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阿呆兄只淡淡的掃了楚雲笙一眼,眸子裡無波無瀾,很顯然,這樣的表情就已經把楚雲笙所有提出來的請求都一併拒絕了。
而楚雲笙卻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既然決定要救這些姑娘,她就不能丟下剛剛那一個被明仔帶去的姑娘不管,尤其是在她被帶離開的那一瞬間,轉過眸子看向自己的祈求和渴望。
所以,她做不到坐視不理。
然而,想要勸動阿呆兄卻顯然並不那麼容易。
所以,楚雲笙只得上前一步,拽了拽阿呆兄的袖擺,然後認真的看着阿呆兄道:“阿呆兄,你也不能看着這些姑娘不管是吧?你假設一下,如果這裡面有我,你會見死不救嗎?”
聞言,阿呆兄終於愣了愣,他垂下眸子,目光落在楚雲笙拽着他的衣角的手上,但見那隻手細瓷如玉,明明是一雙柔若無骨的手,但偏生卻給人一股能力挽狂瀾的力量,讓人不由得想要多看兩眼,再多看兩眼。
而他這一看,神思就已經開是飄渺,落向了更遠處。
楚雲笙在這裡跟他講道理,卻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阿呆兄卻還能走神,這樣的事情估計也只能在阿呆兄身上遇到。
但偏生她還不能跟他置氣,楚雲笙嘆了一口氣,擡手捏了捏阿呆兄的手臂,努力將他遊走的神思拉回來,然後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的,對不對?而且等下這船上大部分的人都會下船,你就趁着這個時候將那姑娘救出去,再來找我們,而我還有藍衣她們,也不會有危險,你放心,如果是跟我們走丟了,找不到,那你還記得上一次我們來無望鎮的時候那一家客棧嗎?當時你身體還沒有恢復,再加上面具被毀,我就是在那家客棧裡送給了你現在的這張銀質面具。”
聽到這句話,阿呆兄終於若有所思的擡起指尖撫上了面上的這張銀質面具,然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這一點頭,楚雲笙纔敢鬆了一口氣,她驀地鬆開了阿呆兄的袖子,然後輕聲道:“那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出去了,你記得答應我的事情啊!”
說着話,楚雲笙就將自己的包袱也一併交給了阿呆兄。
而她的話音才落,阿呆兄竟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
這一口氣嘆的很輕,很輕,若不是楚雲笙距離的近根本就聽不出來。
而她即便是自認爲自己已經很瞭解阿呆兄了,卻依然沒有想到在這時候他會發出這樣一聲嘆息。
天性孤僻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從來不會在乎旁人的喜怒哀樂的阿呆兄,竟然會有一天會帶着自己的情緒,竟然會有一個情緒發泄的突破口,竟然會嘆氣!
這簡直大大的出乎楚雲笙的意料,然而楚雲笙的關注點都在阿呆兄的嘆氣上,卻並沒有意識到,從前阿呆兄有潔癖,拒絕任何人靠近,更是拒絕靠近任何人,更別提有人能安然無恙的拽着他的袖子,撒嬌似的揉他的手臂。
楚雲笙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阿呆兄卻注意到了,他看着楚雲笙躡手躡腳的推開了房門,然後在門口擁擠在一起的姑娘們的掩護下很好的混了進去,這一瞬間,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阿呆兄的眸子裡,第一次有了波瀾。
而這一些,楚雲笙自然不知道。
她在混進姑娘們裡面,在這些姑娘們的簇擁下擠在了赫連姝的身邊。
而這時候,這條過道上也並沒有守衛,明仔押着那姑娘到下面一層去了,還沒有上來,其他的人按照船老大的吩咐守在了甲板處的樓梯口,所以根本就看不到這裡。
十幾個姑娘們挨挨擠擠的湊在一起,一眼看去很難就能認出來這裡面多了一個女子。
赫連姝緊緊地握住了楚雲笙的掌心,在這一刻,楚雲笙分明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但是表面上卻無比的鎮定,以至於那些姑娘們看到她,也都不再如之前那般惶恐不安。
“會沒事的。”
楚雲笙捏了捏赫連姝的掌心。
聞言,赫連姝轉過眸子,對楚雲笙眨了眨,然後綻放出一抹笑意道:“你在這裡,我自然是放心的。”
果然,在這句話之後,赫連姝的身子也不再顫抖了,她的眸子裡也平靜如斯。
這時候,卻聽見底下樓梯處傳來了噠噠噠的腳步聲,不多時,明仔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樓梯口。
他在樓梯口站定,然後擡眸順着這一層的樓梯往甲板上望了望,纔將目光落回到這羣姑娘們裡。
一看到他的目光掃過來,這羣姑娘們的神色都已經開始慌亂,她們不似楚雲笙,見慣了太多的刀劍風雨,所以即便是迎着明仔的目光也能坦然如斯,這些姑娘們因爲將楚雲笙藏匿在她們裡面而擔心被明仔發現惴惴不安,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惶恐的神色,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往楚雲笙身上去看,因爲那樣無疑就是將楚雲笙暴露了。
所以,即便是她們神色慌張不安,看在明仔的眼裡,也只當是因爲她們擔心眼下即將要面對的命運,所以也不做他想,畢竟在他看來,這些姑娘們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也是正常。
所以,他的眸子只是淡淡一掃,便從她們身上移開,然後落到的樓梯口上。
這時候,甲板上傳來了船老大的聲音:“靠岸,準備。”
話音才落,就見明仔擡手對着這些姑娘們一揮,厲聲道:“走,上道!”
他的眸子裡帶着一股子狠辣,再加上他低沉的嗓音,在場的小姑娘們不少都嚇的一愣,膽子小的人已經在開始瑟瑟發抖。
然而,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一步,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踏出這艘船之後將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在等着她們。
但是,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抗拒已經再沒有用,在明仔不耐煩的又重複了一句:“走,上道!難道要小爺我一個一個請你們不成?”
這句話他拔高了幾分音量,說着話,他的步子已經朝着姑娘們走過來。
沒有人願意等着他來一個一個揩油然後推到上面去,所以,不等他走近,這羣姑娘們就已經很有默契的,挨挨擠擠的朝着樓梯口走去。
見狀,明仔的嘴角流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他也不說話,只默默的站在樓梯口,看着姑娘們挨挨擠擠的上了樓梯,等到最後一個都上去了,他纔跟在後面慢悠悠的踱步上了甲板。
外面夜色已深。
船也已經停靠在了岸邊,雖然船上的各個桅杆上都點着燈籠,然而因爲月亮躲在了密佈的烏雲裡,所以很難看清楚岸邊的情形。
姑娘們被趕上了甲板,挨擠在了一處。
只等着船老大的人都集合齊了,才見他點了幾個人留下來守船,剩下的幾個人則跟着他前後左右的押送着這羣姑娘們下了船。
在留下的人中,楚雲笙看到了虎子,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四處逡巡,似是在找着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問題,但好在他在這船上算的上是不起眼的人,所以船老大壓根就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就在姑娘們被押送着下了船之後,楚雲笙回眸,就看到腳步如飛的往樓梯口而去。
他此舉定然不可能是爲了要將他們暴露出來,否則的話,就不會選擇等船老大離開之後才往樓梯口飛奔。
這是在想給自己通風報信嗎?
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混入了這些姑娘們裡面。
想到此,楚雲笙只希望等下虎子發現她已經不在船上了之後,能儘可能的幫助阿呆兄救出那姑娘然後離開這艘船。
心裡想着心事,也就沒留神周邊,彷彿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們離開岸邊就已經有些距離了,漸漸的都聽不清岸邊那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了。
而這時候,楚雲笙看到前方不遠處有數盞紅燈籠,烏雲還躲在雲層裡,根本就看不清周遭的景象,但見那紅燈籠的所在應該是一處樹蔭濃密處。
船老大走在前面,對着那一處打了一聲唿哨。
很快,那裡迴應了一聲唿哨。
見狀,船老大對身後跟着的幾個手下道:“他們已經在等了,我們動作要快。”
說着,就忙不迭的催促這些姑娘們趕快。
楚雲笙一路都在尋找動手的機會,奈何天色實在是太晚,而且她也不知道周圍的地形,本以爲他們會帶着她們進無望鎮,然後將她們賣入無望鎮的地下拍賣場或者青樓,卻不曾想到他們竟然會來這看起來跟沒有人煙的郊區沒有什麼兩樣的地方。
所以,她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和地點下手,也就只能繼續混跡在姑娘們裡面,以免打草驚蛇。
不多時,船老大就帶着她們穿過林子,走到了那處閃爍着紅燈籠光芒的地方,走近來,楚雲笙才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大處府邸。
那紅燈籠就是這府邸門兩邊懸掛着的。
但是很奇怪的是,這麼大一座府邸,門口上卻並沒有什麼提字匾額。
等他們到的時候,門口已經站着七八個壯漢了,領頭的是一個方臉闊額中年男子,蓄着山羊鬍,穿着一襲碧色錦袍,頭髮隨意的挽了一個髻,即便是在朦朧的紅燈籠的照射下,他的髮式和衣着都顯得有些凌亂,看起來像是匆匆忙忙起身奔赴而來似得。
一看到船老大,他的笑聲就已經跟着撲了過來:“喲,沒有想到你們還真的這麼準時!快來快來,進來歇歇先,這一路可算是奔波了。”
一看到這人,一路上都是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船老大的氣勢瞬間就沒了,他點頭哈腰的對着這人行了幾個禮,然後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大人,這些姑娘也都是上乘貨色,您先派人來點點貨。”
聞言,那個中年男子嘴角一動,那一抹山羊鬍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笑了起來道:“你做事,我還不放心嗎?這些都交給這些下人去辦吧,走罷,你這一路舟車勞頓也辛苦了,恰逢今日我在這別苑裡宴客,一起罷。”
說着,就對身後的幾個人壯年男子使了一個眼色,這些人立即上前將船老大送來的這些姑娘們往院子裡趕。
而那個船老大似乎很畏懼面前這個中年男子,在這人提出要讓他去參加宴席的時候,他甚至都不敢有任何異議,當即就點頭,跟着手下的那些人也走進了府邸,往正廳走去。
而楚雲笙赫連姝等姑娘們被這些壯漢們驅趕着往後院走去。
“姑娘,可怎麼辦?這下我們更跑不了了?”
楚雲笙和赫連姝都還沒有說話,她們身邊的兩個小姑娘擠到了她們耳邊,輕聲嘀咕道:“我們還能跑的了嗎?”
這句話已經在不經意間帶着幾分悽然和絕望。
跑自然是能跑的了,但是看這府邸的守衛,楚雲笙也不能確定一時間就能帶着這些姑娘們順利脫身,目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等着藍衣帶人來。
但是,這到底是哪裡,距離無望鎮有多遠?
藍衣一定是在碼頭附近找他們了,如果這裡太過偏院,那麼她的旗花即便是放了也不會有任何作用,而且還等同於浪費了最後一線帶着這羣姑娘們逃脫的希望。
問題變的有些棘手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楚雲笙也不想讓這些姑娘們繼續在惶恐不安中度過,所以,她垂眸,壓低了聲音道:“放心,一定會有辦法的。”
話音才落,就聽見前面領路的那個壯漢一個陰狠的眼神投遞了過來,並道:“在嘀咕什麼呢!都給我閉嘴!”
此話一出,再沒有一個姑娘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楚雲笙也只抽出了一隻手來,拍了拍剛剛那個向自己提問的姑娘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見狀,那姑娘的眸子裡果然驀地迸發出了無限的希望的光芒,她的眉眼裡瞬間就帶上了笑意,然後對着楚雲笙用力的點了點頭。
然而,事實卻證明,現實遠沒有那麼簡單。
那幾個壯漢一路帶着她們在這別苑裡七拐八拐的走,最終到了一處破敗的拆房門口停了下來,然後二話不說,就將她們推了進去,一聲哐當聲之後,就落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