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察覺到這點若隱若現的苗頭之後,燕王心頭就極其不舒服,從淮南王府出來,臉色陰沉地上了馬車,滿腦子想的都是歐陽菁和蕭天熠的種種可疑跡象,連何時到王府的也不知。
剛剛下馬車,燕王妃就迎了上來,笑語如花,“臣妾恭迎殿下回府!”
她是個賢惠能幹的王妃,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服侍燕王也甚爲上心,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燕王原本也一直很喜歡她的玲瓏可人,蕙質蘭心,可今日這個無意的發現讓燕王的心情陰霾沉沉,並沒有迴應燕王妃的熱情,而是不着痕跡地甩開了她的手。
燕王從未有過的冷漠讓歐陽菁心底一沉,最近這段時間,燕王心情一直不怎麼好,但每次去了淮南王府之後,心情都會變得明朗些,而且對自己這個淮南王府世子的表妹一向溫柔有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雲蘿的事情雖然鬧得很大,可畢竟和自己毫無關係,要怪罪也怪罪不到自己頭上,她心下一凜,莫非是那件事?
“王妃!”以前燕王一直都稱歐陽菁爲“菁兒”,今日卻變成了一句寡淡的“王妃”,從未有過的陌生目光更是讓她嬌軀一顫,“臣妾在!”
燕王盯着她嬌美的容顏,並沒有說話,這個發現讓他很惱火,歐陽菁畢竟是地方名門嫡女,在京城,這個身份算不得有多高貴。
坦白的說,他之所以娶歐陽菁,許以尊貴王妃之位,固然因爲她是萬閣老的外孫女,但同時他也很明白,萬閣老是治學大家,雖然門生衆多,但大多是文人雅士,而且萬閣老是中立派,並沒有被攪到奪嫡亂戰中來,也從來都沒有明確地表示支持他或者是太子,他只效忠於父皇,這樣一派力量,只能作爲輔助力量,有推波助瀾的作用,但並沒有力挽狂瀾或者改變洪流滾浪的巨大力量。
娶歐陽菁,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爲淮南王府,更確切的說,是那位力量無處不在的高深莫測的世子,世子的確幫了他很多次,也出過不少好的計策,可世子總給他一種根本看不透的感覺。
在此情景下,他決定娶世子最疼愛的妹妹歐陽菁爲燕王妃,這是他送給世子最好的禮物和最好的結盟,相信世子也心知肚明。
可若是世子真的和歐陽菁有私,那是斷然不能容忍的,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冤大頭,歐陽菁給他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他無法再對歐陽菁有任何溫情的舉動,不過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他不想輕舉妄動,但心中已經埋下了一根尖銳的刺,只是目光一瞥之後,就恢復了平靜無波,“沒事,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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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宮。
容貴妃聽燕王說了心中的懷疑之後,神色立即變得凝重起來,她的確對歐陽菁滿意,但更確切地來說,是滿意她和世子的兄妹關係,娶她做燕王妃,能給燕王帶來源源不斷的利益,但若是他們的關係不僅僅限於表兄妹,還有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也是容貴妃斷然不能容忍的。
不過在宮中打滾多年的人自有城府,容貴妃深知燕王此時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波瀾,沉吟半晌才道:“你確定此事是真的?”
燕王臉色沉沉,綠雲壓頂的恥辱始終橫亙在心頭,“雖然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我的感覺應該不會錯,我們得到的消息是在她入燕王府之前,世子一直對她愛護有加,恩寵濃厚,可自從入了府之後,他們的關係就急速轉爲冷淡,我每次在世子面前提及她的時候,世子的反應也甚爲淡漠,像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如果不是知道他們關係的話,我還真以爲他們之間根本就不認識,所以,這中間一定有古怪!”
皇兒的分析並非空穴來風,而且這種轉變也的確讓容貴妃起了疑心,莫非歐陽菁和世子真的有什麼?
想到這裡,她的臉色也瞬間拉了下來,普通人家娶兒媳,尚且注重家室清白,人品清正,何況是皇家?
燕王是她最大的驕傲,歐陽菁若是膽敢給燕王戴綠帽子,不管她是誰,自己都饒不了她,其實她充其量只是萬閣老的外孫女,總親不過別的權貴家的親孫女。
當初娶她做燕王妃,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爲蕭天熠,如果她和蕭天熠之間的關係已經如此冷淡,那她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她完全不配做尊貴的燕王妃。
容貴妃黯淡的容色劃過一道戾氣,“這件事本宮會想辦法的,在沒有抓到確切的證據之前,你一如既往地對她,不要讓她起疑心,這個時候,你身上不宜再鬧出什麼風波了。”
燕王心情煩躁地點點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歐陽菁美貌可人,聰慧嬌媚,確實能滿足一個男人的需要,但他這樣的男人,遠遠不是牀弟之歡就可以滿足的,還需要能助他登上大位的女人,如果歐陽菁已經失去價值,又膽敢把自己當猴耍,他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容貴妃又細細問了很多有關世子的細節,還有歐陽菁入府之後的情況,對於歐陽菁的事情,燕王沒怎麼上心,但對世子的事情,燕王是事無鉅細地知道。
“如果歐陽菁膽敢戲耍本王,本王一天都容不下這個女人在王府裡。”
容貴妃神情幽冷,“到底是歐陽菁喜歡世子,還是世子喜歡歐陽菁,還是二者皆有?尚未可知。”
燕王心中暴怒,“騰”地站起來,“本王一天也等不下去了,看到她,本王就心中冒火。”
知道皇兒心中的怒火,身爲一個男人,這是最大的恥辱,沒人面對這樣的恥辱的時候,還能安之若素,那歐陽菁是什麼,世子不要的女人?然後瞞天過海,成爲燕王妃?自己的兒子豈不成了冤大頭?容貴妃也越想越氣。
燕王眼中冷芒忽現,自己的女人心中如果有別的男人的影子,對他來說是最大的恥辱,沒想到,仕途不順,後院居然也起火,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頓時浮上心頭,他的牙齒咬得咔咔響。
容貴妃稍微冷靜些,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萬閣老疼愛世子,不滿意寒菲櫻的商家出身,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曾經還似乎隱隱約約聽到過風聲,說萬閣老曾經有意親上加親,讓歐陽菁嫁給蕭天熠,不知道爲什麼,後來不了了之了。
還有,似乎還聽說歐陽菁曾經和玉公子也有過什麼的,後來也是不了了之了。
這些事情,原本容貴妃沒往心裡去,可現在不同了,結合現在燕王說的事情,她心下一沉,莫非歐陽菁也步了季嫣然的後塵?
在她看來,季嫣然和蕭天熠一定是有過某些過往的,以前她看歐陽菁,是千般滿意,萬般疼愛,可現在忽然覺得歐陽菁面目猙獰可惡,而且還有一件事加重了她的懷疑,那就是她隱隱察覺到,歐陽菁對寒菲櫻似乎有種本能的敵意,這種敵意到底來自何處?莫非她是在嫉妒寒菲櫻?
見皇兒一直怒氣衝衝,容貴妃心知如果此事屬實的話,那他們就吃了個天大的虧,眼珠一轉,忽道:“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試上一試,如果歐陽菁真的和世子之間有什麼的話,不要說是你,本宮也斷然容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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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的一天夜裡,燕王妃寢居,奢華浮香,光澤如玉,夜色已深,可歐陽菁還站在窗前,表情冷然,絲毫沒有入睡的意思。
看來今晚燕王殿下不會過來了,燕王府女人雖不是很多,但側妃妾侍也有那麼一些,不過燕王妃出身大家,也能做到不吃醋,和睦相處。
曉雯一邊麻利地鋪牀,一邊道:“小姐,時候不早了,奴婢服侍你就寢吧。”
歐陽菁彷彿沒有聽到,一雙大眼睛浮現癡戀,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明月,夜空中的廣寒宮漸漸化作虛僞,出現那張俊美絕倫的臉龐,眼中有着令人沉醉的柔意。
不過幾乎是瞬間,她的眼眸就化作一片冰寒,微微斂起的眼眸下面是令人噬骨的冷意,因爲她再不願意承認,也明白,那雙深情的鳳眸不是對自己的,而是對另外一個女人的,不知不覺,她的指甲漸漸掐進肉裡,卻也不覺得疼痛。
寒菲櫻,你這個踐人,乘我遠在建安的時候,不知廉恥地使出渾身解數勾引我的熠哥哥,我與你勢不兩立。
時至今日,歐陽菁依然偏執地認爲是寒菲櫻迷惑熠哥哥所致,可那樣英明神武的熠哥哥,居然也鬼迷心竅地受她的蠱惑,這件事讓歐陽菁又氣又惱,連帶將愛了多年的熠哥哥一起恨了。
上次找蕭靖祺翻出熠哥哥的身世,誰知這個笨蛋居然反手就讓人抓了,之後淮南王府就再沒有傳出任何消息了,怕是已經被滅口了,想着想着,歐陽菁更是氣憤難平,笨蛋一個,活該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外面忽然有陣輕微的風聲,窗“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一條小縫,歐陽菁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一陣冷風迎面而來,讓她驚醒,神色一變,“什麼人?”
曉雯聽到動靜,急忙追出去的時候,外面的人已經沒有蹤影了,覺得不對,趕緊跑回來的時候,驚道:“什麼人敢在燕王府放肆?”
歐陽菁忽然瞥見那小縫下面塞進來一張紙條,透過燭火的光芒,上面似乎有字。
她眼神一幽,立即伸手拿過來,快速打開,看着看着,眼神不由得凝重起來,“明夜亥時,茗香茶樓紫藤間,有要事相商。”
最後落款的是“熠哥哥”,忽然見到這樣一紙信息,歐陽菁的呼吸驀然變快,腦子嗡嗡一陣響動,激動得無以復加,淚珠驀然涌出眼眶,臉上也煥發出動人的光芒,反反覆覆將紙箋看了好幾遍,是熠哥哥的字跡沒錯,她的手指顫慄不已,熠哥哥,熠哥哥居然主動找她了?
曉雯很少見到小姐這樣激動的時刻,尤其是小姐被世子爺拒絕之後,心就慢慢變冷,永遠都是溫婉平靜的模樣,其實平心而論,燕王也不是不好,只是不是小姐深藏心底的那個人,只要不是自己愛的,無論好與不好,都很難影響到小姐的心境。
歐陽菁還沉浸在對熠哥哥的幻夢之中,將紙箋按在心口,臉上浮現甜美笑容,那是以前和熠哥哥嬉鬧的時候,她臉上常常浮現的明快笑靨,如今雖然表面上心如止水,但不過是靜水深流,內裡從未真正平靜過。
曉雯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世子爺怎麼會突然傳信給小姐,他不是一向對小姐挺冷淡的嗎?怎麼會突然轉性了?
正準備提醒小姐,忽然想到什麼,對了,寒菲櫻現在挺着那麼大的肚子,怎麼服侍世子爺?世子爺血氣方剛,怎麼可能長期沒有女人?莫非是擔心寒菲櫻悍妒,所以世子才瞞着她,暗中出來面見小姐?
雖然曉雯心中有諸多疑惑,可這字跡的的確確是世子的筆跡,再說,世子曾經帶小姐去過茗香茶樓的紫藤間,除了世子本人之外,還有誰會知道?還有,這裡是守衛森嚴的燕王府,除了世子的人,還有誰有這個本事私下傳言呢?
曉雯忽然憶起,小姐和世子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以前燕王去淮南王府的時候,會攜小姐一起去,可最近已經沒有了,再加上小姐也不願意看到寒菲櫻和世子卿卿我我的模樣,看了添堵,思來想去,她又有些猶豫了,莫非世子真的有事情要見小姐?
歐陽菁表情恍惚,眼中再次浮現癡狂之色,喃喃道:“熠哥哥,你終於想起菁兒了嗎?終於想起菁兒的好了嗎?”
無論他怎麼傷了自己的心,面對他的特別邀約,歐陽菁還是欣喜若狂,不由得自嘲一笑,原來深深愛上一個無所不能俯視衆生的男人的時候,就算是心高氣傲的千金小姐,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卑微,細膩,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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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夜裡,入夜之後,歐陽菁執掌燕王府,暗夜私下出去,也不是沒有的事情,何況,今夜是和熠哥哥的幽會,更是讓她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曉雯已經安排好一切,她在約定的時辰到了茗香茶樓,這是家京城很有名的茶樓,平日達官貴人不斷,但今晚卻沒有什麼其他客人,已經被人包場了。
掌櫃恭恭敬敬地把歐陽菁帶到了紫藤間,這裡裝飾得華麗而不失清新,飄渺着嫋嫋茶香。
“好了,你退下吧!”歐陽菁的聲音透着極力壓抑的喜悅,那是她面對燕王的時候從未有過的情緒,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絲可能,她也不願放棄。
曾記得,在這間茶室,熠哥哥優美如玉的大手擒着精緻茶杯,優雅飲茶,那淡然從容卻流光溢彩的姿態,美得讓人忘了呼吸,她看得入了神,忘記了自己來自何方,要去往何處?
牆壁上還掛着熠哥哥信手畫的一副水墨畫,只有寥寥數筆,卻漫起山重水複之感,熠哥哥的境界,常人實在難以企及。
哪怕是身爲天之驕子俊美溫雅的燕王,依然及不上熠哥哥的風華絕代,在歐陽菁心中,沒人比得上熠哥哥,熠哥哥的風采向來無人能及,她是恨他,怨他,惱他,害他,可也愛他。
過去一幕幕像戲曲一樣漸漸呈現眼前,歐陽菁久久地凝視那一副當時熠哥哥一時興起留下的畫作,怔怔出神,不願醒來。
身後傳來輕輕的開門聲,歐陽菁還沒有來得及轉身過來,就感到趕到紫藤間裡面的氣溫驀然下降了幾度,嘴角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弧度,儘管知道希望渺茫,她還是不願錯過。
來的人竟然不是她日思夜夢又愛又恨的熠哥哥,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她的正牌夫君,燕王殿下。
此時的燕王,一身黑色錦袍,他那樣文雅的氣質,其實不太適合穿黑色,也從未見過他穿黑色。
可現在,他就大喇喇地穿着黑色,硬生生帶出幾分陰森的氣質,那雙幽寒的眼眸鎖定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果然不出他所料,凝視歐陽菁如花似玉的臉龐,他再無往日的溫情,心頭涌起陣陣陰鷙,歐陽菁和蕭天熠之間果然有私情,他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虧他還對這個紅杏出牆不知廉恥的女人溫柔相待,真是做了活烏龜綠王八。
歐陽菁瞬間怔愣,很好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表情,臉上幾乎是同時,就浮現了一道訝然,“殿下,你怎麼來了?”
燕王臉上的笑意令人膽寒,母妃說得對,只要略施小計,就能試出兩人之間到底有沒有私情,現在結果呈現的時候,他心頭涌起滔天怒意,雙拳緊握,額頭青筋暴起。
原本還以爲娶了個對自己上位有利的美嬌娘,卻想不到,卻是對一個男人的最大恥辱,面對歐陽菁的訝然,他不怒反笑,“很意外嗎?”
燕王的到來擊碎了歐陽菁心中僅有的一點希望和僥倖,她迅速就恢復了一個無心無情的女人應該有的一切反應,滿臉疑惑,“殿下何出此言?”
見歐陽菁到了現在還在裝,燕王的臉色瞬間陰沉到了極點,冷笑道:“歐陽菁,本王還真是低估你了。”
歐陽菁心底快速地劃過一道驚愕,自己一向謹小慎微,怎麼可能露出蛛絲馬跡?她的心思,燕王是如何察覺的?
連熠哥哥曾經帶她來過紫藤間的事情都查出來了,燕王真是做了不少功夫,歐陽菁眼底浮現一絲看不見的冷笑,雖然只是片刻,但歐陽菁的思緒卻如同電光火石迅疾,最有可能泄密的人,還是寒菲櫻,只有她,纔有陷害自己的理由。
她和燕王雖然是夫妻,表面上恩愛情濃,可實際上卻貌合神離,一是因爲燕王這樣處心積慮的奪嫡者,本就不會在男女之情上多花心思,之所以寵愛她,完全是處於政治的目的,二是對歐陽菁來說,心中早已經入駐了熠哥哥絕美的側影,她根本無法愛上燕王,而且,嫁給燕王之後,她才發現這個男人也有着骨子裡的狠絕和酷辣,只不過被掩蓋在賢德的外表之下,無人知曉罷了。
歐陽菁依舊是一臉的茫然,“臣妾真的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麼,你的話臣妾怎麼一句也聽不懂,約我來此處的是熠哥哥,怎麼會變成殿下呢?”
她無邪的臉龐讓燕王的臉色透出一股狠厲的陰氣,冷冷道:“事到如今,還想狡辯嗎?以爲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用本王爲你們見不得光的私情做擋箭牌?”
私情?歐陽菁驚恐地後退兩步,一臉不可置信,連連分辨,“殿下,你誤會了,臣妾和熠哥哥之間清清白白,絕無任何私情,臣妾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臣妾對殿下的心,天地可鑑,殿下不能這樣冤枉臣妾。”
“還在虛情假意地表衷腸?”燕王眼中陰鷙之氣不再是若隱若現,而是分明恐怖的陰暗,嘲諷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密室私會,你把本王當成了傻瓜嗎?還是你太過自作聰明瞭。”
歐陽菁背後的力量令人側目,本人又千嬌百媚,深負才情,原本燕王對她是頗爲寵愛的,但自從確認歐陽菁和蕭天熠之間存在私情的時候,他對歐陽菁所有的寵愛都飛到了九霄雲外,今夜他的暗衛告訴他王妃的確出了門的時候,他心中的戾氣徹底爆發,身爲當朝親王,沒有被人當成了活烏龜還忍辱負重的道理。
燕王之所以對歐陽菁的態度如此冷淡,甚至是憎惡,是因爲他看得分明,如今的奪嫡亂戰,兩方越鬧越僵,而世子和太子勢同水火,世子不可能歸附太子,便只能歸附自己,除了自己,他還能選誰呢?
至於萬閣老,不過是治學大家,不會爲了一個歐陽菁一個外孫女,將整個萬氏一族牽扯進奪嫡之戰中,所以,自己並沒有後顧之憂。
如今的形式發展也說明了這一點,有了歐陽菁,自然是錦上添花,可沒有了歐陽菁,對世子和自己之間的結盟也無傷大雅,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原本的價值已經漸漸淡化,逐漸蛻變爲一顆棄子。
看着燕王眼中冷幽幽的光芒,歐陽菁不禁打了個冷顫,她不是不害怕的,但她一直都知道,害怕並不能解決問題,暗中深吸了一口氣,不懼反笑,“原來殿下是來捉殲的?”
雖然看到那張紙條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一個局,一個精心設計等她往下跳的局,但她還是來了,因爲她不得不來,如果不來的話,就證明自己心虛,她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設局?
結果果然印證了她心頭的猜測,燕王既然已經起了疑心,如果她什麼都不做,就不能打消他的疑心,她深知,燕王多疑,誰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有染,更何況是當朝燕王?
也許她心中還存留着一點點的幻想,自欺欺人地希望真的是熠哥哥,或許還想重溫舊夢一番,紫藤間如舊,這裡也是殘留着她旖旎舊夢的地方,她到了京城之後,熠哥哥帶她來這裡飲過茶,那個時候的他,對她照顧有加,溫柔多情,不似現在,冷酷淡漠,彷彿路人。
見歐陽菁這樣理直氣壯,表情沒有一絲裂痕,完美得無懈可擊,燕王反而有些拿不定了,但不管怎麼說,深夜抓殲,還是抓了個正着,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他笑意冰冷,“難道不應該嗎?本王待你可不薄,可你太讓本王失望了。”
歐陽菁並不慌亂,平靜得出乎意料,“殿下的話,臣妾一句也聽不懂,臣妾奇怪的是,約我的明明是熠哥哥,怎麼會變成了殿下?”
燕王目光陡然變得尖銳起來,“現在不是你質問本王的時候,你沒有這個資格。”
歐陽菁依然是那種無辜的表情,堅持道:“臣妾真的不明白。”
燕王猛地一拍桌子,青筋暴漲,“歐陽菁,到了現在你還在跟本王裝?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
歐陽菁愣了一愣,明亮的大眼睛盪漾出幾分嫵媚清波,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來模仿熠哥哥的筆跡寫信約我來此處的人,並不是真正的熠哥哥,而是殿下。”
“熠哥哥?是情哥哥吧?”燕王眼底掠過一道危險的譏誚,“不錯,是本王約你的,可你實在叫本王太失望了,一見他的筆跡就來了,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深更半夜,毫無忌諱,實在是叫人不想歪都難,說,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歐陽菁姣好的臉頰忽然一變,氣憤道:“原來殿下懷疑我和熠哥哥有私情,所以設下此局來引我入局,原來在殿下心中,你的王妃居然是這麼不堪的女人?”
“事實擺在眼前!”燕王看向歐陽菁的眼神再沒有一絲的溫情,全是厭惡,如果不是因爲他最近不得不低調行事,對於一顆已經無用的棄子,面對人贓俱獲的局面,他一怒之下,完全有可能讓歐陽菁血濺當場,讓她知道背叛他的代價,“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面對自己丈夫的質疑,歐陽菁不但沒有半分慌亂,反倒十分坦然,“殿下難道就不奇怪,爲什麼僅憑一張紙條,我身爲王妃,就不假思索地深夜前來?難道除了殿下想的那個原因之外,就沒有任何其他的可能嗎?”
燕王眼眸眯起,緊緊地盯着歐陽菁,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被捉殲的女人應該有的慌張驚恐,莫非此事真的另有隱情,他沒有馬上說話,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歐陽菁見自己成功地引起了燕王的興趣,不着痕跡地暗自鬆了一口氣,知道燕王對她起了疑心之後,她不是沒有慌亂過,她雖然不愛燕王,但燕王卻是她如今所有的仰仗,如果被燕王厭棄,她苦心抓在手中的榮華富貴都會煙消雲散,她輸不起。
她當初被冊封爲燕王妃的時候,叔父嬸母也來京城道賀,看着一向頤指氣使的嬸母,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謙卑謹慎的模樣,她終於有種揚眉吐氣的塊感,這一切,絕對不能失去,她比誰都要明白,行走在刀劍上,如履薄冰,她要做的是如何將計就計,打消燕王這個多疑男人的疑心,保住自己的地位。
見燕王的臉色依舊鐵青,歐陽菁竭力平復自己心中的慌亂和失望,來的人不是熠哥哥,她心中終究是失望的,“就算是犯人,也有公堂辯解的機會,何況我還不是犯人,難道殿下就不能聽我辯解一次嗎?”
燕王眼眸擡了一擡,戾氣不減,“說!”
歐陽菁眼底笑意更深,表面上卻沒有展露絲毫,“衆所周知,熠哥哥的母妃和我的母親是親姐妹,我和熠哥哥也一直情同兄妹,而且,熠哥哥獨寵世子妃,不納姬妾,誰人皆知?可如今殿下竟然認爲我和他之間有私情?不知道此事讓熠哥哥知道,心中會怎麼想?”
面對歐陽菁的悲憤控訴,燕王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但依然冷意不減,“既然你和世子是兄妹,若是真的坦坦蕩蕩,有多少話不能明說?偏偏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到這裡來,到底想幹什麼?”
歐陽菁心中早有這個問題的答案,慢慢嘆了一口氣,“臣妾又何嘗不想?縱然臣妾心中坦蕩,可耐不住人言可畏,雖然熠哥哥一直拿我當親妹妹看待,卻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熠哥哥的心胸和坦蕩,世子妃有多善妒,想必殿下比我還清楚,她不允許熠哥哥身邊出現任何女人,寢居之處僅有的幾個侍女,個個容色普通,但凡稍有點姿色的,都被逐出去了,熠哥哥對我的關愛,已經引起了世子妃的強烈不滿,殿下有所不知,因爲我的關係,她和熠哥哥已經吵過好幾次了。”
對於這樣的解釋,燕王眼底飛快地掠過一道精光,隨即恢復了晦暗不明,卻只是不置可否,想要糊弄他,沒這麼容易。
歐陽菁苦笑,“熠哥哥畢竟我最尊敬的兄長,我不願因爲自己而讓他們夫妻不和,便從淮南王府搬了出來,疏遠熠哥哥,只願他們夫妻和睦。”
燕王俊逸的臉上浮現一絲冷笑,“你倒是善解人意,只是這並不能解釋你爲什麼和世子深夜私會。”
寂靜的夜晚,燕王的聲音顯得格外冷冽,陰毒如刀,不過,歐陽菁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繼續道:“淮南王妃在世的時候,曾吩咐過熠哥哥,務必要照顧好我,熠哥哥一言九鼎,又憐我和母親孤兒寡母,沒有娶世子妃的時候,的確諸多照拂,可現在,因爲要顧念世子妃的感受,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關照我了。”
燕王凌厲的神色有些緩和下來,這能解釋母妃說的歐陽菁爲什麼對世子妃始終有抹若隱若現的怨恨嗎?
歐陽菁臉上浮現一絲哀怨,“世子妃懷有雙生子之後,居功至偉,性情更是驕橫蠻霸,不允許熠哥哥身邊有任何女人,連錦陽郡主也深知世子妃性情,對熠哥哥敬而遠之,纔沒有被趕出去,殿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去承光閣看望世子妃嫂嫂,正好遇到了熠哥哥,不過是笑着和熠哥哥多說了兩句話,就惹來世子妃的雷霆震怒,大發脾氣,險些傷了胎氣,把我們嚇得不輕,從此之後,熠哥哥不敢再冒險,怕世子妃多疑,連萬家也不去了。”
燕王眸光一閃,寒菲櫻的善妒,他是知道的,只是她和世子的閨中之事,外人如何得知?
見到燕王沉思的眸光,歐陽菁又道:“殿下細想,以前臣妾剛來京城的時候,和熠哥哥的相處,都是自然隨意,可這些日子以來,熠哥哥不但對臣妾態度冷淡,而且,他何時踏足過燕王府?因爲若是讓世子妃知道,恐怕又會大鬧一場。”
燕王眉心微擰,對歐陽菁的話,他將信將疑,身爲未來的帝王,當然不可能輕信一個他已經起了疑心的女人。
歐陽菁假裝沒有看見燕王的疑慮,嘆道:“熠哥哥又要踐行對淮南王妃的承諾,又要照顧善妒的世子妃,無奈之下,不得不和我約定,實在有事的時候,他會派人聯絡我,私下見面,其他的時候敬而遠之。”
說完這句話,她清淡無畏的目光看向燕王,“殿下如果不信的話,大可派人去查證。”
燕王原本翻涌的氣血漸漸平息下去,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你倒是聰明,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叫本王如何去查證?”
好縝密的心思!歐陽菁心中暗驚,要打消這樣的男人的疑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苦笑一聲,眼中忽然有了淚光,容顏悽苦,“殿下不相信臣妾,臣妾也無話可說,臣妾自幼福薄,父親早早去了,身在豪門內宅,母親孤掌難鳴,無人可依靠,終於長大了,熬到來到京城的一天,有熠哥哥兄長般的關懷,和殿下夫妻恩愛,以爲總算苦盡甘來,可惜世事總是難以預料,臣妾百般解釋,殿下始終心存疑慮,臣妾也實在累了,如果殿下不能釋懷的話,何不休了臣妾,落個耳根子清淨?”
明知道歐陽菁在以退爲進,但此時燕王的處境並不是很好,若再鬧出休妻的事件,無疑是雪上加霜,燕王斂去眼中陰霾,??“你剛纔說,世子有事的時候會約你前來,到底是什麼事?”
爽快了半晌的歐陽菁此時卻開始支支吾吾了,咬着脣說不出話來,燕王見狀,嘲諷道:“如果你能說出讓本王信服的理由,本王就相信你今晚的話,而且答應你,從此對你全心信任,但如果……”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如果你說服不了本王,就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對上那恍如刀片般的眸光,歐陽菁後背一寒,能參與奪嫡的親王,又豈是善類?燕王的手段,只是世人不知罷了,但她無所謂,她又不是宅心仁厚的慈善之輩,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又有何妨?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燕王和自己是一類人,不過是相互排斥的一類人罷了。
燕王冷幽幽的話語再次迴盪在她耳邊,“不過你放心,本王不會休棄你,但你深夜私會男人,以後在燕王府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孰輕孰重,你自己決定。”
歐陽菁心跳立即加快,今晚是一場危險的賭局,燕王這個人,看似溫善賢德,實際上詭譎多疑,如果不打消他的疑慮,她往後的日子就可謂苦不堪言,她再聰明,若是失去了儀仗,同樣一無所有,貴族小姐仰仗的並非是自身的容貌才情,美麗的容貌,高雅的才情,在皇家從來都不是稀罕之物,她仰仗的是背後的力量。
今晚的事情,對燕王來說,是一次試探,對歐陽菁來說,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試探?
面對燕王的凜冽眸光,她頭腦飛快地轉動,忽然道:“殿下必須給臣妾一個承諾,否則臣妾寧死不說。”
燕王看着歐陽菁鄭重其事的模樣,心頭疑雲大起,莫非真有什麼令人震驚的絕密?
歐陽菁忽然跪在地上,姣好的面容上全是肅穆,身體止不住地顫慄,但這種姿態卻表明了她的決心。
燕王威嚴的目光掃過她,原本盛怒的臉色卻已經緩和了不少,淡淡道:“你要本王給你什麼承諾?”
歐陽菁似乎陷入了極度的惶恐和震驚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氣,“求殿下發誓,對此事務必守口如瓶,否則,臣妾寧願被休離出燕王府,或者寧願在燕王府備受唾棄,也心甘情願。”
歐陽菁的反應引起了燕王極大的興趣,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他眸光一閃,緩緩道:“好,本王答應就是。”
面對燕王更爲疑慮的目光,歐陽菁暗中鬆了一口氣,“謝殿下,臣妾無意冒犯,只是因爲事關熠哥哥的身世,所以不得不萬分小心,還請殿下見諒。”
世子的身世?燕王神色一震,脫口而出,“你說什麼?”
歐陽菁心中冷笑,兩項其害取其輕,她若是不拿出舉足輕重的消息,根本無法打消燕王心頭的疑慮,她低下頭,身體微顫,彷彿陷入了極大的惶恐之中。
燕王此事哪裡還管得了一個女人的敏感心思?急切道:“什麼身世?”
歐陽菁擡起頭來,一字一頓道:“殿下可知,熠哥哥並不是淮南王妃所出?”
燕王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響,“什麼?”
歐陽菁的神色極其艱難,小聲道:“當年淮南王妃不能生育,所以命她的貼身侍女從外面抱了一個孩子回來,充作是世子,這個孩子,就是熠哥哥!”
劇烈的震動過後,燕王眸光一暗,似在思索歐陽菁的話是真是假,“有什麼證據嗎?”
歐陽菁道:“這件事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居然有人在徹查熠哥哥的身世,熠哥哥得到了風聲,因爲此事我母親和我都是知道的,爲了查出線索,所以我們纔不得不見面。”
燕王的頭腦中已經被這強烈的震驚給填滿了,什麼?世子竟然不是皇家血統?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