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雲笙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玉沉淵和阿呆兄已經齊齊出動,他們兩人一人手腕一抖就將一枚銀針捏在了掌心,而另一人則擡手蓄了內力在掌心,只等着下一瞬對着不顧一切撲殺過來的王后擊去。
見狀,楚雲笙連忙驚呼道:“住手!”
這兩個字用了她全部的力氣,既是對阿呆兄說的,也是對玉沉淵說的。
就在她呵斥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們兩人一愣,而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王后的軟劍已經抵達了楚雲笙的胸口,楚雲笙反應也不慢,這個時候再避讓不及,她眼底裡劃過一絲冷意,然後擡起左手直接一把抓住了王后刺過來的軟劍阻擋了軟劍的去勢,右手則趁機迅將自己這一瞬間積攢的內力對着王后的胸口一掌拍下!
這一掌,楚雲笙已經用了自己十成的內力,沒有留一分的餘地。
在王后的軟劍被她一把抓住的瞬間,她也同時用掌力將王后擊飛了出去,而她的左手掌則在不停的滴着血。
“姐姐!”
莫離又是第一個衝了上來,忙不迭的查看楚雲笙的傷勢並擡手迅速的扯下自己的衣襬爲楚雲笙包紮,而一旁的玉沉淵和阿呆兄都愣了愣。
楚雲笙也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在剛剛看到阿呆兄和玉沉淵蓄勢待發的殺招之後,按照他們兩人的出手速度,她本來可以毫髮無損的,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她卻毫不猶豫的出聲阻斷,並冒着自己被削掉半個手掌的風險來阻攔下了王后,期間的用意和苦心在這一剎那就被玉沉淵看明瞭了。
他也不看被楚雲笙的那一掌震飛的王后,在反應過來之後直接轉過的頭來看向楚雲笙,在看到莫離在爲楚雲笙包紮着的掌心裡不斷有汩汩的鮮血流出來,玉沉淵一時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她吼道:“你是不是蠢!在這個時候逞什麼能耐!”
聞言,楚雲笙第一次沒有懟上玉沉淵的話,她眨了眨眼睛,強迫自己忽略到掌心刺骨的疼痛而擠出一抹笑意道:“我這不是沒事嗎?”
這時候,右司空擔憂的看了楚雲笙一眼,便向已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王后走去,在替她把了一下脈之後,右司空鬆開了王后的手腕看向楚雲笙和玉沉淵搖了搖頭。
見狀,玉沉淵的面上劃過一絲悵然,倒沒有特別的悲痛。
就在剛剛的那一瞬,如果不是楚雲笙的及時制止,王后也會死在他和阿呆的手下,然而楚雲笙何其的冰雪聰明,只看他們兩人的動作就已經猜到了他們的意圖,並在那一瞬間就想到了後果,所以她纔會不惜拼上自己被削掉半個手掌的風險來制止住了他們的動作,讓她來做這一個惡人。
因爲,無論王后再多麼的不稱職,不配當一位母親,但畢竟她是玉沉淵的阿呆兄的生母,楚雲笙不希望他們的手上沾着自己生母的血,給他們的人生留下一個用不磨滅的污點和難以釋懷的記憶。
所以,如果一定要算清這筆血債的話,那麼就由她來終結好了。
如今,在看清楚了王后的真面目之後,她相信玉沉淵對於這個女子已經不再會有半點的憐憫和溫情,畢竟她不僅僅是數次利用了他們兄弟,數次想要不計一切代價的殺了他們,更是當年一手操縱陷害整個玉家的真兇。
憑着這一點,玉沉淵和阿呆兄也絕對不會原諒她。
所以,與其留着她讓他們兩兄弟陷入艱難的抉擇,以及爲了避免讓右司空以後的路更難走,她都不能留。
而楚雲笙,則是這滿殿裡最好出手的那一個。
在右司空說完那句話之後,滿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所有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有風從殿外吹進來,撲打在每個人的臉頰上,夏日的風帶着讓人心浮氣躁的熱,然而卻並沒有讓這滿殿的人的心感受到一點兒暖意。
良久,才聽右司空道:“來人,速去請御醫。”
說罷,他又轉過頭來看向楚雲笙道:“我先讓人帶楚姑娘去偏殿休息,這裡的事情,就留給我善後了,等下御醫來了,也讓他給你們好好瞧瞧。”
聞言,楚雲笙點了點頭,看着有禁衛軍上前將王后同耶律靳的屍體搬運下去,她一時間覺得胸口裡有些堵,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話到嘴邊只能對右司空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爲今晚右司空的出手而感到慶幸,但我知道,如果耶律靳當上遼國的君主的話,那麼必定不是遼國子民之福,只是右司空既然選擇了這一條路,就當料到前路坎坷,此後的一生裡都將陷入權利的爭奪和較量之中,您可想好了?”
聽到這句話,右司空聳了聳肩,然後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道:“當初是我自己選擇要支持三皇子的,如今走到這一步,也有我的責任,所以無論今後如何,我都無怨無尤,只是……”
說到這裡,右司空擡眸看向身邊的莫離道:“恐怕莫離以後再不能過他嚮往的自由的日子了,實不相瞞,今夜之事,我本沒有勇氣下這麼大的決定,是莫離主動對我提出來的,而這些部署也都是他想到的,他說一切後果,他願意一起承擔,在這一瞬間,我才突然覺得,他長大了,有擔當了,而這一切也都是楚姑娘的功勞。”
他的話還沒說完,楚雲笙就覺得自己鼻尖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她沒有想到,在這樣最關鍵的時刻竟然還是莫離挺身相救,相信在他對右司空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也就等同於將自己的性命以及這後半輩子的自由都押注出去了。
這也是讓楚雲笙最心疼的。
然而,在接受到楚雲笙的目光之後,莫離擡眸一笑道:“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姐姐無需自責。”
說着,不等楚雲笙開口,莫離又道:“算時間御醫快到了,姐姐快去偏殿吧,這裡留給我和阿爹就可以。”
他的表情裡帶着無比的真誠和擔心,所以讓楚雲笙找不到絲毫的理由拒絕,她只能點了點頭,然後對右司空行了禮,便跟着玉沉淵和阿呆兄一起走下了玉石臺階,一路出了宮殿,跟着前來引路的那個禁衛軍首領向距離這裡最近的一處宮殿走去。
一路上,玉沉淵都沒有說一句話,而阿呆兄常年沉默楚雲笙也早已習慣,三個人並排,默默的走着,除了腳步聲以及耳畔呼呼的風聲再聽不到旁的聲響。
一直進入了那偏殿,等到領路的禁衛軍退下,玉沉淵這纔看向楚雲笙道:“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嗎?”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她偏着腦袋不解道:“難道現在我應該說什麼嗎?”
聞言,玉沉淵嘴角動了動,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笑意,然後道:“沒什麼。”
說着,便再不看楚雲笙直接轉過了身子往旁邊的房間走去,楚雲笙被弄的有些莫名其妙,總覺得今晚的玉沉淵變了。
而倒地是哪裡變了,她也說不上來,在被王后這一件事這般打擊之後,一般人肯定也會有所改變,然而她卻覺得如今的玉沉淵讓她更加看不透了。
玉沉淵快步走到門口,在擡手覆在門上的時候,突然道:“謝謝。”
“什麼?”
楚雲笙一時間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又問了一句,然而玉沉淵卻並沒有再說話,直接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剩下楚雲笙擡眸看着旁邊的阿呆兄不明所以。
而此時,走進房間關上房門的玉沉淵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靜,那兩個字背後意味着什麼,楚雲笙不知道,而他自己卻清楚的很。
謝她今夜如此細膩的心思,在即便是面對生死關頭依然能想到他和阿呆,想到不能讓他們揹負弒母的一輩子陰影和污點。
謝她,在面對王后和耶律靳的威逼利誘的時候,她沒有拋棄他而選擇自己一個人去享受耶律靳所承諾的富貴榮華,天知道在那一瞬間,在她做出決定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跳又多麼快。
他怕,他恨,他更無奈。
他怕當選擇再一次攤開來在楚雲笙面前的時候,她會做出如同自己的生母十多年前的那樣的選擇,選擇拋棄他。
他恨,恨自己再一次被人置於這種拖累被拋棄的位置。
他更無奈,無奈自己不但沒有能保護的好楚雲笙,還讓她置身於這種危難的處境。
一方面,他既私心的希望楚雲笙不會爲了活命爲了榮華富貴而拋棄他將他打入萬劫不復,另一方面,他卻又希望她能做出最理智和最正確的選擇。
所以,在耶律靳倒數的那三個數的時候,他渡過了人生中最煎熬的時刻。
天知道在聽到最後一個字音被耶律靳發出的時候,眼看着那些箭羽就要無差別的對着他和楚雲笙落下的一瞬間,他的心裡到底有多怕。
之前所有的糾結所有的矛盾在這一瞬間悉數化作了對楚雲笙的擔憂和恐懼。
那一瞬間他的手掌乃至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而這顫抖卻並不是擔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擔心在那一瞬間會連累了她送了死,他擔心她出事。
後面再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包括右司空的突然闖進來,乃至禁衛軍弓箭手突然調轉了一個方向,對於他來說也如同走馬燈,因爲自那時候起,他的腦子裡就如同裝了一腦子漿糊,攪不清,弄不明,甚至連舌頭都因爲之前的對於楚雲笙生死一線的恐懼而打不直。
所以,後面他一直沉默着,不是他不想說話,更多的是因爲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在這時候的慌亂和無措。
然而,這些,楚雲笙都不知道,他卻也不能夠將自己的心思托盤而出,話到了嘴邊,唯有“謝謝”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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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玉沉淵不說,楚雲笙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在檢查了一番阿呆兄的脈象以及身體確認並沒有什麼事情之後,就吩咐阿呆兄下去休息了,而她自己則草草的清理了一下傷口,然後敷上了御醫帶來的藥膏就倒頭睡下了。
剩下的事情有右司空,憑藉右司空的辦事能力,她相信這遼國的朝廷再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了。
因爲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所以,她這安心的一睡,便是兩天兩夜。
等到她一覺醒來,就已經是第三天下午,所有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遼王下葬,越王、大皇子、二皇子接連被三皇子以及王后聯合所害的事情也已經完全蓋棺定論,被王后他們一攪合,如今的朝廷也再沒有人可與右司空抗衡,即便朝中還有質疑和反對的聲音,然而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他們也只能點頭。
新王的登基大典選在了一月之後進行。
聽前來爲她梳洗的宮女說,因爲遼國打亂,需要人主持大局,所以右司空臨危受命破除舊制,在遼王下葬的第二日就進行了簡單的登基儀式。
以前的右司空已經變成了遼國高高在上的遼王,而那個漂亮的孩子莫離則毫無疑問的被冊封爲了太子。
在她昏睡的這兩日,莫離太子每天都來探望,聽到她還沒有清醒,也只是在門外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而楚雲笙醒來的消息,也在第一時間傳遞給了莫離和遼王。
等到她梳洗完畢,剛剛喝下一碗小米粥,門外就已經響起了他們兩父子的腳步聲。
見狀,旁邊的宮女連忙跪地拜倒,楚雲笙想着如今他們的身份已經完全不同以往,也毫不猶豫的站起了身子,就準備要行禮,卻被莫離一手攙扶了起來道:“姐姐這是做什麼?”
他的言語間,還有幾分楚雲笙將他當做外人的不滿。
聞言,楚雲笙的嘴角一揚,瞧了他一眼,然後看向昔日的右司空如今的遼王莫珉道:“畢竟這是王宮,規矩不能廢。”
然而,不等她這一禮拜下,卻聽見遼王道:“楚姑娘着實是見外了,你待我們父子如同以前那般便是最好。”
說着,不等楚雲笙開口,他又道:“我此來,是因爲有了令師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