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離掃了她一眼,徑直從她身邊過去,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崔婧文脣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到底還是忍住了,她徑直去了二夫人那邊:“二叔,二嬸,她來做什麼?”又道,“我方纔急着茂燊的婚事,沒有心思聽,沒鬧什麼事吧?”
她剛剛站在門外也聽了一會兒,二夫人果然如她所料,嘴硬的說着狠話,其實不管她說不說那些話,方朝陽和顧若離已經確定是她下的毒。
在外人眼中,建安伯府除了二夫人還能有誰會害方朝陽。
鬥吧,斗的兩敗俱傷纔好。
當年那個金項圈,二夫人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她把別人當傻子呢,螳螂捕蟬的跟在崔婧語身後。
現在她就要讓二夫人爲她當時做的事付出代價。
二夫人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指了指桌子上的香囊:“你的東西落在我這裡了。”
“原來在這裡。”崔婧文微微一笑,起身去拿過來,“我道去哪裡了,找了好幾天了。”
二夫人眉梢一挑,那邊崔延孝就問道:“文姐兒,嬌嬌說郡主的毒是由龍涎香喂活的,你可知道此事?”
“不知道。”崔婧文露出驚訝的樣子,“是和我這香囊裡的龍涎香一樣的嗎?”
崔延孝點了點頭。
“他們……”崔婧文頓時皺了眉頭,一臉驚愕,“他們不會由這個香囊懷疑是二嬸下的毒吧。”她說着就站了起來,一臉的惶恐和不安,“我這就去和縣主解釋,這香囊是我的。”
“不用了。”二夫人道,“他們已經認定是我的下的毒,你去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就這樣吧,我倒要看看,我和方朝陽誰能活的久一點。”
崔婧文一怔不解的看着二夫人。
“她中的毒無藥可解,就算是嬌嬌也沒有辦法。方朝陽活不了幾天了!”二夫人冷笑了一聲,看着崔婧文,“你回來是爲了聖上賜婚的事?”
崔婧文想到了方朝陽躺在牀上的樣子,面色發青氣若游絲,她心頭笑了笑,面上露出愁苦的樣子,嘆氣道:“實在太意外了,我都沒有想到。”
“你不喜歡這門婚事也不是沒有辦法。”二夫人盯着崔婧文,低聲道,“壞了齊思敏的名聲,到時候就算是聖上,也不能硬逼着茂燊娶她。”
壞了她的名聲?崔婧文一怔看着二夫人,隨即搖了搖頭:“我和她無冤無仇的,我不想這麼做。”
“那你只能認了啊。”二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臉,“想想這也是她和茂燊,和我們家的緣分。”
崔婧文笑笑,手握着那枚香囊。
“我回去了,還想去祖母那邊問問。”崔婧文起了身,和崔延孝以及二夫人道,“二叔二嬸歇着吧,我改日再回來看你們。”
崔延孝沉默的點了點頭,二夫人輕嗯了一聲,道:“去吧,路上擔心些。”
崔婧文應是出了院子,一出門她就將手裡的香囊丟給連翹:“拿去燒了。”
“是!”連翹揣在懷中,主僕兩人出了如意門,崔巖站在自己的院門口等着她,見她出來便直接質問道:“二姐,那個香囊是不是你的?”
崔婧文一愣看着崔巖,沉了臉:“你什麼意思?”
“我見你佩戴過。”崔巖看着她,目光平靜,“你忍了方朝陽這麼多年,何以她搬走了,你卻忍不了?還嫁禍給二嬸,你這麼做以後和二叔還有二嬸怎麼相處。”
“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懂。”崔婧文臉色很不好看,“香囊確實是我落在二嬸那邊的,可是這和郡主中毒有什麼關係,你不要聽風就是雨。什麼時候我在你眼裡成了這樣的人了。”
崔巖皺眉看着她,沒有說話。
“先將你婚事弄清楚了,齊思敏不能娶,她那樣的性子娶回來就是禍害。”崔婧文低聲道,“你想想辦法。”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崔巖打斷了:“齊大小姐很好,她的性格和語兒一樣,摸清楚了相處起來絲毫不累。”話落,掃了崔婧文一眼,“更何況,金口玉言,聖旨都下了,你就算想反對也沒有用。”
“茂燊。”崔婧文無奈的道,“你去找找太子,和你姐夫一起走走太子的關係。”
崔巖擺了擺手,道:“太子纔回來,腳都沒有立穩,你讓他去和聖上唱反調?”話落,轉身回自己的院子,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着崔婧文,“二姐,你變了。”便走了。
崔婧文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她緊追了幾步站在院門口:“我說什麼你都不信,她說的你就信了?”又道,“她已經定親了,你就是惦記着也只會是害了你自己。”
“我只是惦記着。”崔巖背對着她,淡淡的道,“僅此而已!”開門進房,又合上門。
崔婧文緊緊皺着眉頭,扶着院門半天說不出話來,惦記着……楊清輝是這樣,如今崔巖也是這樣……
她不就是醫術了得,不就生了一張好看的臉嗎,除此以外她還會什麼。
會吟詩作賦,還是會彈琴說詞,會針黹女紅還是會管家理事,她什麼都會!
崔婧文氣的胸口疼,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心口舒坦一些。
“奶奶。”連翹扶着崔婧文,就見她眼眶紅紅的,擺了擺手,道,“我們去找祖母!”連翹應是兩人去了楊府,楊夫人見着她就道:“婚事我已經知道了,你不要着急,我方纔讓人去打聽過,那位齊小姐雖性子雖有些驕縱,可卻是單純良善的,這門親事我瞧着不錯。”
“祖母。”崔婧文道,“我和她一起長大的,她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了,實在是……”她覺得齊思敏根本不是過日子的人。
楊夫人卻剛好相反,建安伯府現在人口簡單,主母有沒有能力管好內宅是其次,重要的是她能不能打通外頭的人脈,左右逢源,和各家處好關係。
馬清雅與人相處上,還是得了她母親的教導,再好好引導一下,還是不錯的。
“祖母。”崔婧文問道,“賜婚的事,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嗎。”
楊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含笑道:“傻孩子,金口玉言哪能說改就改的!”又道,“你放心過你的日子,茂燊的婚事有我和他舅母呢,就像嫁你一樣,定會讓茂燊風風光光的娶了馬小姐進門。”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事事都要逆着她的意思,一定是有人有意要害她們,一定是的。
可縱然心裡萬般不願意,楊夫人說了這話她也明白,此事真的是沒有迴旋了,誰能讓聖上改變主意,自己駁自己的聖旨。
崔婧文垂了眼簾,心裡沉沉的,透着涼意。
“你去郡主府了嗎?”楊夫人第二日就派婆子過去問過了,所以她希望崔婧文也能去走個過場,哪怕她們和方朝陽母女裡子再破,面子上的事也不能給人留話柄,崔婧文聞言就回道,“我和婆母去過看過了,郡主身體好了一些。”
楊夫人點了點頭,道:“你去了就好,我就怕你心裡堵着氣不願意去呢。”又道,“郡主性子不好,但縣主人卻很好,你試試和她用心相處,不要記着那些莫須有的事。”
怎麼相處?崔婧文笑笑。
坐了一會兒她起身告辭:“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楊夫人也不留她用晚膳,讓身邊的婆子送她回去。
“你回來了。”崔婧文去和顏夫人請安,就看到顏顯和顏怡兄妹倆正坐在顏夫人的暖閣裡,她上前行了禮,回道,“從家裡出來又去看了外祖母,所以耽誤了時間。夫君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也是纔回來沒有多久。”顏顯回了,顏夫人請崔婧文坐,道,“伯爺的婚事定了是好事。你仔細幫襯着,幫他將婚事辦妥當周全就好了。”
崔婧文應是朝顏顯看去,顏顯就回道:“……我去打聽過了,茂燊的婚事是郡主母女兩人辦的,聖上也沒有猶豫,當即就下了聖旨賜婚了。”
果然是她們!
她們什麼意思,居然插手茂燊的婚事,是因爲三夫人的緣故嗎。
真是可笑,齊思敏從來就沒有將三夫人當永城伯府的人看,娶她進門難道還能幫襯三夫人不成。
崔婧文一口氣堵在了心口,讓她的臉色一點一點龜裂。
娶了又如何,她一樣能讓她安安分分!
她垂着頭喝茶,好一會兒擡頭道:“我倒是沒有想到這點,估摸着是三嬸求的這事。不過前些日子永城伯府還在商討要不要參選良娣的事,現在突然賜婚,怕是那邊也有怨言。”
顏夫人淡淡的道:“聖旨既然下了,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他們怎麼想的已經不重要了。”
崔婧文垂首應是。
“那以後思敏姐姐就是建安伯夫人了啊。”顏怡笑着道,“我明天去給她道喜去。”
顏夫人就笑着道:“快過年了,不準出去胡鬧。”
顏怡嘻嘻笑着拉着崔婧文:“嫂嫂,那等過了年我們一起去。”
“好。”崔婧文點了點頭,面露疲憊,顏顯見她這樣就起身道:“娘,我們回去了!”
顏夫人就打量了崔婧文一眼,擺了擺手:“你們晚上就在自己房裡用膳吧,不用過來了。”
“是。”顏顯看着崔婧文,“我們回去吧。”
崔婧文起身和顏夫人行禮告辭,跟着顏顯出了門,顏顯低頭看着她柔聲道:“是不滿意永城伯府的親事嗎?”
“沒有!”崔婧文搖了搖頭道,“正如娘說的,這門婚事都聖上賜婚,無上榮耀,我哪有不滿意的道理。”
她分明就是不滿意的,顏顯心疼的看着她,心裡嘆了口氣,道:“你要是不放心以後就多回去看看,多幫襯一些。”
崔婧文點了點頭:“你說榮王世子爺這兩日不順,是因爲什麼事不順?”
“他沒有提。不過我瞧着,他是生意上被人在背後擺了一道。”他說着微頓,道,“才下雪時他讓人關了幾間糧食鋪子,緊跟着又關了木炭行,壓了五天的貨,還進了貨正在路上,打算再等一兩日開門賣,不成想京中另一家米行貨充足的很,不但穩住了京中米麪木炭的價格,甚至還降了一文錢,他這這一壓貨,一來一去就虧損了近千兩。”這家貨行,他覺得就是針對趙政的。
“世子爺也做生意啊。”崔婧文很驚訝,倒不是覺得趙政不能做,而是驚訝趙政真的像個商人一樣去算計,顏顯就含笑道,“他手底下養那麼多人還有王府的開支亦不減,自然要做生意貼補。”
“便是太子爺,私下裡也有鋪子在放。”顏顯見她驚訝,就知道她把世間的事想的太簡單了,“政事也要銀錢週轉,誰想過的順風順水,都不容易。”
崔婧文笑笑,疑惑的看着他:“那你呢,外頭也有生意在做嗎。”
“我不管庶務。”顏顯含笑道,“這些事都是二弟在做,在這方面他比我擅長。”
那你擅長什麼?崔婧文撫了撫鬢角,腳下不自覺的就走快了點,她一快顏顯就跟不上緊追了幾步,卻只得看着崔婧文越走越遠……顏顯負手立着看着她進了院子,忍不住搖了搖頭。
“世子爺。”他身邊的常隨將披風給他,“也裡風大,您披着吧。”
顏顯點了點頭,和常隨道:“榮生你也回去歇着吧,這兩日也幫着家裡做點事,沒幾日就要過年了。”說着想起什麼來,問道,“你娘身體好些了嗎,一會兒去自己去稱點銀子拿回去,貼補一下家裡。”
顏榮生應着是,扶着顏顯沉聲道:“小人扶您進去。”顏顯腿腳不便,夜裡鮮少出來走動,就算出來也定然是左右提着燈籠,這會兒大少奶奶一走,他們四周就黑了下來……
“無事。”顏顯擺了擺手,“我一個人走走。”他說着一個人慢慢往自己的院子裡走,過了一刻院子出來個小丫頭提着燈籠,他身邊沒有丫頭,迎來的自然是崔婧文的人,“世子爺,奴婢給您引着路。”
顏顯認出來,是跟着連翹的一個二等丫頭,叫什麼名字他還真是沒有記住,便含笑點了點頭走在了前面。
小丫頭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說着話:“大奶奶在沐浴,您要不要先在暖閣坐會兒,連翹姐姐讓人去提晚膳了,一會兒就能擺飯。”
“好。”顏顯答了進了暖閣,連翹站在門口眯着眼睛看着那丫頭,道,“翠娟,去收拾淨室。”
顏顯步子一頓回頭看了那小丫頭一眼,記住了名字,便放了暖閣的簾子。
轉眼到了過年,一切按部就班,年初一崔婧文第一次去宮中拜年,太后身體不好免了大家的禮,衆人就在鳳梧宮給皇后拜年。
方朝陽和顧若離都沒有出席。
衆人議論的話題也都圍繞着她們母女:“拿藥續着命,都說熬不過這個月了,人瘦的脫了形。”
“可憐見的。”榮王妃道,“年前我去看了她,確實是受了大罪,也不知是什麼毒,這麼陰毒。”
崔婧文笑着走道永城伯夫人身邊打了招呼,齊夫人含笑道:“……思敏還害羞不肯出來,最近都躲在家裡呢。”
“我原還想去看看她。可一想我若去了,她定然不好意思見我。”崔婧文笑着道,“還請夫人代我向她問好。”
齊夫人微微頷首。
崔婧文說了幾句,去了梅氏身邊,福了福:“世子妃,新年吉祥。”
“顏大奶奶。”梅氏含笑道,“你是隨着顏夫人一起來的嗎。”
崔婧文應是,看見了梅氏身邊的趙晴兒,笑着道:“小郡主生的可真漂亮,眉眼都像極了您。”又道,“這麼乖巧。”
“就是太乖了。”梅氏嘆了口氣道,“我倒是希望她能活潑一些,像別的孩子那樣哭鬧一番也不錯。”
崔婧文掩面而笑,道:“孩子的性子都隨父母。您性子貞靜,小郡主定然就是像您了。”
“早聽說你性子好,”梅氏欣賞的看着崔婧文,“還聽說你刺繡和琴藝也是出類拔萃,改日能不能麻煩給我們晴兒啓蒙,不用多做什麼,給她彈一曲聽一聽,開一開眼界。”
別人當然不會讓堂堂顏大奶奶彈琴,她也不是戲子,可對方是梅氏,身份不同又沒有惡意,崔婧文自然就順勢應了:“好,哪日得空,您儘管派人來和我說一聲。”
梅氏點頭:“就這麼定了。”又道,“到時候我讓人去接你。”
崔婧文應是,梅氏就攜了她的手,道:“早不曾認識你,不成想你我這般談的來。”
“是,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崔婧文笑着,目光亮亮的。
崔婧文回去時,顏顯已經早早在家裡,她換了衣裳問道:“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我聽說世子爺他們去吃酒了。”
“我不想去,便回來了。”顏顯坐起來看着她,道,“你認識世子妃了?”
崔婧文點了點頭,道:“她請我給小郡主啓蒙。”顏顯點了點頭,發現茶壺裡沒說,便喊道:“翠娟,幫我添杯茶。”
“她回家過年了。”連翹笑着進來,“世子爺,我幫您添。”
顏顯眸光就暗了暗,頷首道:“有勞!”便不再說話,接着看書,崔婧文側目過來看着他,柔聲道,“難爲你還記得一個丫頭的名字,改明兒我就催她回來。”
顏顯眼睛一亮,心裡升起一絲愧疚,他什麼時候用這樣心思去揣度崔婧文的行爲了,便也笑着道:“名字好記便記住了,你身邊的丫頭,不必爲了我調整什麼。”
崔婧文應着是。
顏顯看了一會兒書見時間還早就打算出去走走,問了崔婧文她不願意出去,他就一個人出了門,雪從過年時就沒有停過,陸陸續續的,院子裡來不及清掃,就一直堆在小徑的兩邊,厚厚的,也不知哪個丫頭調皮還搭了個雪人,憨厚可愛。
顏顯停下來看着,不由失笑,忽然就從雪人後面竄出來一個小丫頭,噗通一聲跪在他面前:“世子爺,求您救救翠娟吧,大奶奶將她發賣去倚翠閣去了,她才十二歲啊!”
顏顯一怔,驚訝的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年前,連翹姐姐將她堵了嘴拉出去賣了,奴婢打聽了好久纔打聽到她被一個叫聞音的藝妓買了帶在身邊,世子爺,求求您了。”小丫頭在雪地裡磕着頭,壓着聲音不敢哭。
顏顯後退了一步,拂袖道:“大奶奶既是這麼做了,就一定有她這麼做的理由,你一個下人,好大的膽子。”
小丫頭不敢再說話,嚇的瑟瑟發抖。
顏顯看了一眼那丫頭,頭也不回的走了。
正月初四那天,白徵和白世英回來了,顧若離迎在側門口,看見白世英她眼睛微紅,奔波了半個月白世英瘦了許多,臉上的皮膚也皸了,紅通通的像個常年勞作的婆子皮膚,她愧疚的道:“白姐姐,辛苦你了。”
白世英含笑道:“我沒事,一直在家歇着,偶爾這麼走一趟,感覺也不錯。”
顧若離笑看着她,又朝白徵福了福:“這一趟,得虧白先生,這份恩情我銘記在心,往後白先生若有需要我們母女的地方,儘管開口。”
“縣主不必客氣。”白徵看了一眼白世英,神色淡淡的,“郡主的情況如何,可有惡化的跡象。”
三個人說着一起往內院走,顧若離邊走邊道:“肚子一直在疼,扶脈時症結依舊在腸道上。數日不曾大解過,我亦不敢用大涼的藥,只能用藥調養着。”她說着,又道,“但好的是,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症狀!”
“這是藥丸。”白世英遞了一個匣子給她,“一日三粒,若有效,三粒後人就會無事了。”
顧若離激動的接過匣子來,打開聞了聞,便有龍葵的香味撲入鼻中,她朝二人行大禮:“多謝二位出手相救,顧若離感激不盡!”她是真的感謝,這一次方朝陽的毒她幾乎將能用的手段都用了,她甚至和岑琛一起討論過,是不是能進行剖腹的手術,將被毒性感染的腸道截掉,可是現在的醫療條件,她還是不敢動手。所以猶豫着,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他們這一次的廣東之行。
“嬌嬌!”白世英道,“你我就不要客氣了。要是感謝的話,就謝白先生吧,萍水相逢他能做到這些,應該感謝。”
白徵就淡淡的望着白世英,脣角冷冷的勾了勾,道:“郡主能解了此毒,也了了白某的一塊心病,做這些白某心甘情願。”頓了頓,“至於道謝,先等解毒了以後再說吧。”
這兩個人,似乎出去了一趟關係比以前更加微妙了,都是姓白亦是同族,何以這麼水火不容。
而且,白世英的個性並不是嫉惡如仇的,怎麼獨獨對白徵如此。
顧若離心裡存着疑問,尷尬的道:“我先去給我娘吃藥,飯菜和熱水已經備好了,二位先去梳洗用膳。”又看着白徵,“白先生若不嫌棄,今晚就在家裡落腳吧,外院有客房,方便的很。” Wωω_ ttKan_ c ○
白徵看了一眼白世英,回道:“那就打擾縣主了。”
白世英牽着顧若離進了內院,白徵由崔安引着去了外院。
“辛苦你了。”方朝陽歪在牀上,樣子當然不能和以前相比,但是過了將近二十天後她還活着,已經就是奇蹟,白世英情不自禁的號脈,回頭看着顧若離道,“這大概也只有你能做到了。”
“我要能做到,也就不用你們走着一趟了。”顧若離嘆氣,又開了匣子,“娘,您先將藥吃了,下半夜我再喊您起來吃一顆,白先生說他有八分的把握此藥能解毒。”
“好。”方朝陽接了藥吃了,沉聲道,“看來,我能不能活,成敗也就在此了。”
顧若離和白世英心裡都是忐忑的,可被她這麼一說不由自主的輕鬆了幾分,白世英笑道:“您有嬌嬌,就算沒有這藥您也一定會痊癒。”
“託你們幾個人的福。”方朝陽鮮少會表露出喜歡誰,但是對白世英她確實存着幾分喜歡,“此情我方朝陽記在心裡了,若不死,將來必報!”
白世英笑着點頭:“是,那我們等着郡主的恩賞。”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晚上顧若離和白世英歇在一個房裡,她擦着頭髮望着顧若離問道:“毒查出來是誰下的了嗎。”
“是崔府二小姐。”顧若離側躺在牀上望着白世英,白世英聞言微訝,“不是二夫人嗎?”
顧若離搖頭,回道:“我們一開始也覺得是二夫人,後來我請吳先生去查,得知了金項圈在福建的事……”她道,“還有在二夫人房中找到的香囊,線索全部指向二夫人。我反而覺得可疑。”
白世英頷首:“兩年前的事查的那麼順利。”確實奇怪。
“後來我想起來,兩年前崔二小姐曾送過我和我娘幾方帕子,那帕子我娘就一直丟在暖閣裡沒有理會。而那幾日崔二小姐無事就來我娘房裡服侍她,轟趕不走,年前李媽媽找到了那幾方帕子,沒有想到就一直在我孃的箱籠裡,而帕子薰的確實是龍涎香。”
李媽媽說,當時送來時聞着是桂花香,這會兒卻半點聞不到桂花香味,全是龍涎香的氣味。
是因爲,兩年後桂花香散了,可龍涎香依舊經久不散。
白世英暗暗驚歎,這位崔二小姐好深的心機,投了毒卻等了兩年,兩年後她已經出嫁,不但難找當時的證據,就是想要收拾她也不再像她做姑娘時那麼容易。
未嫁的崔婧文勢單力薄,無人庇佑,且還要戰戰兢兢的顧念着名聲。
嫁人後的崔婧文多了宜春侯府這道銅牆鐵壁,她脫胎換骨就不再是建安伯府的二小姐,而是顏大奶奶了。
“你打算怎麼做。”白世英坐在了牀邊,顧若離也翻身起來抱腿看着她,淡淡的道,“她做了什麼,我就還她什麼!”
白世英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和我想的一樣。”
兩個人說了半夜的話,各自歇了,第二日天沒亮又一起去看方朝陽,李媽媽小聲道:“夜裡沒有醒,這麼久以來睡的最實的一次。”
顧若離和白世英對視一眼,進了臥室,就看到方朝陽安安靜靜的躺着,呼吸輕輕淺淺,確實睡的很踏實,兩人又退了出來顧若離高興的道:“看樣子是藥效起作用了。”
白世英點點頭,兩人興奮的就在臥室外頭攏着手來回的走着,李媽媽笑着道:“快去暖閣裡坐着,一會兒郡主醒了奴婢去喊你們。”
兩個人又去暖閣裡說了會話,竟不知不覺都倒在炕上睡着了,快午時才醒,顧若離一個激靈坐起來徑直去了臥室,牀上沒有人她心頭一跳喊道:“李媽媽,秋香,我娘呢。”說着掀了簾子跑出來,“娘!”
方朝陽已經好久沒有下牀了,她發現自己激動的手都在抖。
“找我做什麼。”方朝陽由李媽媽扶着站在了臥室門口,雖依舊虛弱臉色不好,但是她真真實實的立在門口,顧若離眼睛一紅,道,“您怎麼出去了?”
“今兒感覺不錯。”方朝陽笑着道,“好久沒出來了,想出來走走。”
白世英也從暖閣出來,看見方朝陽立在門口,也走過來福了福,道:“郡主,您感覺怎麼樣。”
“肚子不疼了。”方朝陽含笑看着她,“好似整個人輕了許多,你帶回來的藥可比嬌嬌這兩日給我吃的管用多了。”
白世英掩面笑了起來。
“我累了,扶我進去吧。”方朝陽說完,顧若離忙上來扶着她進房,安置好她便迫不及待的扶脈,脈象上的前後變化並不是很明顯,但是脈搏確實比以前有力許多。
“這裡不疼了嗎?”顧若離輕輕按着方朝陽的肚子,方朝陽搖頭道,“騙你作甚。”
顧若離和白世英對視一眼,兩人都長長的鬆了口氣,在牀前坐了下來。
“歡顏!”顧若離回頭吩咐道,“去請白先生來。”
歡顏應是,像只小鳥一樣歡快的飛了出去,顧若離放了牀上的帳子,過了一刻白徵進了門,問道:“是藥起效了?”
“是!”顧若離請道,“您看看。”
白徵上前來扶脈,微微頷首道:“和我所料相同,藥丸再吃一天,明日的效果會更讓你驚訝。”
顧若離起身,認認真真的給白徵行禮:“多謝白先生。”
“不必客氣。”白徵看了眼白世英,目光落在顧若離面上,道,“其實這藥是白家普通的解毒方子,並無特別一說也根本解不了郡主所中的毒,但烈性的毒被你清解後,毒性弱了許多,才得以順利解了。”
這讓顧若離想到了那句“亂拳打死老師傅”的話,不由笑了起來,道:“不管怎麼樣,毒解了就是萬幸。”話落,回頭和李媽媽道,“媽媽備酒席,今兒我們過年!”
今年這個年他們過的冷冷清清的,該做的沒做該置辦沒置辦,連團圓飯都沒有吃。
“好勒。”李媽媽摩拳擦掌,“今兒奴婢露兩手!”話落,一邊走一邊喊着聞訊趕來侯在門口的崔安,“告訴大家,今兒咱們補年過。”
崔安指了指臥室,無聲的詢問了一句,李媽媽高興的直點頭。
“好!”崔安也激動的眼眶微紅,“我將年前買的煙火拿出來,咱們放上幾個熱鬧熱鬧!”
李媽媽點頭,府裡頭所有人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拋開這近一個月的沉悶,一下子鮮活起來。
“幫我將同安堂的人都請到家裡來。”顧若離高興的催着歡顏,“讓孫刃去看看吳先生在不在,請他來家裡吃飯。”
歡顏應着是。
方朝陽隔着簾子,道:“將我的酒給我留着,等我痊癒了再喝。”
“知道了。”顧若離笑着道,“您的酒給您留着呢。”
晚上,郡主府張燈結綵鞭炮連天,熱鬧的氣氛宛若過年,顧若離讓崔安將年前換的銅板包好,給府裡每個人都封了個厚實的紅包……
“縣主。”韓苗苗拉着顧若離,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娘沒事了嗎。”
顧若離摸摸她的手,點頭,韓苗苗鬆了口氣,笑着露出一口小小的白牙,道:“阿彌陀佛。”回頭又看着焦氏,“焦姨,明天我們去藥王廟還願。”
“好!”焦氏點頭,李媽媽就道,“一起去吧,我也是要去的。”
衆人都笑了起來,張丙中道:“藥王爲了咱們可是連年都沒有過安生啊。”
“縣主。”外院的婆子笑着來了,“宮裡來人了。”
顧若離就順着婆子的視線看去,就看到邱嬤嬤由幾個女官簇擁着而來,顧若離迎了過去:“邱嬤嬤,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都說郡主府放煙火了。”邱嬤嬤笑着道,“太后娘娘坐不住,催着奴婢來看看郡主是不是好了。”
顧若離扶着她坐下,回道:“藥效起了,人雖還是虛的,可毒卻解了。”
“阿彌陀佛。”邱嬤嬤笑着站起來,“奴婢去看看郡主,再回去給太后娘娘報喜。”
顧若離陪邱嬤嬤去看了方朝陽,說了一會兒話邱嬤嬤又急匆匆的回了宮裡。
連翹在崔婧文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她手中的茶盅一滑落在地上哐噹一聲,顏顯放了書望着她,淡淡的問道:“怎麼了?”
“沒事。”崔婧文含笑搖了搖頭,“手沒有握緊,掉了。”說着起了身,“我回房去換件衣裳。”
顏顯微微頷首,看着崔婧文失魂落魄的出去,便也起身去了外院,顏榮生迎過來,回道:“今晚郡主府張燈結綵,還放了煙火,小人猜測着應該是朝陽郡主痊癒了,靜安縣主高興就讓人放了煙火。”
顏顯沒接話,微微頷首,道:“幫我將披風拿來,我出去走走。”
“這麼晚了,外頭冷。”顏榮生勸着,顏顯擺了擺手……
主僕二人就出了門,顏顯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冷風襲面,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往家趕,還在年節裡大家面上都洋溢着喜慶和歡快,獨他一人寥落的走着,與這樣的氣氛格格不入。
“世子爺。”顏榮生覺得顏顯成親後遠不如以前過的好,所以他對崔婧文很不喜,總覺得她有些陰鬱,對顏顯也不夠體貼,“要不,小人陪您去喝杯酒?”
“也沒大喜的事,喝什麼酒。”顏顯搖了搖頭,正要說話,他身後忽然有馬車停了下來,有人喊他,“釋文?你怎麼在這裡。”
顏顯回頭去看,就看到一輛普通的馬車,簾子掀開露出趙凌笑盈盈略顯得的憨厚的臉,他一愣行禮道:“太子爺,您怎麼在這裡。”
“上來。”趙凌招招手,“帶你吃酒去。”
這麼晚了除了煙花之地也沒什麼地方能吃酒的,顏顯素來不喜那種地方,便擰了眉搖頭,還不等他說話,就聽趙凌道:“不是醉春樓這種地方,而是個私坊,姑娘叫聞音,年前剛剛到京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人也生的貌美如花,嬌嬌弱弱弱風扶柳讓人心神盪漾。”
顏顯覺得聞音這個名字似曾聽過。他頓了頓,就沒有推辭,笑道:“好!”上了趙凌的車。
“你是知道我的,我也不喜那種地方。”趙凌笑眯眯的道,“可前兩回隨着正卿去了一趟,可真是驚爲天人。聞音姑娘只喝酒談天,興致來時彈上一曲,感覺格外的奇妙。”
顏顯笑着點頭,對聞音的興致並不高,只是問道:“正卿好一些了嗎,不是說病了嗎。”
“他是心病,年前處處不順。”趙凌含笑道,“他還說要去廟中素齋三日洗一身晦氣。”話落,看着顏顯奇怪道,“你這是怎麼了,瞧着也悶悶不樂的。”
顏顯笑笑,回道:“心裡有些悶,倒沒有什麼。”
“那就去喝酒,我心裡也不高興。”趙凌道,“爲了我的婚事,太后和我娘鬧的有些僵。我和父皇夾在中間實在難做。這個時候就很羨慕遠山,他的事誰都不敢給他做主,反觀我,什麼主都拿不了。”
“您和他脾氣不同。”顏顯勸着趙凌就笑着道,“沒事,你不用勸我。遠山那樣的脾氣我做不到,所以只有羨慕的份啊。”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馬車也慢慢停在了一間院子的門外,趙凌掀了簾子隨即皺眉,掃興的道:“已經有人先來了。”話落,就聽到院子裡傳來如珠落盤的琴聲。
顏顯也跟着去看,隨即訝異道:“……恐怕還來了不少人啊。”這巷子裡可是停了七八輛車,沒想到這位聞音姑娘纔來京城,就這麼快打開了名氣。
“來都來了,一定要見一見人才行。”趙凌跳下了車,就看到平涼伯府的馬繼,“馬老三,你居然也在這裡。”
馬繼嘻嘻笑着,上來行禮,低聲道:“太子爺您來,正好坐我們房間。”又和顏顯抱了抱拳,“裡頭三間房可都滿了啊。”
“那就擠一擠。”趙凌說着,拉着顏顯一起進了院子,琴聲未停,笑聲更是此起彼伏,在這幽暗的透着一絲迷醉的院子裡,讓人有種脫離世俗的錯覺。
顏顯也不由自主的,覺得自己身心自在起來。
崔婧文靜靜坐在梳妝檯前,望着鏡子裡自己的臉,手握着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連翹侯在一邊,問道:“要不要奴婢再去打聽一下?”
“不用了。”崔婧文眯了眯眼睛,道,“她能解了這毒,是她的本事,而不是我做的不夠好。”
連翹垂着頭不敢說話,崔婧文低頭看着自己披散下來的頭髮,冷聲道:“那就看看,誰能做到更好!”她說着放了梳子,起身道,“我明天去榮王府,你幫我將衣裳配飾準備好。”
連翹應是,崔婧文上牀歇了,到天快亮時她被連翹喊起來:“夫人讓您過去。”
“什麼時辰了?”崔婧文坐起來,連翹回道,“卯時不到。好像是世子爺吃醉酒回來在院子裡摔了一跤!”
崔婧文睡意全無,凝眉道:“他什麼時候出去喝酒的?”她完全不知道,顏顯也沒有和她說。
連翹看了一眼崔婧文,服侍她梳洗換去了正院,院子裡亂哄哄的,辛媽媽親自端着熱水進去,見到崔婧文她冷冷的掃了一眼,崔婧文凝眉跟着她進去,就看到顏榮生跪在門邊扇着自己的臉,顏夫人則正站在牀邊:“太醫怎麼還不來,這流了這麼多的血,要傷了元氣的。”
她的寶貝兒子,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喝醉過,就算出去應酬也素來有剋制力,杯酒不沾,今兒居然吃醉還摔成了這樣,顏夫人但凡想到心裡就窩着一股火。
“娘!”崔婧文快步過去,就看到顏顯酒氣熏天的躺在牀上,露在外面擼起來的手肘上被割了一道一指多長的血口子,流了很多血,她眉頭直蹙,“怎麼摔着了。”上去扶了顏顯的胳膊,面上露出擔心來。
“你怎麼照顧他的。”顏夫人看到了崔婧文,頓時火氣上來,手比腦子快,反手就是一巴掌,“你怎麼做一個妻子的,丈夫出去喝酒你不知道,回來了你也不派個人迎一迎,他不在你能睡的着嗎!”
崔婧文被打的一懵,好半天才回神過來,她忙跪在顏夫人身邊,回道:“夫君尋常不出門,我昨晚有些累便先歇了,實在不知道他出去了。”又道,“是媳婦粗心了。”
“你嫌棄我兒是不是。”顏夫人眯着眼睛看着崔婧文,“你的心思根本沒放在他身上,不要當我沒有看見。在我面前裝的體貼,背過身就冷着臉,你欺負他脾氣好是不是。”
顏顯自小身體就是殘疾,她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心力,才讓他的兒子能和常人一樣,不自卑不自棄自厭,現在倒好,娶了個喪門星,才嫁過來幾個月,就讓顏顯變成這樣。
一個從來不喝酒的人,居然爛醉如泥的回來。
不怪她,怪誰!
“我沒有。”崔婧文垂着頭哭着,“娘,您誤會我了。”
顏夫人氣不打一處來:“誤會?!時日長着呢,是不是誤會我會用眼睛看,不是單聽你在我面前信口雌黃。”她說着,餘光看見馮勻來了,便推開了崔婧文,道,“馮太醫,快請。”
馮勻檢查了傷勢,給顏顯清洗了傷口,小心的消毒後有些遲疑的看着顏夫人:“您看看,這傷口是要直接上藥,還是請同安堂的大夫來給他縫合一下。”
顏夫人一愣,問道:“請靜安縣主?”同安堂不出診。再說,靜安縣主也不會願意來她們府中吧。
“倒也不一定。”馮勻回道,“同安堂還有位岑大夫也會縫合,您可以試着去請他。”
顏夫人皺眉,這縫合術是靜安縣主創立的,別的大夫她當然不會信。
“不能上藥嗎。”崔婧文問道,“傷口不算深,上了藥包扎一番,七八日也能癒合。”她看過許多醫書,這樣的傷口以前都是這麼處理的。
馮勻點頭,道:“當然可以。不過縫合一番要好一些,更何況,同安堂對傷口處理的手法比我們都要精細,以免得破傷風,我還是多問一句的好。”又道,“若是不縫合,那我就給世子爺上藥了。”
顏夫人就冷冷的盯着崔婧文,滿目的厭惡。
------題外話------
我又幹了一件蠢事,把馬清雅和齊思敏弄混了。要和崔巖結婚的應該是齊思敏不是馬清雅!因爲三夫人姓齊,她的侄女怎麼可能是姓馬,唉~太蠢了…。
上一章我會去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