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妃在夏店待了七天,實在是拖不住時間了,纔回來。
梅氏在王府門口接的她,扶着她下車擔憂的道:“娘,正卿怎麼樣,傷好了沒有。”
“別說了。”榮王妃一想到她到時看到兒子的樣子,心都要碎了,“臉上,身上都是鞭傷,那些殺千刀的我定要將他們找到,千刀萬剮了不可!”
她的兒子,身份尊貴,豈是那等刁民可以作踐的。
“傷的這麼重,還要上路嗎。”婆媳兩人說着話往內院走,榮王妃嘆了口氣,道,“不走不成啊,聽那差役說他們在街上又看到了那幫人,還說如若他們還逗留在夏店,就讓他們永遠出不了夏店。”
這是逼着趙政帶傷上路。
“去求求皇后娘娘,讓他坐車去吧。”梅氏嘆了口氣,“這樣長途跋涉的,莫說遠山那邊會怎麼樣,就在路上他也熬不住。”
榮王妃很猶豫,趙遠山那一戰還不知打到什麼時候,現在就讓趙政去了……
簡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不行。”榮王妃擺手,“遠山現在是恨不得正卿死了纔好,只要兄弟見面,正卿肯定有去無回!”
梅氏停下來看着榮王妃,低聲道:“娘,讓夫君回來也不是沒有辦法,就看您……”
“我知道你的意思。”榮王妃擺手,“現在還不行,再等一等。”
梅氏的意思,讓榮王妃裝病,她再求聖上讓趙政回來侍疾……但是趙政剛剛受傷,榮王妃又纔回來就生病。
太過刻意了。
“你將晴兒照顧好。”榮王妃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此事我來想辦法。”
梅氏憂慮的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樑歡和二娃從學堂出來時,就看到韓苗苗和一個少年站在路邊有說有笑,他一眼就認出是那天在藥王廟見過的,不由跑過去問道:“你們怎麼在一起?”
“他和縣主也認識。”韓苗苗和樑歡以及二娃介紹,“他叫安申,和我一樣大。”
韓苗苗的容貌生的並不好看,皮膚微黑,眼睛也不大,但或許是因爲生在軍營,她有種爽利灑脫的氣質,尤其是說話做事時,和普通的小姑娘都不一樣,有種……有種他們不曾見過的英姿颯爽。
區分於來自的五官精緻的美,她是神韻,像一隻不受拘束肆意奔馳的馬,讓人不由自主的羨慕她然後被她吸引。
樑歡看了一眼韓苗苗,就轉頭朝趙安申抱了抱拳,道:“安兄!”
“樑歡,二娃!”樑苗苗和趙安申介紹兩人,二娃就不依,道,“先生給我取名字了,我叫張長盛!”
二娃的話,讓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趙安申和兩個人回了禮。
“他說請我們吃飯。”韓苗苗道,“隨便吃什麼,他付錢。”
趙安申看着樑歡點了點頭:“以謝那天你和苗苗爲我找會錢袋的事。”
“那……那我不去了。”二娃道,“我回家陪我妹妹,你們玩兒吧。”話落,他揹着書包蹦蹦跳跳的就走了。
樑歡皺了皺眉看着韓苗苗問道:“你去嗎?”
“縣主同意我去。”韓苗苗笑着道,“咱們一起吧,要是隻有我們兩個肯定沒有意思。”
樑歡想了想,點了點頭。
三個孩子去了天香樓,樑歡聽着小廝報菜名心裡頭直髮顫,這一隻烤鴨將他和他娘半年的菜錢都吃掉了,他有些尷尬的捧着茶盅喝茶,餘光覷着趙安申。
“我點了四個菜。”趙安申和兩人道,“你們看看還想吃什麼。”
韓苗苗也咋舌,擺着手道:“不用了,這個菜就已經夠可以了。”話落,她好奇的看着趙安申,“你是沐恩侯府的公子嗎,要不然怎麼會和縣主認識,你喊縣主什麼,姐姐?”
“真論起來,應該喊姑姑吧。”趙安申含笑道,“我不是沐恩侯府的。”
韓苗苗哦了一聲,去看樑歡。
“你……姓安?”樑歡看着他挑着眉頭,據他所知京中可沒有哪個大戶姓安的,趙安申就搖搖頭,“我不姓安。”
樑歡一愣,隨即就明白了其中的聯繫,他激動的站起來又尷尬的坐下去,盯着趙安申:“……你……你年前從……從金陵回來的?”
趙安申點頭。
樑歡簡直要吞掉自己的舌頭了。
他們隨便交個朋友,居然認識了皇子皇孫,難怪他和縣主認識……是太子的兒子,那麼不是皇長孫也是其他的皇孫了。
“那個……”樑歡有些拘謹,趙安生就露出不自然的樣子,解釋道,“你們別緊張,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甚至還不如你們。”
他說着垂下了頭。
樑歡和韓苗苗對視一眼,兩人眼中滿是好奇。
“我娘早就去世了。”趙安申看着兩人笑笑,“我雖早早啓蒙,可不過幾年就去了金陵荒廢了學業,這一次回來又重新啓蒙的。所以我好羨慕你們,還能進學堂,還有娘疼愛。”
樑歡砸砸嘴,絞盡腦汁的想着安慰的話,脫口就道:“那咱們一樣,我們兩個都沒有爹。”
韓苗苗也點着頭。
趙安申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不管了。”韓苗苗道,“以後我們兩個就喊你安申好不好,你想來找我們就來,我們隨時都歡迎你。”
說着,三個人碰了杯子,樑歡點頭道:“是,以後隨便來。”
趙安申笑着,點着頭。
吃過飯韓苗苗跑回去拉着顧若離在後院悄悄道:“縣主,安申姓趙對不對,是當今皇長孫是不是?”
“嗯。”顧若離看着她,“怎麼了?”
韓苗苗摸了摸腦袋,笑着道:“沒什麼,我就是很激動,除了您和趙將軍,我還沒有認識身份這麼尊貴的人,居然是皇長孫,那將來就是……”顧若離就敲了她的頭,“沒有發生的事,不要憑空亂猜,就算猜了也只能在心裡想想。”
“知道了。”韓苗苗嘻嘻笑了起來,顧若離又叮囑道,“交朋友歸交朋友,但有一樣,你和樑歡要照顧好他,他的常隨一刻都不能離,記住沒有。”
這其中利害韓苗苗懂,點着頭道:“我曉得,今兒我們在天香樓吃飯,他的常隨還有內侍就站在他身後了,還給他試菜了呢。”
顧若離笑着搖頭,韓苗苗道:“他和我約了,說明兒再來找我玩,還給我帶他們家廚子做的一種很好吃的點心。”
“你們高興就好。”這幾個孩子都不是沒主意的,尤其是樑歡精的跟只小猴一樣,顧若離還是放心的,更何況,趙安申出門是告訴過太子的,既然對方同意,她就沒有理由攔着人家不讓來。
第二日,韓苗苗等了一天趙安申也沒有來,等第三天的中午他才姍姍而來,道歉道:“家裡有點事,昨天沒有能出來,實在是抱歉。”
他手裡並未提要給她的糕點。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要不要去和縣主說?”韓苗苗凝眉道,“說不定縣主可以幫你。”
趙安申笑笑,搖了搖頭,道:“誰都幫不了我,我也不想將縣主扯進來。”
韓苗苗哦了一聲。
他在同安堂逗留了一小會兒,便起身告辭:“改日再來看你們。”說着,帶着隨從上了馬車徑直回了家,車剛到側門的巷子,就見迎面也來了一輛馬車,他貼身的內侍隋原就湊過來回道,“……是榮王府大奶奶的馬車。”
“讓她先過去吧。”趙安申微微掀了一點簾子,看了眼對面,又放了下來,隋原就應了是過去打了招呼,梅氏卻沒有動,隋原又跑了回來,“她請您先回,說跟着您就好了。”
趙安申動了動眼角,微微點了點頭,他的馬車就先進了門。
下了車他立在側門口等着,過了一會兒梅氏從車裡下來,她含笑道:“安申是出去玩了嗎?”
“是!”趙安申回道,“嬸嬸是來尋沈夫人的嗎。”
梅氏點了點頭道:“是,我來看看她,你去玩兒吧,不要特意照應我。”
趙安申抱了抱拳,折返去了外院。
梅氏由丫頭婆子簇擁着上了軟轎,因爲太子的婚期越來越近,這些日子正院都在修繕,沐恩侯府定的傢俱也都送來了,到處都露着喜氣。
沈橙玉住在正院對面橙院裡,此時院門關着,門外守着兩個年老的嬤嬤。
“是大奶奶。”兩個嬤嬤見着梅氏忙行了禮,道,“我們夫人在家裡,奴婢這就去給你通稟。”
梅氏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她身邊的嬤嬤就緊蹙了眉頭!
“我帶來的東西呢。”梅氏淡淡的看了眼嬤嬤,對方立刻垂了頭,道,“在,奴婢好好的提着的。”
梅氏就沒有再說。
院子門打開,有女官上前來行了禮,道:“大奶奶,我們夫人請您進去。”
梅氏含笑應是進了門,院門再次關上。
“念茹。”沈橙玉穿着一件對襟暗紅的褙子,六個月的肚子已經隆了起來,尖尖的頂在前面,她有些發福的臉更加圓潤,越發顯得豐腴迷人,尤其是那一對顫巍巍的胸,隆着讓人移不開眼。
梅氏暗暗驚歎,宮裡的女人就是不同啊……便是有孕,也不讓自己失去了被寵愛的資本。
“橙玉。”梅氏笑盈盈的扶着對方,“你怎麼樣了,近日你曉得我家裡不大太平,也不敢輕易來你這裡,可心裡惦記着,今兒還是忍不住來了。”
沈橙玉攜了她的手,含笑道:“我沒什麼好不好的,就是整日悶在院子裡太急人了。要是可以,我可真想將孩子早點生出來。”
關於這一點梅氏也很驚歎,自從來了京城,沈橙玉楞是沒有出過院子的門,只說身體不適靜養……
所以,這麼長時間,宮裡竟是半點她有孕的消息都沒有。
沐恩侯府那邊也是一點沒有打聽到。
“正卿怎麼樣了?”兩個人坐下,沈橙玉親自給梅氏倒茶,“聽說在路上遇到閒幫了是嗎。”
梅氏嘆了口氣,紅了眼睛道:“聽娘說傷的很重,人都疼暈了好幾回。”
“可真是。”沈橙玉放了茶盅,“怎麼沒讓當地的官府好好查一查,這些人常出沒走動,肯定是一查一準。”
梅氏點了點頭:“已經報官了,說是一個鹽幫裡的人。他們現在又接着趕路了,我也只能在家裡等着消息。”話落,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你別難過,他肯定會好好的回來。”沈橙玉拍了拍梅氏的手,道,“你們不是派人跟着去了嗎,讓跟着的人緊着點心就好了。”
梅氏感激的點了點頭,和她道:“瞧我,我來是陪你說話的,反而是我在這裡訴苦了。”
“我們之間講究這些做什麼。再說,有人說說話我就很高興了。”她說着摸了摸肚子,“這個孩子來的可真不是時候,換哪個時間,也不用將他圈着,哪裡都去不了。”
梅氏笑着寬慰她,沈橙玉就問道:“說起來,方小姐你可見過?”
“常去宮中走動,見過的。”梅氏和對方道,“性子很溫和,方夫人將她養的極好。”
沈橙玉就明白了梅氏的意思,看來未來的太子妃應該不是厲害的性子。
“至於崔大小姐。”梅氏沒有見過,但是聽崔婧文說過,“自小就心性純良,就是看見只鳥兒死了,都是要哭上一回的。”
沈橙玉掩面笑了起來,她本來就沒有將崔婧容放在眼裡,外傳說是因爲太子看到她的樣子喜歡,才讓皇后定了這個側室……要是別的她倒還要想一想,可是喜歡?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那一點所謂的愛了。
“你好好養着。”梅氏笑着道,“我也不敢常來你這裡……你有什麼想要的又不便自己去買的儘管和我說,千萬別委屈了。”
沈橙玉露出感激的樣子,握着梅氏的手:“這些日子以來,若是沒有你,我真是不知道怎麼熬過來。”
“千萬別胡思亂想。”梅氏笑着道,“我能認識你,也是我的造化和福氣。”
兩個人惺惺相惜的樣子,梅氏看了時間,起身道:“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
沈橙玉送她到院子門口,目送她上了軟轎離開。
“夫人。”沈橙玉身邊的大丫頭紫蘇扶着她,“要不要在院子裡走會兒,大夫說多走走好生養。”
沈橙玉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麼來,笑了起來,紫蘇就道:“夫人,您說榮王府大公子被打,是不是趙將軍讓人動的手。”
“應該不是。”沈橙玉搖了搖頭,“他既然將人弄去了關外,就不會在路上動手,這事兒啊……應該是別人做的。”話落,皺了皺眉。
紫蘇纔來京城,也猜不到是誰。
“……真想見一見那位靜安縣主啊,我和她那麼有緣分……”沈橙玉似笑非笑,慢慢走着,“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本事,讓那些男人趨之若鶩,心甘情願的爲她付出。”
紫蘇就笑着道:“再好看也好看不過夫人的。”
“她這樣的女人,靠的也不是臉,而是那一身醫術吧。”沈橙玉摸了摸自己的臉,“不過,男人終究看中的還是女人這張臉。”
紫蘇點着頭:“大奶奶也很好看,奴婢瞧着她欲哭不哭的樣子也跟着心都化了,這要是男人見了,還不知心疼成什麼樣兒。”
“她啊。”沈橙玉搖了搖頭,“自以爲聰明罷了。”當年在兩個兄弟間,她居然選了趙政那個廢物,現在怕是連腸子都悔青了。
不過,趙遠山這人太不解風情了,梅氏不選他,也不奇怪!
趙遠山,趙遠山……什麼時候纔回來呢。
梅氏辭了沈橙玉離了太子府,卻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往楊府去,她身邊的嬤嬤給她倒了茶,壓着聲音問道:“沈夫人有孕的事,真就這樣瞞着?您可是來了好些回了,要是哪日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甚至於沐恩侯府的人知道了,恐怕都要怪您的。”
“是嗎。”梅氏輕輕撥着茶葉,聲音飄忽着,“那就等着那天來吧。”她說着,靠在車壁上,“往後再去見她,韓嬤嬤你也自律一些。”
她是說剛纔韓嬤嬤的眼神,那麼明顯的不屑,要是讓沈橙玉見到了,她定然要往心裡去的。
這個女人,可不是表面上那麼大肚的。
“是!”韓嬤嬤應着是,可還是忍不住反駁了一句,“奴婢只是瞧不慣,太子還是太子,她也不過是個夫人,居然敢在您跟前拿喬,還讓您侯在門外!”
“我又是誰。我現在可不是世子妃了。”梅氏淡淡的道,“你忘記了,別人可清清楚楚記着呢。”
韓嬤嬤心頭就一跳,薅了世子但榮王還留着,將來就必然還要設立世子……趙正卿之下就是趙遠山了……
要是趙遠山回來做世子,那這個家可就真沒有一天好日子過了。
“世子妃。”韓嬤嬤紅了眼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梅氏望着她笑了笑。
“不過,奴婢聽說她被賣去邢府前是個乞兒,連飯都吃不飽,後來在邢府得了邢夫人的教導,纔有了點規矩。”韓嬤嬤道,“等將來太子成了……她頂頭也不過是個貴妃,也不會有多少能耐的。”
從一個乞丐變成太子的妾,已經是飛上枝頭了,她還能怎麼富貴。
梅氏搖了搖頭,道:“你可小看她了。當初太子去邢府做客,那麼多丫鬟怎麼偏偏看中她了,說是她生的乾淨讓太子一眼動了心……”又道,“她能成爲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留住太子的一份情。”
韓嬤嬤想想也對,點了點頭。
顧若離和方朝陽商量:“……將您的那塊玉插屏送給我吧。”她含笑道,“您也不用,將來我見着好看的,再給你添。”
“你要這東西做什麼。”方朝陽挑眉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打算送建安伯府去。”
顧若離點了點頭。
崔巖的婚事快到了,她不能不去送禮應景,當初她被困在義莊若非他出手相救,她還不知道結果如何……
“送吧。”方朝陽無所謂,“記得再給我添一個一模一樣的回來。”
顧若離笑着點頭,請崔安將禮送去了建安伯府,第二日她去醫館,就看到崔婧語正在後院裡喝着茶,她穿着一件大紅滾金邊的對襟褙子,外面罩着輕紗,梳着垂柳髻,眉眼間風情萬種:“你這點卯的時間也太隨意了,我都等了你一盞茶了。”
“你找我?什麼事?”顧若離過去在她對面坐下,她以爲大家知道聞音是崔三小姐後,就會顧忌她的身份不敢去了,不成想聞音閣的生意越發的好,尤其是那些商賈人家,家資富餘的公子哥兒,有才有情卻到底身份上有別功勳,偶遇到聞音這樣出身的,不但出手大方,且還尊敬有加。
“我見到雷武了。”崔婧語盯着顧若離,“霍繁簍是不是回來了?”
顧若離一愣,搖頭道:“我沒見着他。你既見到雷武,爲何不問問他。”
“他又不是來找我的。”崔婧語掃興的擺了擺手,道,“我只是在街上看到他的背影,本來想喊他的,卻不想他走的極快,轉眼功夫人就不見了。”他還以爲雷武和霍繁簍一起回來的。
顧若離沒有說話。
“我走了。”崔婧語撇了眼她起了身,又想起什麼來,看着她道,“你知道霍繁簍最愛吃什麼,近日我準備學着下廚,家裡的廚娘做的菜太難吃了。”
顧若離搖頭:“我也不知道,等他回來你問他好了。”這是崔婧語和霍繁簍的事,她不想摻和!
感情這事兒,靠的是自己,外人幫不上。
“小氣。”崔婧語哼了一聲,甩袖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了頭,“他回來你記得告訴我。”
顧若離點了點頭。
崔婧語高興的走了。
“縣主。”周鴻霖拄拐走了從病房裡出來,她看見就起身迎了過去,“今天感覺怎麼樣,下地的時候還疼不疼?”
周鴻霖搖着頭:“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能走上幾步。”他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在這裡待了快兩個月了,我的腿也恢復的差不多,想明日就回去,鋪子裡耽誤了太多事。”
雪盞從前堂走了過來,站在一邊候着。
周鴻霖飛快的看了雪盞一眼。
“也行。不過這條腿還是不能太受力。”她道,“除了每日有意的鍛鍊其他時候還是以靜養爲主。”
周鴻霖點頭應是。
顧若離看了一眼雪盞,笑了笑:“讓雪盞幫你收拾行李,我去前面看看。”話落,就去了前堂。
雪盞上前去扶着周鴻霖,含笑道:“縣主說的話你千萬記得,不能太辛苦了。要不然以後腿是要瘸掉的。”
“是!”周鴻霖應是,側目看着她,想說什麼頓了頓還是換了句無關痛癢的話,“這段時間多虧姑娘照顧。”
雪盞笑笑:“周掌櫃總是和我這麼客氣。”將他扶着坐下,她開始給他收拾衣裳打包,“你的夥計來接你嗎,是馬車還是牛車?”
當初和他一起受傷的人都出院了,如今整間病房裡只住着他一個人。
他看着雪盞來回穿梭的身影,一會兒疊衣服,一會兒將梳洗的東西擺好,不過一會兒功夫他的東西都被她整整齊齊條理有序的包了兩包,擺在一邊,他目不轉睛的看着,一時竟忘了要說的話。
“怎麼了?”雪盞停下來看着他,周鴻霖忽然就開口道,“以後縣主出嫁,你會跟着一起去嗎。”
他聽說,大戶人家的陪嫁丫頭,都是給姑爺準備的。
“應該是,當初郡主將我和歡顏擺在縣主身邊,就是爲了這一天吧。”雪盞收拾妥當又輕車熟路的給他倒水,“怎麼了?”
周鴻霖就垂了眼簾,搖了搖頭,道:“沒……沒什麼。”
雪盞就沒有再問。
第二日,周鴻霖由鋪子裡的夥計接走了,歡顏在一便攬着雪盞笑:“……現在是什麼感覺?”
“小蹄子!”雪盞擰着歡顏的臉,“你若再胡說八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歡顏掩面笑了起來:“縣主可說了,不管我們婚事,自由戀愛。”
自由戀愛啊……雪盞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目光暗了暗。
時間轉眼到了端午,顧若離和方朝陽在宮中陪太后過的節又在宮中歇了一夜,第二日兩人回來時,便恰巧遇到崔巖娶親,她掀了車簾就看到崔巖坐在馬上,含笑和路邊觀禮的百姓抱拳回禮。
“崔家給的多少聘禮?”方朝陽看着崔巖挑了挑眉,李媽媽就在一邊回道,“奴婢還真是特意打聽了一下,齊夫人特意叮囑過,說兩家不必拘泥攀比,讓崔伯爺量力而行。所以,建安伯府這邊好像給的是兩萬兩。”
那也還是可以的,顧若離道:“看來齊夫人對新女婿很滿意啊。”
“她不滿意行嗎。”方朝陽冷笑,“這順水的人情她要是不會做,可就真的傻了。更何況,趙正卿剛被薅了世子之位,永城伯府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哪還有膽子高調張揚。”
顧若離失笑,正要放車簾,那邊崔巖像是感受到她的視線,轉頭過來,一眼就看到簾子後面的她。
她和他笑笑,抱了抱拳以示恭喜。
崔巖臉上的笑容一僵,淡了許多,虛虛的回了禮,目光卻一直黏在她的臉上,她有些尷尬忙放了簾子……
他抿了抿脣側過目光看着前面。
婚事依舊由楊夫人和崔府的兩位夫人操持,雖沒有高堂,但依舊辦的很熱鬧……
齊思敏的紅蓋頭被挑起來那一刻,臉色並不好看,她敷衍的和崔巖笑笑,就垂着頭不再看他。
夜裡,崔巖有些微醺的回來,齊思敏已經洗漱好睡了,崔巖站在牀邊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去了淨室自己打水洗了臉,坐在桌邊拿了書隨意翻着。
後半夜,齊思敏醒了,翻身起來看着他,蹙眉道:“你怎麼不睡。”
“就睡了。”崔巖放了書走了過來,齊思敏往裡頭讓了讓,咕噥道,“對不起,我昨晚沒睡,今天太累了,沾了枕頭就睡着了。”
崔巖回道:“我知道你累了,所以便捨不得喊你起來。”
“謝謝!”齊思敏有些尷尬,縮在裡頭看着崔巖的側顏,其實這樣看他生的也挺好的,只是性子不大好,他們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她對他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崔巖側目看着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她就點頭道,“你說,我聽着。”
崔巖想了想:“二姐一直住在我外祖家你是知道的,我想將她接回來。只是往後這個家你是主母,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你這麼久沒有接回來,是因爲我?”齊思敏坐了起來,崔巖就點了點頭,道,“是!”
齊思敏說不出的感動,她笑了起來,一直以來的擔憂和不踏實一下子消散了很多:“行啊,等我歸寧後你就將她接回來吧。”
看來大哥說的話沒有錯,崔巖因爲上次大病後,性子真的變了很多,不但穩重也懂得體貼了。
齊思敏頓時對未來的日子有一份信心。
“多謝。”崔巖也鬆了口氣,就怕齊思敏不願意和他鬧起來。
過了幾日,兩人將崔婧文接了回來,因爲生病藥未曾斷過,崔婧文整個人瘦的脫了形,枯槁一般從轎子裡搖搖晃晃的下來,齊思敏看着一跳,道:“二姐,你這是……”
“我沒事。”崔婧文扶着齊思敏的手,“你們成親我有病不能參加,恭喜你們。”
齊思敏笑着道:“一家人客氣什麼。”話落,兩人去了崔婧文以前的院子,齊思敏就問道,“你的嫁妝……要不要去幫你擡回來?”
這話問的很直接,齊思敏倒沒有多少的心思,崔婧文卻是眉頭一皺,忍了又忍,道:“還要回去,擡回來作甚。”
她這是還準備回宜春侯府啊?齊思敏哦了一聲,沒有再問。
“門口的牡丹花是你種的?”崔婧文看着齊思敏,她點了點頭,道,“以前來時就覺得那裡種牡丹好看,這兩日越看越可惜,就讓人移栽了幾盆,你覺得好看不好看?”
崔婧文敷衍的笑笑,頷首道:“好看。”
第二日一早,那幾株牡丹就蔫了。
“這一夜功夫怎麼就成這樣了。”齊思敏捻了花葉子覺得可惜,又奇怪,一夜花就徹底枯黃,她身邊的婆子就回道,“夫人,這花怕是被開水燙死的。”
齊思敏臉色一變,沉了下來:“你是說有人故意把我種的話燙死了?”
婆子點了點頭,壓着聲音道:“有人看見是連翹姑娘夜裡提着水壺來過。”
“她腦子有病吧。”齊思敏怒道,“好好的燙我的花做什麼,我去問她。”說着,就去找崔婧文。
婆子也不攔着,和迎面而來的菊容打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