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兄長冷漠無情的臉龐,萬若瀅頓時如遭雷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纔剛剛過世,自己就被掃地出門了?
名門閨秀,貴族小姐,除了美貌和才情之外,所仰仗的無非是家族的庇佑,如若不然,她們和那些販夫走卒的女兒又有什麼實質的分別?
不要說豪族,就是普通人家,女兒家嫁人的時候,若是嫁妝顯赫,孃家勢力強大,在婆家也都是高人一等的。
萬若瀅只覺得身體寸寸凝結成冰,她丈夫早逝,膝下無子,在內部爭鬥極其頻繁的歐陽世家,雖然暗中免不了受些委屈,但至少在明面上,還沒有人敢公然和她過不去,一向都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
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爲她有個名聞天下的閣老父親,有個貴爲王妃的親姐姐,背後還有百年豪門的萬氏家族,這些是她耐以在歐陽世家立足的最大仰仗。
如果沒有這些的話,她在歐陽世家的處境必定苦不堪言,她不得不極力要把這一切握在手中,泣不成聲,“哥,父親剛走,你就能忍心把我掃地出門?”
歐陽二夫人此時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看着長嫂狼狽不堪的模樣,心底有種出了一口惡氣的暢快。
這位長嫂,明明什麼都不如自己,卻處處壓自己一頭,雖然自己爲歐陽世家生了四個兒子,勞苦功高,但在外人面前,別人卻只知道歐陽世家的長夫人是萬閣老的千金,全然不知有自己這個二夫人,長嫂如此風光,還不是因爲有個顯赫的孃家?
現在見長嫂自作孽被孃家拋棄,以後再也狂妄不起來了,歐陽二夫人心花怒放,以萬家和淮南王府的地位,若是真想救荻兒,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卻這般周折,她甚至懷疑長嫂在營救荻兒一事上陽奉陰違,故意想置荻兒於死地。
因爲長嫂自己沒有生出兒子,所以嫉妒生了四個兒子的自己,眼見荻兒被拖進了人命官司,心底還不知道在怎麼偷笑呢?
二夫人善於以己度人,所以,現在對長嫂被萬家除名,不但沒有半點同情,反而心中只餘冷笑。
雖然二兒媳幸災樂禍,可老夫人卻是有大局觀念的人,她狠狠瞪了一眼二兒媳,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落井下石?自己培養了她這麼多年,到頭來,卻還是個拎不清的糊塗貨色,真是讓人失望,除了能生兒子之外,什麼都不是。
歐陽二老爺也怒視着這個不分輕重的女人,二夫人馬上就換上了一副沉痛之色,畢竟,荻兒還在大牢之中,她也確實開心不了多久。
老夫人到底精明,至此已經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並不認爲菁兒做錯了什麼,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只不過是運氣不好,被世子爺拆穿了而已,別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在意,只有營救荻兒纔是當務之急。
他們是地方名門,所有的勢力和關係全都在建安郡,而且對方又不是平民百姓,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老夫人明白,沒有一定的權重,是不可能讓京兆府爲荻兒伸冤的。
萬大人面對妹妹的哭泣,也同樣心痛,但最終還是失望和憤怒佔了上風,疲憊道:“你走吧,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寒菲櫻冷眼旁觀,萬大人剛開始一口咬定是自己害死閣老大人,怒氣衝衝地說要將此事告到皇上面前去,誓要爲閣老討回公道,現在見真正的罪魁禍首被揪出來,最終還是網開一面,不過是斷絕關係了事。
到底是親族,親疏有別,不同就是不同,不過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僅有蕭天熠對自己的態度而已,其他的一切,都輕如鴻毛。
歐陽菁也不願接受這樣的結果,哭泣道:“舅舅,菁兒自幼喪父,一向膽子小,當時真的很害怕…”
菁兒的確命苦,小小年紀父親就去世了,萬大人想起閣老曾經對菁兒的萬般寵愛,還常常和他說要多關照菁兒,心懷不忍,可一想到菁兒的所作所爲,最終還是硬起心腸,而且,就算萬家和菁兒斷絕了關係,但菁兒也不是無家可歸的浮萍,依然是顯赫的燕王妃,聽聞燕王也很寵愛她,也算是對父親有個交代,他嘆了一口氣,“你若是留下來,以後舅舅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外公?”
“菁兒真的知道錯了,菁兒那麼敬仰外公,怎麼會想害死他?當時菁兒只是救人心切,一時亂了方寸,真的不是有意的…”
歐陽菁的哭聲令人觸動,可惜總有人不願放過她,萬萍一心爲了討好世子爺,更是不惜把所有髒水往她身上潑,搶白道:“說得輕巧,退一步講,就算你氣死閣老大人是無意之舉,那後來一臉無辜地栽贓世子妃,也是因爲無意嗎?”
萬萍雖然只是萬家的一個小角色,但世事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小角色,越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萬大人本來被她們母女倆哭得有些心軟,但被萬萍這樣一說,心頭怒火又“蹭”地升騰起來,一腳踹開歐陽菁,“我意已決,你們走吧,以後見面就是陌生人了。”
歐陽菁立即吃痛,心生委屈,這樣的結果是她想要的嗎?難道她想要害死外公嗎?忽然撲到表兄萬千裡面前,“表哥,菁兒真是無意的,當時我看外公精神很好,一直和我聊了好久的家常,我才試探着把這件事告訴他的,真的沒想到…”
面對菁兒的哭訴,萬千裡只是不語,其實以前在萬家,他就意識到了菁兒對世子爺不同尋常的感情,卻故作不知,從不點破。
因爲世子表弟本就是聰明絕頂的人,不可能意識不到,而且,萬千裡還有種期望,希望菁兒以後可以自然醒悟,直到後來菁兒成了燕王妃,他才暗自鬆了一口氣,所幸這段暗藏的情意沒有出什麼意外。
菁兒絕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天真無邪,這一點,萬千裡早就知道,但問題是,在豪門貴胄生活的人有些心計,本就是必備的生存之道,但這一次,不管菁兒知道不知道祖父受不得任何刺激,她氣死了祖父都是鐵一般的事實,所以無論菁兒怎麼哭泣,他都無動於衷。
最後,還是三公主上前,扶起了菁兒,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今日之事根本就不可能有迴旋的餘地了。
若說之前的事情尚且可以原諒的話,可姑母抖出所謂的世子爺身世的問題,就是徹底的決裂,曾經她聽母妃說過,有人拿世子的身世做文章,那人就是曾經的皇后李燕珺,但最終卻被皇上打入了冷宮。
世子獨一無二的風華和氣魄,霸氣而冷然,優雅而高貴,絕不可能是賤民的兒子,三公主相信,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後天怎麼也無法超越,當時見姑母義正言辭地說世子爺並非淮南王妃所出的時候,她就知道,姑母最終一定會一敗塗地。
連皇后都在栽在世子爺手裡,更何況常年不在京中在萬家也是深居簡出的姑母?無非是以卵擊石罷了。
見事情已成定局,歐陽二夫人在短暫的開心之後也明白了,如果真的沒有了萬家,他們拿什麼做籌碼給京兆府施壓救她的寶貝荻兒?
最後,萬若瀅面色悲慼,“既然兄長心意已決,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姐姐已經走了,如今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還請哥哥容許我爲父親送行。”
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萬大人想了想,還是沒有狠下決心,點點頭,“好吧。”
萬家馬上就開始佈置靈堂,府中處處掛滿了白幔,到處都是一片悲傷哭泣之聲。
閣老過世的消息像風一樣席捲了京城,但歐陽菁和閣老之死的關係,畢竟是件不便與外人說的事,所以萬家人諱莫如深,除了當時的人,外人只知道閣老是壽終正寢。
靈堂很快就佈置起來,萬若瀅披麻戴孝,萬大人的目光不善地投向歐陽世家的三人,老夫人忙道:“老身和閣老故交一場,閣老仙逝,自當爲閣老送行。”
萬家到底是書香門第,而且人家也是來弔唁的,萬大人也就默許了,只是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
其實歐陽世家的人不肯走,有個最大的原因,就是說不定在這裡等到可以營救荻兒的貴人。
燕王並不知曉萬家已經和歐陽菁母女決裂,對這位聞名本朝的大文豪的逝世,表現得異常痛心,上了香之後,面帶痛色,沉聲道:“大人節哀順變。”
“多謝燕王殿下。”萬家的人從不參與黨派之爭,不管是和燕王,還是和廢太子之間,都沒有任何不快。
燕王從靈堂出來之後,緩步前行,老夫人看準時機,見左右無人,一下子跪在燕王面前,“見過燕王殿下,臣婦是歐陽荻的祖母,求你大發慈悲,救救臣婦的孫兒。”
她完全是病急亂投醫,荻兒一直在大牢裡面待着,她這個做奶奶的操碎了心,所以找準這個機會向燕王求救。
而且,老夫人也知道注重顏面的萬家,不可能將菁兒和萬家發生的不快之事張揚出去,若是真的張揚出去,對萬家又有什麼好處?
燕王打量她片刻,虛扶一把,語意不明道:“原來是老夫人,老夫人客氣了。”
見燕王沒有明確拒絕自己,老夫人心中一喜,以爲有了希望,以如今菁兒和萬家的關係,萬家是怎麼都不可能出面的,而世子又是那樣可怕,讓人忍不住心生怵意,她連求都不敢去求他。
老夫人面對燕王審視的目光,急切道:“荻兒他肯定是被冤枉的,他從小到大,連只雞都沒有殺過,怎麼可能殺人呢?這是天子腳下,求您一定要爲荻兒主持公道,臣婦在此叩謝您的大恩大德。”
寒菲櫻剛好出來,聽到老夫人這句話,不由得失笑,開什麼玩笑,豪門少爺,需要親自動手殺雞嗎?
這歐陽世家的教養也真成問題,如此嬌寵自己的孫子,連殺了人都是別人的錯,看來在建安郡也一定是不斷出事的紈絝子弟,不過以歐陽世家在建安郡的能力,當然都可以擺平,問題是,到了京城,他們就鞭長莫及愛莫能助了。
燕王眼中快速掠過一道笑意,“歐陽荻也算是本王的內弟,本王自當關心,老夫人不必擔心。”
老夫人到了京城之後,就處處碰壁,本來是想到燕王面前碰碰運氣,沒想到燕王答應得如此爽快,她反而有些不踏實,“真的嗎?”
燕王微微招手,將老夫人喚過來,耳語了一番,眼中染上意味深長的笑意。
老夫人一聽,大喜過望,還真是找對了廟,拜對了神,早就聽聞燕王素有賢名,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高高在上的燕王,比什麼萬家,比淮南王府世子都要好說話得多,原來,燕王早就想要營救荻兒了,看來菁兒在燕王面前的顏面還是不小的,也是,菁兒貌美如花,燕王殿下能不寵愛嗎?
“好了,這件事本王自會安排,老夫人先行回去,靜候佳音。”
老夫人對燕王千恩萬謝,好一會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老夫人走後,歐陽菁失魂落魄地從靈堂出來,見她眼眶紅腫,燕王關切道:“老人家已經走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歐陽菁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如今燕王是自己唯一的依靠,雖然萬家並沒有將把母親從族譜上除名這件事公佈出去,但燕王遲早會知道的,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和熠哥哥的關係早已經降到了冰點,現在又和萬家斷絕了關係,她除了一副燕王喜愛的美貌之外,已經沒有更多可以拿得出手的籌碼了,燕王還會對自己寵愛多久?
拜別了閣老,蕭天熠和寒菲櫻也準備離開萬家,寒菲櫻望住高大府邸的牌匾,百年書香門第,一代文豪逝世,以後萬家還能延續往日的風光嗎?
兩人剛到門口,萬千裡忽然追了出來,身穿一身白色孝服,神情肅穆,“世子爺,請留步。”
蕭天熠停下腳步,擡眸看向萬千裡,“表兄有什麼事嗎?”
萬千裡默然片刻,眼前兩人,男的俊朗不凡,女的美麗清雅,真是一對璧人,他突然發現,單單以出身去衡定一個人,實在太過狹隘,名門世家小姐在寒菲櫻面前,那些引以爲傲的風采早就蕩然無存。
廢太子起兵的時候,世子妃孤身一人,勇闖敵營,和殺人不眨眼的叛軍周旋,臨危不懼,後來率兵死守城門,與叛軍血戰,那樣的魄力和魅力,連男人都望洋興嘆,何況是女人?
父親實在太過固執,太過死守清名世家的清高,卻不肯睜開眼睛看一看這真實的人世間,文人有文人的清高,也有文人的迂腐,他隱隱有種感覺,或許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了。
表兄要說什麼,蕭天熠心知肚明,外公過世,舅父迂腐,對於萬府的將來,萬千裡心中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今日和萬府的隔閡已成定局,表兄想要修補和他的關係。
見到世子深邃的眼神,萬千裡明白自己無須說什麼,世子爺已然知曉,他本想提醒世子爺小心歐陽菁,但轉念一想,世子爺那麼聰明的人,有什麼是想不到的呢?
他悵然一笑,命身後家僕將一疊厚厚文稿送出來,神情哀傷,“祖父文冊未成,就驟然離世,留有許多遺憾,如今也只有世子爺能了卻祖父心願將這些文章整理成冊,讓它們留存於世,千里在此感激不盡。”
“表兄太客氣了。”蕭天熠示意夜離宸接過,那散發着墨香的書稿是閣老大人未盡的心血,能爲外公做些事,也是他的心願。
“世子世子妃慢走,恕不遠送。”他微微頷首,就轉身沒入一片白色之中。
寒菲櫻看着萬千裡的背影,低聲道:“如今萬家也只有萬千裡是聰明人了,你不打算藉助萬家的力量?”
蕭天熠劍眉微擰,深沉冷然的目光讓寒菲櫻都感受到了他凜然的霸氣,“我不喜歡恃寵而驕認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外公過世,他不是不心痛不難過,但也是時候煞一煞萬家的威風了。
寒菲櫻心下了然,輕嘆一聲,“看來我不喜歡來萬家也是有原因的,從來不來的人,一來就出事了,或許是命中註定和萬家的人無緣吧,對了,燕王也來了。”
蕭天熠眼中飛快地掠過一道厲色,“他當然會來,不過他很快就會知道的,從來不參與黨派之爭的萬家並不會爲他所用。”
寒菲櫻凝眸,“燕王當時冊封歐陽菁爲燕王妃,無非是因爲萬家和淮南王府,一旦被燕王知悉萬家已經和歐陽菁斷絕關係,歐陽菁在燕王府的處境就岌岌可危了。”
歐陽菁演戲演習慣了,若是閣老過世的當時,她就坦然承認的話,就算萬家的人一時不能忍受,但這口氣過了,原諒歐陽菁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她也不是有意要氣死閣老的,可歐陽菁算計習慣了,讓萬家人產生了一種被欺騙之後的強烈憤怒,反而把事情鬧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換句話說,是歐陽菁的心機將她自己推向了深淵。
寒菲櫻忽然想起一個人,“萬萍你準備怎麼辦?”
蕭天熠似笑非笑,“辱罵本世子的女人,當然應該交由愛妻來處理了。”
寒菲櫻斜斜瞪他一眼,“一個小小的萬萍,本座又怎麼會放在眼裡?”
她能猜測出他的目的,他是志在九五之尊的人,不會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來挑釁他的威嚴,而萬家一個小小庶女就敢肆意欺辱他的女人,自然觸怒了他,對萬萍的嚴厲處置,就是爲了給萬家一個警告。
萬萍做夢也想不到,因爲被對世子爺的愛慕衝昏了頭腦,以致被歐陽菁利用,對寒菲櫻產生了強烈的嫉妒,出言辱罵,其實以萬家的地位,就算萬萍只是個庶女,但想要嫁個好人家,亦非難事,可因爲她的愚蠢,被捲入了微妙的朝局之中,註定成爲這場政治博弈的犧牲品。
萬家的人雖然不重視萬萍,但一定會關心萬萍的下場,那是他們的一個試探,試探世子爺到底會不會對萬萍動真的?
寒菲櫻想了一會,“這樣的貨色,也必定是無事生非之徒,不如先關一段時間,讓她安分安分,等閣老滿了百日,隨便挑個下人嫁了了事。”
萬萍辱罵朝廷一品誥命夫人這件事,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此事若是真告到皇上面前,萬萍的下場只會更悲慘,這般處置萬萍,萬家的人還會感謝世子的高擡貴手。
“還是櫻櫻知爲夫的心。”他眼中有種顯而易見的讚賞,淡笑道。
寒菲櫻挑眉,妖孽的手腕實在高明,不但震懾了萬家,還讓萬家對其感恩戴德,就算有些愚蠢的人不能理解,但萬千裡一定明白。
蕭天熠淡淡道:“很好,萬家也應該知道觸犯本世子的下場,若是繼續恃寵而驕,本世子可不會再這般仁慈。”
寒菲櫻深以爲然,“我想應該不會了,萬千裡是將來萬家的掌舵人,只要他明白,就足夠了。”
蕭天熠回首看着門口掛起了白色燈籠的萬府,眼中有道悲傷一掠而過,外公走了,一個時代也隨之結束了。
寒菲櫻清楚地看見了他眼中那道悲傷,雖然他和閣老並無血緣關係,但他和閣老大人的祖孫情卻最爲真摯,此刻,他心中必定也是傷痛的吧。
寒菲櫻挽起他的手臂,目光輕柔,“我們回去吧。”
蕭天熠默然頷首,那一抹悵然久久不去,幼時和外公對弈,你來我往,殺得不亦樂乎,外公的書房,總有嫋嫋書香茶韻中,每每他寫出的文章,外公總是含笑讚許。
恍惚中,彷彿又看外公慈祥的笑臉,那樣的日子,終究是一去不復返了。
外公潛心治學,若是目睹今日一切,不知還要傷心到何境地?如今他看不到,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漸漸的,蕭天熠眼中厲色盡數斂去,此刻,他只是一個傷心的外孫,胸中有種悶悶的痛,寒菲櫻握住他的手,語調溫柔,“外公向來通透,當知你心。”
閣老的去世給本就不太平靜的京中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閣老門生極多,每日都有無數人上門憑弔,皇上也派人到萬府弔唁。
閣老頭七的時候,蕭天熠並沒有去萬府,而是在淮南王府獨自祭奠,他素來是感情內斂的人,並不在意在別人眼中是怎樣的無情無義。
寒菲櫻默默地陪了他半晌,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蕭天熠的笑容有種淡淡的惆悵,“我在想,若是母妃看到了這些事,會不會傷心?”
寒菲櫻知道他在想萬若瀅,若是換了溫厚嫺雅的母妃,萬若瀅那極度自私的事情,她是做不出來的,柔聲道:“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失去了萬家的倚靠,萬若瀅在歐陽世家的處境想必不妙,我看那歐陽家的當家二夫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蕭天熠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笑,卻忍不住讓人心底生出敬畏之感,寒菲櫻是他的女人,尚且有這種感覺,更不要說他人了,沉聲道:“她既然選擇撕破臉,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心存婦人之仁了,不管有什麼原因,都不是她可以肆意陷害別人的理由。”
蕭天熠反手握住櫻櫻的玉手,脣角微彎,“我並沒有心軟,只是爲母妃有這樣的妹妹而痛心。”
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夜離宸來了,可見世子爺正在爲閣老燒黃紙祭奠,不敢上前打擾。
寒菲櫻看見,對他微微頷首,夜離宸低聲稟報了歐陽荻一案的進展。
片刻之後,寒菲櫻瞭然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京兆府見萬家,淮南王府,燕王府都遲遲沒有任何動靜,已經漸漸琢磨出來這三家的態度了。
此刻,就是最遲鈍的人都明白了,如果他們想要施壓,早就施壓了,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可與此同時,大理寺幾乎是每天都派人過來催問案子的進展,大理寺卿更是三天兩頭親自去施壓,京兆府迫於壓力,再加上按照當時的情況推測,的確是歐陽荻將褚恩推下去的,他殺人證據確鑿,就直接判了斬刑。
雖然案子結了,但寒菲櫻知道,這件事一定沒有結束,那日在萬府看見歐陽老夫人出去的時候,雖然極力裝出一副悲傷的表情,但是眼中分明有喜色。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