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狗賊?
沈傲看着這魁梧刺客眼眸中畢(露)的兇光,不由地在心裡道:你丫的纔是狗賊,你全家都是狗賊,哥們招你惹你了嗎?提着刀劍來要殺要剮,誰是賊還不一定呢!
沈傲笑了笑,目光清澈,道:“沈傲?噢,原來你們是來尋他的,這傢伙確實是很壞,借了我的十貫錢一直都沒有還,由此可見他的人品卑劣,但凡放債之人,人人得而誅之。”
沈傲頓了一下又道:“敢問二位義士,那沈傲欠你們多少銀錢,爲何你們要殺他?殺人終究是不好的,你看,那沈傲雖然借錢不還,我還是寬宏大量地原諒他了,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二位速速下船去吧,學生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如何?”
沈傲一番苦口婆心,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從二人嫺熟的手法來看,他們確實不是小賊,可是這一次刺殺,也不像是買兇殺人,若是買兇,又爲何要當着沈傲的面問沈傲在哪兒?此外,若是一次蓄意謀殺,許多事他們應當早有預備,比如自己的體貌特徵等等。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臨時起意,以至於他們怕耽誤時間,沒有做任何準備,立即混入船中,這艘船大得驚人,又是貨船,單貨倉便有數十間之多,要藏匿兩個人輕而易舉。
可是,是什麼讓他們臨時起意要殺自己呢?
沈傲喋喋不休地說着,那魁梧刺客冷哼一聲,打斷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快告訴我,沈傲在哪裡?”
沈傲在……
沈傲笑吟吟地道:“往左邊拐角處第二個艙就是沈傲的船艙,至於他到底在不在,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他的身邊有(禁)衛保護,你們可要小心,最好能夠立即將他制服,不必和他囉嗦。否則引來了船上的人,到時候就走不脫了。”
那魁梧刺客見沈傲如此合作,居然還滿是關心地提點自己,愕然地道:“你到底是何人?爲什麼要幫我們。”
沈傲瞪大了眼睛道:“那傢伙欠錢不還,我早就想報復了,兩位義士能夠代勞,學生感激不盡,爲什麼不幫你們?”
那名嬌小的刺客清澈的眼眸閃(露)出一絲笑意,道:“我們可不是爲了你的欠賬去殺那狗賊的,這狗賊私通遼人,破壞北伐大業,但凡宋人,都恨不得吃他的(肉),寢他的皮,狗賊在一日,燕雲十六州的同胞兄弟便多置身水深火熱一天,你能明白我的話嗎?”
她的聲音如銀鈴一般的好聽,一旁的魁梧刺客皺了皺眉:“師妹,和他說這些做什麼?”
沈傲聽她這般一說,心裡苦笑連連,原來自己已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漢奸了,不由既喜又憂起來,喜的是這二人既是打着這個旗號來殺人,自然不會亂殺‘無辜’,自己的安全不成問題,憂的是他雖然看清了時局,奈何能夠理解他的人並不多,所謂衆人皆醉我獨醒,尼瑪的,人家都醉了,你還一臉清醒的樣子,人家還能讓你活嗎?
沈傲的眼珠子一轉,滿是悲憤地道:“二位義士字字珠璣,實不相瞞,在下每當想到燕雲陷落,便夙夜難眠,不能自己,只可惜我只是個書生,做不得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沈傲認賊作父,私通外賊,但凡我輩血(性)男兒……”沈傲目光落在嬌小的刺客身上,頓了頓,又連忙改口:“不,是我輩英雄兒女……天誅,義不容辭。”
沈傲嘆了口氣,又繼續道:“有一句話,學生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魁梧的刺客有些不耐煩了:“要說快說。”
沈傲道:“義士既要殺人,能不能在殺人之後把那狗賊的包袱給我,我拿了他的包袱,就算他還了我的欠賬。”
“呸!無恥的書生。”嬌小的刺客低罵一聲,對魁梧刺客道:“師兄,還是不要理他了,我們立即動手吧。”
二人不再理會沈傲,不多時便消失在夜幕中。
沈傲心裡偷笑,忙不迭地跟上去,低聲道:“義士等等我,讓我看看你們如何手刃。”
追到了晝青的艙中,兩個人影已破了艙門進去,沈傲蘸了口水,捅開紙窗,晝青顯是睡了,已熄了燈,裡頭黑乎乎的,隨即便到晝青的聲音:“誰……是誰……啊呀,好漢饒命,好漢饒命,不要傷我的(性)命……你們要錢嗎?我……我這裡有……”
“哼,沈傲狗賊,你也有今日!”一陣拳打腳踢,晝青剛剛叫痛,便被人用東西堵住了嘴,嗚嗚叫着,接着便聽到匕首頗風的聲音,那女刺客道:“師兄,還是將他帶回去給師父處置吧,這樣殺了他,實在太便宜他了。”
男刺客冷哼一聲,隨即提着他出來,二人如魅影一般,飛快地提着晝青出了船舷,撲通一聲跳下河去。
沈傲確認他們走了, 大叫道:“刺客,有刺客。”
這一聲叫喚,打破了船上的寂靜,許多人披着衣衫趿鞋出來,最先來的是釋小虎,之後程輝、狄桑兒和船工,紛紛道:“出什麼事了?”
沈傲很悲慟地拍打着艙室,痛苦地道:“晝青被賊人捉走了。”
衆人繼續追問,沈傲很是惋惜地道:“我方纔在船舷上看星星,突然聽到了動靜,諸位都知道,似我這般有血(性)的男兒,見義勇爲自是理所應當的事,因此便想一探究竟,誰知沿着聲音到了晝兄的船艙,便聽到兩個刺客在外頭商議,說是這晝兄欺男霸女,竟是連六十歲的老太婆都不放過,活活污了人家的清白,如此行徑,綠林的好漢們都看不過去,定要將他劫走,還說什麼替天行道。我當時聽了,心裡就想,這時候還是不要驚擾他們,且看看他們下一步怎麼辦。隨後這二人破門而入,對着晝兄便是一陣毒打,又堵住了他的口,教他不能求救,隨即將他五花大綁,要將他帶走。”
“晝兄與我是同僚,我豈能讓他們將晝兄帶走,他們剛剛走出艙門,我便跳了出去,心中滿懷着捨身取義的決心,高聲大喝:放開那個書生。然後……然後兩個刺客就要對我行兇,諸位看我的頸脖,這便是那些刺客留下的傷口,哎,可惜啊可惜,我力有不殆,終究還是雙拳難敵四手,教兩個刺客挾持着晝兄跳入了河裡,晝兄落入他們手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衆人聽得雲裡霧裡,如同聽書一般,只是晝青倒黴,卻沒幾個人爲他着急的,就是程輝,也只是道:“沈兄,既然如此,我們應當立即派艘小船登岸尋就近的府衙,叫他們搜捕,沈兄還記得那兩個刺客的體貌嗎?”
沈傲道:“黑暗之中,哪裡分得清,更何況他們帶了面罩的。”
程輝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了,沈傲道:“晝兄博學多才,人品高潔,實在是我輩讀書人的楷模,他此番遇難,我們唯有爲他立一座貞潔……啊,不,是節義牌坊,以做悼念之情。”
人都已經凶多吉少,沈傲倒是第一個想到得是給人家立牌坊,衆人無語,卻也說不上不好;沈傲繼續道:“這船上看來很不安全,我們往後要小心些,小虎……”
釋小虎在舔着糖葫蘆,吱吱唔唔地道:“沈大哥……”
沈傲敲了他的光頭一計:“就知道吃,從明天起,你就在我的艙房外頭睡,要保護你沈大哥。”沈傲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發現晝青是個假貨,若是再殺回來,那可糟了,因此得小心爲上。
釋小虎道:“好。”
沈傲又嘻嘻哈哈地對狄桑兒道:“據說狄小姐的槍棒很厲害是嗎?”
狄桑兒冷哼一聲:“我晚上要睡覺的。”
沈傲道:“不會讓你守夜,女孩兒家守夜多了會生暗瘡的,不過我打算讓你到我夫人船艙裡去睡,好不好?”
狄桑兒想了想,道:“我再想想。”
狄桑兒拉不下面子,再想想就是同意了,沈傲立即對下人道:“快去幫狄小姐搬行禮。”
這一番吩咐下來,總算是安下了心,沈傲便道:“不知晝兄有什麼遺物,我們還是爲他收拾收拾,將來再送回他的家裡去吧。”
說着便當衆推開晝青的艙門,叫人點了火燭,尋了他的包裹,將東西一件件清點出來,先是幾吊錢,隨後又是一些衣物,倒是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此外還有授印、憑引,沈傲將它們一樣樣列出來,叫人記下,待翻到最後,一封書信倒是引起了沈傲的注意,這份書信落款的行書很豪放,沈傲認得晝青的筆跡,這明顯不是晝青寫的,行文的風格,倒很像是蔡京的手書?
“怎麼?這一封是蔡京給晝青開具的介紹信?”沈傲看了看落款,上頭寫着金少文兄親啓。
金少文?沈傲對這個人有印象,乃是兩浙路憲司提刑官,監管兩浙路七八個府的刑獄,說起來,此人還算沈傲上司的上司,蔡京寄一封信給這姓金的,莫非和自己有關?
沈傲心念一動,故意道:“晝兄的音容笑貌,時刻盤旋在我的腦中,念之不由蒼然淚下,今日見了他的親筆手書,百感交集,這信我代他保管吧。”說罷,沈傲立即將信塞到懷中去,又是道:“好啦,現在叫人去知會沿路的衙門,叫他們留意一下,或許能爲晝兄收屍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