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笙雖然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同蘇景鑠接觸,但到底是不經人事的姑娘,再加上面對的是天人一般的蘇景鑠,所以,這一次,她的臉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
而且還滾燙的厲害。
此時蘇景鑠雖然帶着面具,在楚雲笙的眼裡是一副完全陌生且平凡的面孔,然而那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卻已經足夠賦予這副面孔一種絕然出塵的氣質,再加上他身上難掩的風華,越發讓楚雲笙的心砰砰砰狂跳不已,他的一縷墨色的長髮垂了下來,掃在楚雲笙的面頰上,楚雲笙越發覺得窘迫。
平素裡覺得步伐穩健的守衛此時看在楚雲笙的眼裡,也覺得他們的行進速度跟烏龜爬差不多,慢的出奇。
她只希望這些人快一點,再快一點。
因爲她怕再多這樣保持多一丁點兒的時間,她就會因爲大腦充血太多而死。
蘇景鑠垂眸看着此時十分難爲情的被迫躺在自己身下的楚雲笙,眉眼裡全是笑意,他卻同楚雲笙有着相反的祈願,只盼着時間慢些,再慢些,希望這些守衛走的慢些,再慢一些。
深秋夜裡的風有些涼,這些帶着宮裡奢靡氣息的風拂過花叢泛起一縷傾香,楚雲笙在這一縷傾香裡漸漸沉醉。
從一開始的難爲情到無所適從,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此時再擡眸看向蘇景鑠,她的心裡也盪漾開來滿滿的暖意。
此間兩人都身在危險之中,稍有差池可能萬劫不復,然而時間卻似是恰到好處的停在了這一刻。
這一刻良辰正好,這一刻歲月安穩,這一刻心中的摯愛就在眼前,即使前路兇險未卜,而那些兇險和未知在這靜好面前,也已經顯得微不足道了。
風是涼的,景是美的,人是醉的。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連那些守衛都已經走遠了楚雲笙都沒有反應過來。
已經神遊天外的楚雲笙才聽到蘇景鑠溫柔繾綣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阿笙,這一次離開衛國之後,我們就成親可好?”
才從天外將自己的心神來回來的楚雲笙聽到這句話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們就成親可好?
這句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蘇景鑠提起。
上一次他也曾這樣問過她,她當時就以身上還有責任,還要來衛國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願爲由而推掉了。
而此時,蘇景鑠在這時候竟然會再一次提起。
這一次楚雲笙醫經個找不到藉口推卻,而且這一次,她突然有了一種想要立即嫁給蘇景鑠的衝動。
她一直都是喜歡蘇景鑠的。
很喜歡,很喜歡。
自從她認清了自己的心決定要認真的面對她和他的這段感情之後,她就不曾懷疑過自己對蘇景鑠的感情。
然而,即便是喜歡到了骨子裡,卻也並沒有讓她決定要嫁給蘇景鑠。
準確的說,對於“嫁”這個字,她已經有了深深的恐懼。
上一世,她也曾滿心歡喜的想要嫁給那個人,最後卻帶給她滿身傷痛。
即便她重生了,然而那種痛卻已經深入骨髓,讓她再不敢輕易觸碰這個字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楚雲笙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種心態,她怕了。
即便面對的是蘇景鑠。
所以,上一次纔想要逃離,才用那看似合情合理的藉口來搪蘇景鑠。
而這所有的後怕在此時竟然都蕩然無存了,對於嫁給蘇景鑠,她現在竟然有些期待起來。
想到此,楚雲笙眉梢一揚,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後眨了眨眼睛看向蘇景鑠,鄭重的點了點頭。
楚雲笙的心思蘇景鑠何嘗不知道,正是因爲知道,所以他一直在耐心的等楚雲笙打開她的心門,等待她從上一世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願意等,無論多久,他都能耐心的等下去。
今晚的這一句話只是因爲此情此景讓他動容,情不自禁的再一次將這個問題拋了出來,瞭解楚雲笙的他本來也沒有對楚雲笙能同意而抱什麼期望,只是想要將自己的心思傳遞給楚雲笙,卻不曾想楚雲笙這一次竟然點了頭。
在看到楚雲笙點頭的一剎那,蘇景鑠楞在了原地。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耳畔一片轟鳴,完全聽不見周遭的聲音,而他的眼睛也開始模糊,將近在咫尺的楚雲笙看不清楚,此時他的腦子裡眼底裡浮現的是漫山遍野的春光,是春花最爛漫的時刻,而她站在開的最盛的那一片春色之下,對他嫣然一笑。
一時間,他感覺自己似是被鋪天蓋地的幸福所砸中,這種快要盈滿的幸福感竟然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剛剛說什麼?”
蘇景鑠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楚雲笙,話一出口,他才反應過來剛剛楚雲笙什麼都沒有說,她只是點了個頭。
而此時,蘇景鑠卻迫切的想要聽到楚雲笙肯定的回答,他害怕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錯,害怕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在問出這一句話之後,他睜大了眼睛,連睫毛都不敢眨一下,直直的看着楚雲笙,生怕錯過楚雲笙面上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似是這樣就能看進楚雲笙的內心深處。
楚雲笙將蘇景鑠的表情都看在眼裡,一時間,她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感動。
她沒有想到蘇景鑠在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之後,會表現的這般不知所措,像個生怕被人搶了自己心愛糖果的孩子。
“我剛剛同意了,阿鑠,”楚雲笙擡手,這一次她主動擡手勾住了蘇景鑠的脖子,將蘇景鑠往她的面前拉了拉,讓彼此面貼面,呼吸可聞,雖然此時的距離已經足夠讓臉皮薄的她羞澀的紅了臉頰,然而她還是想要如此近距離的將自己內心深處的話對他說出來。
“我想要嫁給你。”
“曾經我是一個膽小鬼,因爲受過一次傷,所以總是害怕會重蹈覆轍,即便知道你的心意,即便我已經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你,但是卻從未在心理上跨過要嫁給你的這一道障礙,我就是一個膽小鬼,但是,這一次我不想逃了,阿鑠,我喜歡你,我想要跟你一生一世,無論你是什麼身份地位,是權傾天下的君王,還是街上的貧苦百姓,我想要嫁給你,蘇景鑠,我想要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磕磕絆絆,再沒有任何的嫌隙,我想要嫁給你,只是單純的想要嫁給你,如此簡單而已。”
一口氣將此時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都說了出來,楚雲笙這時候臉更是紅的快要滴血。
他們兩個相擁着躲在低矮的花叢裡,此時奢華的宮燈灑下一片昏黃的光,再透過花叢的間隙,零星的打在楚雲笙的臉上,依然是蓋不住的紅。
在說了這一番話之後,楚雲笙越發的不敢擡起眸子看向蘇景鑠,她想要鬆開手並避開蘇景鑠此時灼人的目光,然而她的手才微微一動,還不等她避開,卻被蘇景鑠一把攥住,而他也順勢將楚雲笙整個人都擁在了懷裡,他的頭靠在楚雲笙的頸窩間,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道:“阿笙,我定不負你。”
聲音雖小,卻擲地有聲。
這是一句賭上了他所有的承諾。
他不會花言巧語,但此時也唯有這一句話最能表達他的心意。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楚雲笙動了動手腕,從他的掌心裡抽出手來,探到了他的腰際,回擁着他,然後點了點頭。
這一刻,如果蘇景鑠轉過頭來看過去,能看到楚雲笙的眸子裡閃爍着盈盈的淚光。
那淚光裡泛着甜蜜和暖意。
兩個人就這樣緊緊的擁在了一起,彷彿置身在這衛國之外,置身在這亂世之外。
“着火了!”
“快護駕!護駕!”
“快來人!着火了!”
……
正當兩個人沉醉在獨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世界的時候,一聲聲驚呼突然在耳畔響起。
楚雲笙和蘇景鑠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怔,在蘇景鑠鬆開了擁着楚雲笙的臂彎的時候,兩個人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便很有默契的從花叢裡翻身而起。趁着四周的人都在朝着大殿跑去的時候,他們身子一躍,就躍到了庭院裡的一棵紫英花樹下。
這時候,衛王所住的大殿裡已經有火光沖天而起,四下裡不少的宮人開始逃竄開來,那些守衛也已經從最初的慌亂轉爲了鎮定,紛紛轉過身子朝着宮裡頭最近的那一處池子跑去。
“怎麼會這樣?”楚雲笙依偎在蘇景鑠的身旁,看着守衛和宮人們提着水桶往大殿裡去,她的心也跟着糾結到了一處。
衛王在從宴席上退下來之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來了這裡,但偏偏這時候這裡竟然起了火。
而不用想,這場火也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楚雲笙看着逐漸開始吞噬宮牆的火苗,眼睛一錯也不錯的盯着從裡面進進出出的人,然而卻始終沒有看到衛王的影子。
聽剛剛的守衛說“護駕”,那麼衛王應是在這裡無疑了,然而怎的見到這麼多人進進出出,卻不見他們救出在宮殿裡的衛王?
想到此,楚雲笙的一顆心也越發的不安和焦急了起來。
雖然她對衛王是有怨恨的,但是他卻還是她的小舅舅,是姑姑在意的人,他們的骨子裡流淌着一樣的血脈,尤其是在她察覺到他的身體有恙之後,她就越發的不安起來。
無論是出於自己,還是出於對小姑姑的承諾,楚雲笙都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理。
蘇景鑠自然知道此時楚雲笙心中所想,他擡手攬緊了楚雲笙,然後低聲道:“這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你等我。”
話音剛落,蘇景鑠就鬆開了攬着楚雲笙的手。
楚雲笙反應也是極快,在他鬆開手的一瞬間,楚雲笙反手就再一次的握住了蘇景鑠的掌心,然後擡眸焦急的看向蘇景鑠道:“阿鑠,你要做什麼?”
此時蘇景鑠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他爲了她,要趟進那一片一經逐漸起勢的火海。
然而,此時看着那滔天的濃煙,楚雲笙怎麼忍心他爲了她再涉險。
他不是一個人。
他的肩頭還扛着楚國的重任。
即便他看她最重,爲了她可以全然不在乎,而她卻在乎,她不想要後世人稱他爲一個爲了感情可以拋棄江山和黎民百姓不顧的昏君。
所以,楚雲笙絕對不能讓他犯這個險。
在她擡手握住蘇景鑠的掌心的一瞬間,她就醫經做出了決定,並用另外一隻手去點蘇景鑠的穴道。
她的動作極快,而蘇景鑠的動作卻也不慢,不等楚雲笙的指尖觸碰,蘇景鑠就已經閃避了身形,避開了楚雲笙點穴的手。
“你不可以!”
看着蘇景鑠還要掙脫開她的掌心,楚雲笙焦急不已,她越發用力的攥着蘇景鑠的這隻手,看着他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去!”
然而,蘇景鑠哪裡肯捨得讓她孤身涉險,當即就要擡手施展剛剛楚雲笙的手法,要點楚雲笙的穴道。
同樣,楚雲笙的反應也是不慢,她一手攥着蘇景鑠的掌心,另外一隻手已經轉過了手腕,堪堪的攔住了蘇景鑠點穴的指尖。
“阿笙……”
看着她此時執拗的眸子,蘇景鑠嘆了一口氣,只得妥協道:“難道我們要一直在這裡耗下去嗎?時間不等人。”
一句時間不等人,就立即將楚雲笙的心思拉到了這火勢上,拉到了對衛王的擔憂上。
見狀,蘇景鑠道:“既然都不肯讓步,那就一起吧。”
聞言,楚雲笙有那麼一瞬間的遲疑,但在擡眸對上蘇景鑠那一雙已經堅定了的眸子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已經不會再讓步了,所以她只得點了點頭。
見她這一點頭,蘇景鑠也不遲疑,連忙收回了剛剛還在同楚雲笙過招的手,改爲攬着楚雲笙的腰際,然後等楚雲笙鬆開了攥着他的手掌之後,蘇景鑠點了點頭,便直接帶着楚雲笙從那紫英花樹下掠起了身子。
此時宮裡頭已經一團亂,到處都是吵吵嚷嚷救火的人,哪裡還有人顧得上這一角突然多出來的兩道人影,更何況他們兩個人的動作極快,旁人只看到兩道黑影一閃,下意識,便再沒有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