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丫將熱水端過來時,顏詩情將藥箱打開,從裡頭拿出一包藥遞給小丫:“你娘確實流產了,但是沒流乾淨。你將這藥熬了,回頭給她喝下清宮,否則怕是這輩子再也生不了孩子,且體內有東西,日後身子會變得很差,三不五時就得生病。”
她說完這話,看到小丫將藥包接過去後,又道:“這熱水倒去一半,添點涼水進去,我要給她清理下傷口。不過她那傷處的頭髮,我許是要剪短或者颳了,你們沒意見吧?”
古代女人的頭髮都很長,那婦人的頭髮上沾了很多血,且都凝結成塊了。
若是要想好好清理,勢必將那塊給剪短亦或者颳了才行。
只是這古代人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輕易是不會剪頭髮的,因此她在動手之前,還是要先詢問一番。
老婦人聞言,果真是猶豫了,在她看來,將這頭髮剪短的話,那就是對父母的不孝。
小丫則繼續端着水,聽到顏詩情這話,咬咬牙道:“麻煩顏神醫了,只要能救我娘,怎麼都行!”
老婦人看了看奄奄一息中的兒媳婦,嘆息一聲,才道:“罷了,就麻煩顏神醫動手吧!”
人命終究比較重要,不孝就不孝了。橫豎都是她兒子的罪過,若不是他犯渾,過不了幾個月,她的孫子就能出來了,哎,造化弄人!
自己造的孽,日後斷子絕孫,那也是報應!
可惜了小丫一個人,上沒有兄長,下沒有兄弟,以後嫁人,孃家這樣也撐不了腰。
日後就算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嚥着!
不過幸好這丫頭從小好動,跟着人學了一點手腳功夫。
顏詩情哪裡知道眼前老婦人心中如何作想,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病患,自然是先救人再說。
不管這家人或者那小丫出於什麼目的,總之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機行事就是!
來的路上她有想過,許是祁炎那邊想要知道她的醫術如何,纔會找人試的。
只不過如果是真的在試她的話,那眼前這位的情況未免有些小打小鬧了點。
尋常的外傷和最常見的流產清宮,這些都不是什麼複雜。
如果真要試她的話,不應該是弄點蠱什麼的,叫她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到顏詩情已經將婦人的頭髮扒開,待查看清了傷勢後,這纔對老婦人道:“勞煩老夫人拿一把見到過來!”
“顏神醫,水來了!”
小丫端着水進屋的時候,恰好看到顏詩情一剪刀將她孃的頭髮從髮根出減下來。
她忙將頭轉過去,顯然是不願見這畫面。
“帕子擰過來給我。”
她需先將傷口周圍擦乾乾淨,之後在弄酒精清洗傷口在上藥。
婦人的頭磕得太嚴重了,腦子裡頭還有些淤血。
不過這些倒是不要緊,回頭等她身子好些後,在服用些活血化瘀的藥就成。
小丫忙從自己身上掏出繡帕,待浸透擰乾後,這才遞給顏詩情。
“都是我的不對,要不是我堅持不願意去那夏府,我爹也不會想打我,我娘也不會這樣。”
小丫看着她娘這模樣,心裡難受,在說話的同時,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顏詩情目光認真,手上的動作也沒停,卻將小丫的話聽了進去。
夏府,是她以爲的那個嗎?
“這也怨不得你,都是你爹。你還這般年幼,去那夏府做什麼?誰不知道這說是去夏府,實則是那夏府的管家的侄子看上了你。那就是個混的,你要真的去,那纔是害了你。”
老婦人聽到這話,嘆息了一聲。
兒媳婦命不好,第一次懷有身孕的時候,碰上老爺子沒了,那時候家裡忙裡忙外,她那混兒子不守靈。
守靈的人換成了兒媳婦,她跪在那,許是時間久了,一起來沒站穩,跌了一下,這孩子就沒了。
後來過了兩三年,纔有了小丫,不過依照大夫的話,能有小丫已經很不容易了。
那時候她想,許是他們家兒子造了孽,所以老天爺纔看不過去,不想他們家後代有人。
不過又看在兒媳婦心地善良的面上,纔給了個小丫。
那時候她就想,罷了,孫女也是他們唐家的人,就當孫子養,日後要是家境能行,就招個入贅的女婿,若是不好,那就將她嫁出去。
因這般想,她又怕以後家裡條件好,找入贅女婿的話,怕是鎮不住孫女婿,故而託人將小丫送到有拳腳功夫的人家去跟着學。
小丫好動,倒是學得還行。可這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家裡卻越過越苦,她知道這招孫女婿入贅的事,怕是無望了。
好在小丫娘手腳麻利,顏神醫家有事,都會去做。今年的日子,才稍稍好過了那麼一丁點。
可偏生存不住銀錢,但凡家裡的銀子都被那混兒子拿走吃酒賭博。
這次許是輸的大發了,便將小丫輸給人家,還騙家裡人說要送小丫去夏府做工。
也幸虧小丫聰慧,不知道從哪打聽來的消息,又套她爹話,這才叫她們知曉,也纔有了後面的這些。
她想要不是小丫自己知道的話,怕是這輩子真的要毀了。
小丫聽到她奶奶的話,眼眶發紅含淚,聲音中帶着哽咽:“要是我去的,好歹我娘現在沒事,兒子過不了多久,弟弟也能生下來。說來都怨我,沒事和我爹對着幹做啥。他總說我這條命是他給的,那我還他就是!”
小丫說這話時,眼底是帶着恨意的。她那個爹,真的叫人噁心!
要是投胎可以選擇,我寧願不被生出來。
打從她就不知道什麼叫父愛,她爹從來沒疼過她,她看到的就是不是紅着眼回來要錢,要不到錢就大發脾氣打她娘。
不然就是心情大好時,喝得醉醺醺的,然後開始耍酒瘋耍威風,吹噓自己多厲害。
她打從心裡看不起她爹,從來沒養過一天家,還總是變相的折騰她娘。
有時候她就偷偷的想,要是她爹死了,那該有多好。這樣她和娘還有奶奶日子就會好過一些,娘再也不用手氣了。
可這個念頭,始終沒能實現,她爹是禍害遺千年,不管發生什麼,都命大得很。
可好人總是沒有好報,她娘爲了這個家操勞了一輩子,什麼都沒得到,現在還躺在那,叫她心裡怎能不難受?
他要命,那還給他就是。
“你這孩子說得什麼糊塗話,夏府那管家的侄子是什麼人?他年紀小小,能和你爹混到一塊,哪裡是什麼良人?你要真過去,也只是走你孃的後路,許是比你娘還要苦。”
老婦人說這話時,伸手不斷的抹淚。
“我有功夫,我不怕。他要是待我不好,我就打他!”
小丫說這話時,手緊握成拳,目光中充滿了鑑定。
“你呀你,你就是在能耐,能比得過那些男子?再說你纔多大,那人過了年可是弱冠了,你了年不過才十二。你娘這樣都是爲了你,以後你也不要再說這些話了。叫你知道,豈不是傷她的心?”
顏詩情手腳麻利的將傷口周圍處理好後,纔拿出自己做的酒精。
這東西不僅可以消毒,同時也能消炎。要是眼前的人是嬰兒,她還真不敢給用。畢竟嬰兒肌膚稚嫩,容易燒傷。
等她將酒精倒出來後,掏出自制的棉籤沾溼了纔開始對傷口處進行處理。
那婆孫兩人還在說這次的事,她也權當沒聽見。
她不知道兩人是真心對她沒防備,還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作爲醫者,她只當忙於手頭之事,其他一概不管。
要是真的,這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她也不能伸手去拉扯一把。
畢竟這世道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她要是見誰都可憐都去幫的話,那還得了?
她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成。
再則這是洪武國的百姓,他們過得好與不好,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在這邊一天,就做好一天自己的本分的事就成。xdw8
等到她將傷口處理好,撒上她從濟世堂帶過來的金創藥,這纔將找了快細葛布,將她的頭爲了一圈綁了個蝴蝶結。
“行了,這金創藥你們拿着,明天記得給換藥。另外等她醒來,切莫叫她下牀,這幾天都得在牀上待着。後腦別給碰了,睡覺時,趴着就成。先前給你的藥,記得熬好叫她喝下去。許是會有些疼痛,還血流,不過這都是正常的。過兩天就會好,不要擔心。等她好了後,在到濟世堂來找我,我給開些活血化瘀的藥,她的腦子裡還有血塊要清除。”
顏詩情說着,便開始收拾藥箱,從頭到尾都沒說藥費的事。
老婦人見狀,有些不知所措,待看到顏詩情要走之時,才咬着牙道:“顏神醫,這個醫藥費?”
小丫聽到這話也擡起頭,看了一眼顏詩情又看看她奶奶,最後心一衡,跪在地上對顏詩情磕了個頭。
“顏神醫,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現在真的是一無所有。其實我找你之前,有人攔住我說,家我看看的醫術如何,回頭只要將我看到的如實告訴他們,他們就會給我二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