爲我找來的衣服,我一直穿着呢。”她微笑着,低聲道:“白,你說過,這衣服無比的適合我。所以,我就成了哥特蘿莉啊。”
“算了,我果然還是做不到一走了之啊。”她微微轉回頭,身後的屍體瞬間被火焰點燃,化做一團灰燼。她的面孔隨火光的波動變幻,指間再度生出了流光。嘛,白,憑現在的你,還沒有殺我的能力啊。所以,儘快變強吧,至少,超過我。
“‘花’……就要開了。”有什麼人在耳邊低喃,低喃這不明意義的言語。這聲音好熟悉,熟悉到厭惡的程度。是誰?空泛的意識在痛苦中波動着,卻怎也醒不過來。它掙扎着,在無盡的黑暗深淵裡掙扎着。它聽見那個熟悉到厭惡的聲音輕嘆了口氣,然後它就看到了無盡黑暗裡顯出了一點幽藍的光澤。那是一個花苞。浸泡在黑色潭水裡,緩緩旋轉着的花苞。它幽藍的花瓣正一瓣瓣被黑色暈染,染盡之時即張裂開來。現在,已然張開了五瓣,只剩下七瓣,就將完全綻放了!
“‘花種’如果控制不住的能量,就會湮滅己身,波及周圍,消亡一切……”那聲音在迴盪,讓他那痛苦的感覺越來越甚,“白……別讓那朵花盛放啊!”白?誰會這麼叫我呢?比起那個,‘花’……洛莉!
“‘醒’過來了啊,不愧是白。不,不愧是‘黑衣死神’。”周霜微微一笑,指尖的流光再度消失。她又一次轉身,這次,卻是再沒回頭。“還有兩分鐘,你可以搞定的吧?”
空泛的看着那逐漸綻放的花朵的意識之眼終於凝聚了一絲神采。在痛苦折磨中崩散的意識迅速凝聚。而那十二瓣的花朵,已然綻放到了第七瓣了。
‘停下來……停下來啊,洛莉!’明明只看見了花朵,白洛卻清楚的知道那就是洛莉。他在黑暗裡無聲嘶吼。他不知該如何擺脫黑暗,也不知該怎麼發出聲音。他只能無聲嘶吼着,期待着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聲。
那朵花綻放的態勢停滯了一下,然後在白洛驚喜的情緒中緩慢而堅定的綻放了第八瓣。花瓣盛開的那一剎,白洛因痛苦而劇烈波動着的意識突兀的平靜了下來。他彷彿看見洛莉墜入深淵。她或許聽到了他的呼喚,卻沒有力氣做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改變。
他突然感覺到有一股怒火灼燒着他的內心。他怒自己的無能,怒自己的弱小,怒自己的逃避,也怒自己的固步不前。太懦弱了。他聽見心底響起這樣的聲音。是啊,太懦弱了。他聽見自己回答。
然後憤怒的火焰瘋狂高漲,連成一片火海,燒得無比肆枉!赤色的火如水般盪漾,青色的花苞裹着赤色的火焰,驟然綻放開來!
白依琳突覺眉心一跳,‘靜理之花’驟然歡喜的波動起來。這是……‘暴怒之花’?!
“綻放吧,降臨吧,毀滅吧!”亂髮男子赤紅着雙眼,狀若瘋狂。他可以更加靠攏洛莉,以此刺激‘寂滅之花’的開放,可是他沒有。他想讓來人眼睜睜的看着毀滅的降臨!他有信心,在花開之際從任何人面前逃離。當然,在他心裡,‘至強’不是人。
可就在他幻想着來人鐵青的臉色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暴發出了一股狂躁的氣勢!他駭然回頭,就見十字架上渾身是血的白洛睜開了那雙滿是火焰的眼睛。下一剎,高級合金消融開來,白洛從十字架上落下,穩穩站到了地板上。反手抓過地上的殘破戰斧,狠狠一抹,即刻讓它縮水了一倍!
“這是……暴怒之火?‘暴怒之花’?!”亂髮男子愕然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