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慶功宴。
因爲是慶祝將士們凱旋的宴會,不同於別的宮宴和家宴,參加的主要是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意氣風發的少年兒郎,也有些女眷,但是不如以前多,當然也少不了歌舞助興,絲樂伴酒。
今夜,太子代皇上向剿匪的一衆功臣們賞酒,看着明黃燈光照耀之下越發英挺出衆春風得意的蕭天熠,心裡覺得十分窩火,父皇特地命他犒勞世子及一衆部將。
父皇的用意他很清楚,就是爲了緩和他和蕭天熠的關係,但越是這樣,他心底就越牴觸,他和蕭天熠的關係,哪裡是做做姿態就能緩和的呢?
蕭天熠以前就狂妄到不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裡,現在羽翼漸豐,氣候已成,更是趾高氣揚,一國儲君竟然壓制不住一個王府世子迅猛發展的態勢?
蕭遠航雖然心中百般不情願,本想稱病不來,但又因爲心虛,怕他在東宮飲酒作樂的事情被父皇知道,只得硬着頭皮給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人慶功。
席間武人居多,沒有平日宮宴的繁瑣規矩,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十分熱鬧。
爲世子開設的慶功宴,世子自然是主角,風華絕代的世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寒菲櫻坐在蕭天熠身邊,很多人都開始正視這個明豔無端的女子,皎皎如月的臉龐瑩瑩含笑,竟然看不出半分庸俗不堪的氣息,氣質榮華不但不輸任何名門閨秀,而且還多了一股磊磊英氣,使得她不像一般閨中女兒嬌軟,反而透出巾幗不讓鬚眉的自信。
世子氣宇軒昂,世子妃絲毫不遜色,如同一支高貴的牡丹,卻又豔光四射,風華無雙。
看到這一幕,不少人在心中暗歎,娶妻就應該娶世子妃這樣的女人,明豔,高貴,璀璨,耀眼,卓爾不羣,這個時候,這些少年兒郎世家公子們時不時都會偷偷瞄一眼語笑嫣然的世子妃,已經徹底忘了“娶妻當如季嫣然”那句曾經那風靡京城的俗語。
一是因爲這俗語是以前季嫣然待字閨中時候傳出的,現在她成了太子妃,還有誰敢拿當朝太子妃的名頭出來議論?
二是季嫣然雖爲太子妃,但總給人一種冷清如月的感覺,清清淡淡,不像世子妃,豔烈如陽,一顰一笑之間,不經意透出嫣然百媚,不是滿堂華彩照耀了她,而是她成就了滿堂華彩,直暖到人心裡去,但同時偏偏又給人一種高貴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世子妃從哪方面看都是美麗的,不少人在心中暗暗羨慕世子爺好福氣。
這個時候,平日眼高於頂的貴公子們都自動忽略了世子妃出身不高的事實,要是有這樣一個光彩照人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定然會毫不猶豫地娶回府中藏起來。
看着那一對在金碧輝煌下格外刺眼的男女,蕭遠航的目光滲出幾抹怨毒的光芒,被寒菲櫻看在眼裡,不着痕跡一笑。
蕭遠航的肺都要氣炸了吧?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聲音清越如歌,“承蒙殿下爲世子諸將設宴慶功,臣婦感激不盡,今日借花獻佛,在此恭喜太子殿下喜得小郡主!”
蕭遠航瞬時面色一黑,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是寒菲櫻救了季嫣然,也是他東宮的恩人,當着衆多臣屬的面,也不好意思對寒菲櫻怒目相向,臉上浮現客套的笑容,“本宮謝過世子妃!”
“殿下不必客氣!”寒菲櫻莞爾一笑。
蕭遠航腦袋中靈光一閃,忽然惡毒地笑了笑,“對了,本宮昨日見皇祖母的時候,她老人家說世子年紀可不小了,一直掛念着什麼時候纔會開枝散葉呢?”
寒菲櫻冷笑,蕭遠航以爲自己不能生了,所以故意拿話戳自己的痛處,豈能討得了好去?
她還沒有開口,身邊就響起蕭天熠淡然含笑的聲音,“有勞皇祖母掛念,我和櫻櫻一定會努力的!”
蕭遠航的臉色頓了一下,不過只是一瞬間就化作一絲幾乎不可聞的嘲諷笑意,“既然是這樣,那本宮就放心了,敬二位一杯,就當是提前祝賀了!”
蕭天熠淡淡一笑,話裡有話道:“殿下是一國儲君,應多操心國事,方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富,這些閨閣之事,還是少操心的好!”
言下之意就是蕭遠航多管閒事,他氣得差點拍案而起,這個鬱悶至極的慶功宴,難道就是爲了讓他看得意洋洋的蕭天熠嗎?
幸好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沒有人注意這邊,蕭遠航緊握手中酒杯,表面上竭力保持平靜的笑意,“世子言之有理!”
寒菲櫻對蕭天熠盪漾出一道明媚如霞光的笑意,絢麗,嫵媚,更是讓許多公子看得呆住,蕭遠航更是悔不當初,當時以爲推給蕭天熠一塊瓦礫,哪裡知道是一顆明珠?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正準備站起身來,寒菲櫻卻適時道:“久聞太子殿下海量,今日卻氣色不好,莫非身體不適?”
寒菲櫻的話成功地讓衆人把目光投向太子殿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要是他身體不適的消息傳出去,父皇肯定會以爲他故意甩臉子給蕭天熠看,辜負父皇一片心意,定然又會訓斥他,只得不甘不願地坐下。
正準備惡狠狠瞪寒菲櫻一眼,可馬上就覺得不合適,衆所周知,寒菲櫻是太子妃的救命恩人,而他一向寵愛太子妃,起碼應該謝謝世子妃,若是他態度惡劣,必定會引起更多猜疑。
燕王將這一幕看在眼前,暗暗一笑,太子和世子關係越發緊張了,衝着蕭天熠夫婦舉起酒杯,高聲道:“建安匪患危害多年,世子一朝出兵,就還了建安郡安寧,世子用兵如神,實在是國之棟樑,本王再敬二位一杯!”
“燕王殿下過獎!”蕭天熠優雅地舉起酒杯。
燕王的推波助瀾讓蕭遠航表面上保持着無懈可擊的微笑,心底那種想要殺人的衝動卻越發強烈。
武人太多善飲酒,蕭遠航一直耐着性子待到曲終人散的時候,才憤憤不平地回東宮。
蕭天熠和寒菲櫻到了宮門口,正準備上馬車,身後卻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世子,世子妃請留步!”
寒菲櫻轉身,一位五十多歲着重臣官服的男人緩步而來,身材瘦高,眼眸射出不容小覷的精光,染上歲月風霜的臉上有閱盡世人的滄桑,步伐沉穩,給人一種很有力量的感覺。
蕭天熠長身玉立,微微頷首,“季相爺!”
寒菲櫻有些意外,她看得出來,蕭天熠對這位權傾朝野的季相很尊重,並沒有常見的連王侯公卿都不放在眼中的高傲。
季相爺雍然微笑,面對蕭天熠這位宗室出身又天縱奇才朝堂得勢的世子,也是禮敬有加,雖然他是東宮的人,但卻不像蕭遠航面對蕭天熠的時候,眼中會透出掩飾不住的恨意。
季相的舉手投足頗有朝堂重臣之風,看向寒菲櫻,“老夫在此謝過世子妃對小女救命之恩!”
他說得很真誠,給人一種毫不客套虛僞的感覺,寒菲櫻笑道:“季相爺太客氣了,而且府上已經送了謝禮過來,不必專程言謝了!”
季相審視着這位飽受爭議的世子妃,眼中掠過一道訝然,“救命之恩,豈是區區謝禮能夠消弭的?實不相瞞,今夜老夫是專程來感謝世子妃的,請世子妃受老夫一拜!”
寒菲櫻再不懂事也知道拒絕,“相爺萬萬不可,實在折煞我了!”
原本以爲蕭遠航的心腹,一定和蕭遠航沆瀣一氣,狼狽爲殲,肯定是目光陰鷙的權臣,可看到的季相卻大不一樣,眉目和藹,笑容可掬。
雖然寒菲櫻知道人不可貌相,卻對季相的第一印象極佳,而且蕭天熠對季相沒有常見的倨傲之色,也曾聽說季相兩朝元老,精通天文地理,是國之棟樑。
季相見寒菲櫻不卑不亢,風采卓然,英英玉立,和世子站在一起,各領風騷,對自己女兒的心思,當然心如明鏡,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世子會獨具慧眼地戀慕這位商賈之女了。
他微白的髮絲在宮燈的照耀下更爲顯眼,意味深長道:“老夫的謝意與東宮無關,夜色已深,世子世子妃慢走!”
謝意與東宮無關?寒菲櫻愕然片刻之後,瞭然一笑,一個父親對女兒救命之恩的謝意是單純的,不牽扯進任何黨派之爭,既表達了謝意,也不拖泥帶水,處理得涇渭分明,這季相倒真令她刮目相看。
蕭天熠知道聰慧的櫻櫻已經明白季相的意思,“季相是文臣之首,一向公私分明,別人看不明白的事,他看得很明白!”
寒菲櫻酒意微薰,偏着腦袋道:“你怎麼好像很敬重他?”
蕭天熠啞然失笑,“不是好像,是本來就很敬重!”
知道櫻櫻心中的疑惑,蕭天熠又道:“他是整個朝堂上最聰明的人,不管將來朝局如何走向,只要有季相在,季家都會平安無事!”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