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輦內,一個小姑娘正撅着嘴巴心不在焉的看着書,她很不開心,原因來自於車攆周邊的鮮衣怒馬。
車攆很簡樸,靈木所做而且散發着淡淡的藥香,素雅的簾子擋住了裡面嬌小的身形。
拉攆的妖獸卻不簡單,是六級妖獸問心鹿,問心鹿的品級不是很高,但縱觀三千年歷史,能讓至善至純的問心鹿當坐騎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同樣至善至純的聖女天心。
問心鹿本是她的好夥伴,往常都是騎着它的,只是天心實在不想面對外面的人,所以只能委屈問心鹿,給它套了個車攆,自己則躲在了車攆裡,連吃飯都懶得出來。
車邊旌旗招展威風烈烈,配合着妖獸拉攆,便是很多宗門之主出門都沒這麼大排場,當然就算是宗門之主也很難找到這麼多的頂級勢力護送。
一面面大旗代表着一方方勢力,坎洲陳家、葉赫家、蘊城、草劍宗,中洲浩然正氣宗、皇天城文家,甚至還有離洲火門。
一面大旗下就是一位青年俊傑,一家之少主,火門來的則是長老之子,如此多的少年英傑等閒時日是不會見到的,而如此多的天之驕子在一起只是打個旗號亮個身份卻不爭個你死我活更不常見。
一山不容二虎,獸王難有善鄰,這些人的勢力、實力都在伯仲之間,衆星捧月的拱衛在女子的身邊反倒讓這輪皎月越發顯得明媚了些。
聖女天心,當得起任何讚美,當得起任何護衛,當得起任何排場。
她獨自出行,路人會給她會心一笑,她盛裝出行,路人還是會給她會心一笑,不論她的身邊是誰,街邊乞丐也好,天下第一人也好,都擋不住她身上那發於心的善良。
若這世間最亮的是太陽,那世人就會用太陽讚美她,若這世間最美的是月亮,那世人就會用月亮讚美她。
所以待在她身邊的這些俊傑是安靜的,甚至連坐下妖獸都選的考究,不是多麼威風凜凜霸氣逼人,反而安靜典雅能與問心鹿安然相處,這更考驗家族的實力。
可是天心還是不開心,她覺得自己被監視了,這種感覺對於一個小姑娘來說非常不好,不過是赴好友之約輕裝簡隨最好,本想走的悄然,可就這樣依然被圍了個徹底,纔出門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在谷裡還好,有師傅在,這些人不敢造次,依師傅的脾氣,若是知道這些天子驕子惹自己不痛快了,別說是少主少俠,便是掌門掌教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她不會拒絕人啊。
明明不喜歡這樣,可見到這些青年和善的微笑,她除了點頭示意然後嬌羞的躲起來外,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所以才讓這些人這麼肆無忌憚,竟然還敢在她身邊打上了旗號,這是要做什麼?
突然也生起師傅的氣來,這個世間她唯一能生氣的人就是她的師傅,因爲她知道即便她生氣也不會傷害到她的師傅,反而會讓他更愛她。
這些日子看師傅的神色有些古怪,怕是有什麼不良企圖,不會是在打她那寶貝露情花的主意吧,那個老傢伙覬覦這朵花好久了,一直想偷走用到林門的門主夫人身上,所謂一花問心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誇大之言,作爲藥神的師傅竟然還信了,只能說明他魔怔了。
亦或者是那棵蘊靈草?
師傅對自己養這棵蘊靈草一直頗有怨言,若不是自己看的緊,早被他偷偷拔掉了,雖然養蘊靈草的代價比較大,但蘊靈草的功效實在太誘人了,有它在自己才能培育出那麼多對環境無比挑剔的靈草靈藥。
當然,這些其實都不是她最擔心的,她最擔心的是師傅不會要將她嫁出去了吧,畢竟自己已經過了十六歲,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齡。
師傅經常說當聖女不好,當一個乖巧有人疼的小媳婦纔好,這句話他提過不止一次了,每次喝多了說的最多的除了林門門主夫人應該是谷主夫人外,就是要把她嫁出去。
想到這裡,天心的臉上突然一熱,有些羞紅,繼而一惱,嘴裡嘀咕着:“臭老頭,天天想着把我嫁出去,我嫁出去了誰給你做好吃的啊,再說…想把我嫁出去好歹放幾個人進谷啊,天天把門看那麼死,我怎麼嫁出去!”
哪個少女不懷春,即便是天心,在這個年齡自然也會有一顆稍微躁動的心。
這些年其實進谷的豪俠俊傑很多,她認識的青年也很多,可是都未曾在她的芳心裡蕩起一絲波瀾,似乎她的萌動還處於懵懂之中,只是出於本能的對愛情有着幻想,卻不知如何去追逐和尋找。
聖女天心即便是有着妖獸拉攆,她前進的速度也遠遠趕不上傳播的速度,才走了一天的路程,這一路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天心要路過這裡。
人山人海卻井然有序,這就是世人對天心的愛戴,所有人出來都只是爲了看她一眼,亦或者只是爲了給這個小姑娘祈福,沒有朝拜沒有喧鬧,路的兩邊靜悄悄的,所有人含笑看着天心的車輦路過,有些風俗奇特之人會向車輦輕輕的撒些水,很淡,根本不會打擾到她。
因爲天心一直心事重重的原因,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車外圍了那麼多人,已經錯過了一批又一批,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一陣自責。
一個孩子安靜的趴在他母親的懷裡,看着被如林的錦旗包圍的車輦,小聲問:“媽媽,那個車裡坐的就是聖女姐姐嗎?”
“是啊,那就是聖女。”一個樸素的母親將額頭抵在孩子的臉上,笑吟吟的道。
“那我長大了能娶她嗎?”孩子天真的問道。
“你爲什麼要娶聖女啊?”母親會心一笑,眼中的明媚似是驕陽,她欣喜於她的孩子能夠喜歡聖女,那意味着孩子還有着善良。
“都說聖女姐姐是天下最善良的人,我要保護她,不讓別人欺負她。”
旁邊一個大叔笑呵呵的輕聲說:“你看,聖女殿下有那麼多人保護呢,還需要你這個毛都沒扎齊的小傢伙嗎?”
婦人跟那人看起來很熟,嗔怪的狠狠打了那大叔一巴掌,然後對孩子說:“這個世上,喜歡聖女是最沒錯的,不管你有沒有本事,都可以喜歡她,但是要娶聖女,要有天大的本事才行,因爲她真的需要保護,或許這個世上沒有人會捨得傷害她,但她的善良依然需要守護!”
那大叔詫異的看了婦人一眼,沒想到這個大字不識的婦人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看什麼看,雖然我是個鄉村野婦,沒讀過書,但我懂道理。”婦人被大漢看的又是一惱。
唯有孩子似懂非懂的看着車輦,小手緊握,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在人羣裡穿梭,最終來到一個老者的身邊,輕聲問:“長老,人都齊了,什麼時候動手?”
老者神色祥和,手輕輕的放到了來人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驟然掐住了他的脖子,那人眼睛突兀着無力的掙扎,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聖女的車輦走遠,老者才用力一捏,那人隨即頹然的倒地,只聽老者輕言道:“當着聖女殿下的面,也敢提殺人的勾當,簡直是對聖女殿下的褻瀆,你應該感謝聖女殿下,讓你多活了片刻。”
本來安靜的人羣在某一刻突然變得嘈雜,車輦周圍的俊彥俱都眉頭緊皺着看向喧鬧的方向,有幾個侍衛高手已警惕的將車輦圍了起來,另有幾人神色不善的走了出來。
雖然聖女所在不益見血腥,但論見死人的數量,這車輦上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怕纔是這些人當中最多的。
“怎麼了?”天心終於被打斷了思緒,掀開簾子輕聲問了問車邊的侍女。
這是谷裡唯一一個年齡與她相仿的女子,雖然親密程度及不上她的師姐神女東方,但論親熱程度這個叫秀草的小姑娘纔是與她說話最多的人。
秀草也是嘟着嘴巴搖頭,她正忙着看這些散發着光芒的少年英傑呢,這一路上看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從葉赫連壁看到陳家少主陳更雨,再看到草劍宗少宗主徐止境,剛剛她正忙着看中洲文家少主文新章。
這些人裡還是這個叫文新章的長得最好看,他還對她笑了幾次,這讓她好感大增,不像其他幾個傢伙要麼冷冰冰,要麼不知好歹,對她的注視視而不見,難道不知她纔是天心最親密的人嗎?
當然,秀草雖然花癡,但絕不犯癡,她只是對美好的事物沒有抵抗力。
天心突然的露頭,讓四周有些浮動,包括這跟了一路的俊傑都翹首看向了這裡。
離天心最近的是火門長老之子範劍俠和中州浩然正氣宗少宗主孟成賢,而這個位置不僅代表了宗門勢力,也代表了個人實力。
他們兩人都是斬障境的天驕,其他人都還在練髒境上徘徊,至於跑龍套的蘊城少城主宇文盪滌雖然也是斬障境的成名高手,但他的年齡已經超過二十五歲,蘊城也不過是剛剛邁入頂級的新晉勢力,便是其他幾人都沒有正眼看過他。
範劍俠和孟成賢一左一右佔據着最爲有利的地勢,很巧,天心掀開簾子後看到的是範劍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