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初來

“戴上。”一上車,方朝陽就遞給她一頂帷帽,“看着礙眼。”

顧若離接過來戴上,她的落腳處,是她讓霍繁簍送出去的,今天他們還特意大張旗鼓的上街租鋪子。

一來,是爲了告訴趙勳,他們爲了留在京城而努力着,毫無防備。

二來,她在等方朝陽。

她雖不想見她,不想去她的家中,可滿京城能護她一時的人,只有她。

虎毒不食子,作爲母親,她即便不夠愛,可也不至於害她。

“顧家的人真的都死絕了?”看不到她的臉,方朝陽舒服多了,理了理中衣,漫不經心的說着。

顧若離忍着心頭的火,點頭道:“是,死絕了。”

“呵!”方朝陽笑了笑,“看來顧解慶對你還不錯,留着你一人的命……”

顧若離撇過眼去,看着褥墊上的花紋發呆。

“捨不得?”方朝陽不屑道,“當年我走時,也沒見你不捨,現在倒是長心了。”

顧若離回頭看她,冷聲道:“顧家的事,你一開始就知道?”

“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方朝陽斜倚在褥墊上,一雙修長的腿懶洋洋的並着,揚眉道,“他只要不動心思,聖上怎麼會殺他,這禍是他自己招來的,誰也幫不了。”

她的意思是,顧解慶是有意進京幫太上皇治病的?

顧若離不信,如果祖父真的有意來京城,他就不會在最後時刻,把一張錯的病方給她。

她睨着方朝陽。

“不信?”方朝陽嘲諷道,“當年他任太醫院院正時,太上皇可只認他一人醫術,宮中誰也沒有他風光。主僕情深,他想來難道不正常?”

顧若離沒有說話,如果真如她所言,那麼顧解慶爲什麼給她這樣一張病方?

這和她之前所想完全不同。

“小孩子就是天真。”方朝陽單手支着面頰,冷笑,“你要報仇也不該找聖上,該找的是顧解慶,若非他不識時務,顧氏哪裡會有滅門之禍。”

顧若離條件反射,就想出言反駁,可話到嘴邊她忍了下去。

“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以爲誰殺了他們,誰就是兇手。”方朝陽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可你真要報了仇,你可想過天下的百姓,三年前居庸關之事,生靈塗炭,死了那麼多人,你只看到聖上將太上皇幽禁在西苑,卻不曾想過,聖上卻讓大周昌盛,百姓安居?殺了聖上,讓太上皇復辟?到時候他再做蠢事,那時候可沒有人給他收拾爛攤子了。”

原來,在她心目中是這樣看待這件事的,顧若離回道:“他若是明君,大可直接將太上皇殺了,何必連累無辜之人。天下太平,你認爲是聖上的功勞,我卻覺得是百姓自己的努力,只要沒有戰爭,誰坐那個位置對他們來說,都毫無影響。”

“呵!”方朝陽一副懶得和小孩子辯論的表情,“隨你怎麼想吧,與我們無關,你只要老老實實別做蠢事就行。”

兩個人說着話,馬車顛簸了一下,進了個院子,就聽到此起彼伏的行禮聲。

“下車。”方朝陽扶着婆子的手踩着腳蹬下車,徑直由丫頭扶着,走在前頭。

簾子掀開,顧若離走了出來。

周圍候着的丫頭婆子看着她皆是愣住,隨即一個個垂着頭不敢再看。

方朝陽昂着頭,看別人只微垂着眼簾掃過去,語氣傲慢:“去吩咐廚房,備一桌酒席。再去將伯爺請回來。”

隨着的婆子誠惶誠恐的應是。

顧若離依舊戴着帷帽,擡眸打量着四周。

院子很大,比起延州楊府還要闊上一些,穿過如意門便讓人眼前一亮,只看到一簇簇顏色各異的菊花,被劃分成田字格,嬌豔的圍在一起,香氣四溢,讓人目不暇接。

“我不喜歡。”方朝陽指着菊花道,“前面是牡丹,等明年春天你就能看到了。”

顧若離沒在意她說什麼,一路欣賞過去,菊花品種繁多,而且這些都是精心培育的,開的特別豔麗,格外的好看。

方朝陽停下來看着她,對丫頭道:“一會兒挑幾盆送三小姐院子裡去。”

丫頭忙應是,想問三小姐住哪個院子,可卻不敢問出口。

“我不喜歡花。”顧若離收回視線,“你不用麻煩了。”

方朝陽睨了她一眼,又穿過一道垂花門,便進了內院,果然如同她說的,內院中全是牡丹花,雖此時沒有開花,可卻可以想象,春天這裡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方朝陽住在正院,丫頭婆子規規矩矩的立在門口恭迎着,她徑直進了暖閣,在門口吩咐道:“打盆熱水來,再去將我新做的衣裳拿來給三小姐穿。”

沒有人問她,哪裡來的三小姐,只一個老成點的婆子道:“郡主,您的衣服三小姐穿有些大了,若不然將四小姐的衣服取一套來可好。”

“穿別人舊的?”方朝陽掃了眼婆子,“就拿我的,大了就立刻改,針線房要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留着做什麼。”

婆子再不敢多嘴,應是退了下去。

顧若離進了暖閣,湛藍的窗簾,湖綠的地墊,大紅的駝絨毯子鋪在炕上,牆角的多寶格上,擺着琳琅滿目的金玉器皿,整個屋子裡金碧輝煌,無一不張揚高調。

“郡主,水來了。”丫頭將銅盆端進來,方朝陽指着顧若離,“洗臉。”

顧若離站着沒動,方朝陽擺手示意丫頭都出去,她盯着她道:“我瞧一眼,一會兒你再畫上,免得我晚上做惡夢。”

顧若離沒接她的話,摘了帷帽在盆裡洗了洗手就坐了下來:“你自己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方朝陽聽着眉梢一挑,眼底就露出滿意之色來:“我就說,我生的孩子怎麼會醜。”也不再逼着她洗臉了。

“朝陽。”門外有腳步聲和行禮聲傳來,隨即門簾子一掀,一個穿着月白潞綢直裰的男人大步跨了進來。

長身玉立,月朗清風般立在門口,顧若離眼睛一酸,立刻想到了顧清源。

看來,方朝陽的喜好沒有改變,依舊是這種謫仙般的人物。

只是,此人和顧清源又不大像,他眉色略淡,一雙眼睛猶如琥珀般,淡淡的,看着你時全神貫注,柔情似水的凝視着,而顧清源卻要冷清許多,即便是笑着,也有着讓你觸不到留不住的距離感。

崔延庭微微轉眸,視線便落在顧若離面上,打量着她,隨即露出溫和的笑容,心底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這位姑娘是……”

方朝陽坐着未動,“嬌嬌,剛到京城。”並未提西苑和趙勳。

顧若離靜靜立着。

儘管猜到了,可崔延庭還是露出驚訝的樣子:“真是嬌嬌啊。”他走過去看着顧若離,似乎想從她面目全非的臉上找到和方朝陽相似之處,“都這麼大了啊,十一還是十二。”

“到這個月二十七整十二。”方朝陽想到生顧若離時,她自己的狼狽,“你別看她的臉,難看死了,這丫頭爲了上京時方便,自己把臉給折騰成這樣。”

和榮王妃一天生辰?崔延庭目光動了動,親和的看着顧若離:“真是個乖巧的孩子,和婧語一樣大,可看着老成多了。”

“又不是好事,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樣子。”方朝陽不冷不熱的,“嬌嬌,這位是建安伯崔玉林,你想稱呼他什麼都可以,隨你的便。”

顧若離掃了她一眼,對崔延庭重新行了禮,道:“見過伯爺!”

並沒有對長輩的尊敬,可方朝陽也不生氣,淡淡的和崔延庭道,“我接她回來住,就安排在我們的罩院裡,一會兒讓人將裡面的東西都搬出去。”

顧若離一愣擡頭看向崔延庭,就看到他臉色飛快的一變,隨即笑着頷首:“家裡的事你做主,何況是嬌嬌來了,當然要住的近些,好方便照應。”就立刻對外頭的婆子吩咐道,“劉媽媽,去將罩院的東西都搬出去,以後三小姐住在那邊。”

“是!”婆子應是而去。

崔延庭歡喜的看着顧若離:“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也不說一聲,我也好派車去接你。”好似不知道顧府的事情一樣。

完全不奇怪,她爲什麼活生生的站在這裡。

“路上還好,不曾吃什麼苦。”顧若離一板一眼的回着話。

崔延庭輕輕嗯了一聲,眉目如畫舒展開朗的樣子,坐在了方朝陽身邊:“這孩子的性子可不像你,太乖巧了。”

方朝陽睨了他一眼。

“郡主。”外頭婆子隔着門回道,“衣裳改好了,是這會兒給三小姐換上,還是……”

方朝陽看着顧若離一身:“現在就換,瞧的我難受。”話落指着裡頭的碧紗櫥,“去裡頭換。”

顧若離沒有反抗,由婆子扶着去了碧紗櫥換衣裳。

隔着一幕天藍的門簾,她聽到崔延庭低聲道:“這孩子剛經歷了傷心事,我看她悶悶不樂的,讓她和婧文,婧語多接觸接觸,一般大的孩子,也有話說。”

“隨你的便。”方朝陽看着他交代道,“你對上下吩咐一聲,對外,只說是你遠房的侄女,嬌嬌的身份,暫時還不能讓人知道。”

崔延庭就在剛纔這幾息的功夫,已經考慮過了,便道:“我有個表姐嫁去了湖廣,幾十年不曾回京,就說是他們家的孩子吧。”

“這就好。”那天她在西苑看到顧若離時,一眼就認出來了,當時要不是拼命忍着,她絕對會衝過去將她扯出來。

不過還好,趙遠山將她送出來了,若不然,她也會想辦法將她弄出來。

什麼地方不好待,居然進了西苑。

顧若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上的衣服,不禁皺眉,銀紅色滾金邊的革絲褙子,下身是條鵝黃的挑線裙子,她還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張揚的顏色。

“三小姐身段好。”婆子笑着恭維,“簡直和郡主一模一樣。”

她現在又瘦又矮,怎麼就像方朝陽了,顧若離無奈的朝對方笑笑出了門。

“還不錯。”方朝陽一臉的勉強,對婆子道,“就照這個尺寸,再做幾套來。”又道,“就用前兩天太后娘娘賞的布料。”

郡主一向清高,沒想到對自己的女兒這麼好,婆子不敢多言,垂頭應是。

“讓我進去。”忽然,外面傳來吵雜聲,方朝陽臉色一冷,朝房裡的婆子看去,婆子一個激靈跑了出去,轉眼回來道,“是三……”忽然想起來,顧若離現在是三小姐,便立刻改口,“是四小姐來了。”

方朝陽揮揮手,不欲多言:“讓她進來。”

顧若離去看崔延庭,他始終笑盈盈的,沒有半點不悅。

隨即,門簾子呼啦一下扯開,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小姑娘衝了進來,也不看裡面有沒有別人,指着方朝陽就道:“你憑什麼把罩院的東西都搬走,那我孃的東西,你是不是故意的。”

顧若離看清她的樣子,心頭一愣,恍然想起那天在城隍廟和她相撞的小姑娘。

難道她就是建安伯府的三小姐,崔婧語?

方朝陽漫不經心的白她一眼:“你可以搬你的院子裡去。”

“你!”崔婧語氣的臉紅撲撲的,像是枚剛摘下來的水蜜桃,青澀可人,“你欺負人。”她話落,一直在一邊喝着茶的崔延庭開口道,“語兒,休要胡鬧。”

崔婧語好像剛看到她父親一樣,眼睛一亮,就撲在他懷裡,撒着嬌:“爹爹,那都是孃的東西,她就這麼隨隨便便讓人搬出來了,這樣下去,明兒她就能將我們兄妹三人也趕出去。”

“不許這麼說。”崔延庭道,“她是你母親。”

崔婧語頓時紅了眼睛,哽咽的哭了起來,一副梨花帶雨,顫巍巍的樣子,惹人憐愛。

顧若離愕然,沒有想到她前後的反差這麼大。

“你母親的嫁妝我會安頓好,不會少你一根簪子。”崔延庭直皺眉,可還是耐着性子哄着,“再哭,可就讓你三姐笑話了。”

崔婧語一愣:“三姐?”她狐疑的回頭過去,就看到鋪着銀色革絲碎花桌布的桌邊,坐着一位少女,梳着雙丫髻,光溜溜的額頭正對着她,正專注的喝着茶。

好似感受到她的視線,對方擡起頭來,薑黃色的臉,一塊駭人的疤,除了那雙還算清澈透亮的眼睛外,醜的慘不忍睹。

“是你。”崔婧語當即離了崔延庭,朝顧若離走過來,盯着她,“那天是你撞的我。”

顧若離微微一笑,朝她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

既然她是三小姐,對方比她小,自然就不用她主動行禮了。

“你們見過了?”方朝陽看着顧若離,目含審視,顧若離點頭,“在廟會。”

只要不是在西苑就成,方朝陽不再關心。

“哦。”崔婧語尾音拖的很長,“原來你就是她的女兒啊,可真是報應,長的這麼醜。”

崔延庭咳嗽一聲:“語兒,不許這麼說話,和你母親還有三姐道歉。”

“偏不。”崔婧語跺着腳,瞪着顧若離,“我纔是三小姐,她算哪門子的三小姐。”

不等崔延庭說話,方朝陽冷笑道:“我說她是就是,你要不服那是你的事。”話落,擺手道,“你下去吧,沒事不要來我這裡,吵的我頭疼。”

崔婧語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瞪着崔延庭:“我要去延州,去找外祖父,找舅舅,這個家我再也不待了。”話落,哭着跑了出去。

“語兒。”崔延庭嘆了口氣,和方朝陽道,“她一個孩子,你何必說這樣的話。”無奈的追了出去。

房間裡安靜下來,母女兩人一個靠着,一個坐着,過了一刻顧若離先出聲問道:“四小姐的外家,在延州?”

方朝陽也不看她,斜着身子,大紅的衣袍鬆鬆的垂在地上,像是一幅畫:“延州楊氏。”

居然是延州楊氏。

電光火石間,她明白過來。

爲什麼當初霍繁簍會執意拉着她給楊文雍治病……

原來是因爲這個。

他早就知道方朝陽嫁的是建安伯,而建安伯的原配是楊文雍的女兒,他們本就是姻親。

他算計的是這件事。

顧若離低頭看着茶盅裡浮浮沉沉的茶葉,一時間百感交集。

“楊次輔的嫡女。”方朝陽下了炕,撫了撫鬢角,“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有什麼不滿意再讓他們改一改。”

顧若離沒有反對,隨着她出門,繞到後院從角門穿過花牆便就是罩院,裡頭站着八個丫頭,並着四個粗使婆子,恭恭敬敬的垂手立着,見她們進來,立刻蹲身行禮喊道:“郡主好,三小姐好。”

“起來吧。”方朝陽隨意的擺了擺手,徑直進了暖閣,目光一掃指着多寶閣上擺着的一刻玉雕白菜皺眉道,“什麼東西,拿走。”

有個穿綠衣,身材較小的婢女無聲無息的走過去取下來擺在托盤裡拿走。

“這個也要換。”方朝陽指着椅子,“換紅木的來,我記得庫房裡有一套。”

隨着的婆子就低聲道:“郡主,庫房裡的那套紅木,是伯爺給大少爺成親用的,過兩日就要搬過去。”

方朝陽什麼也沒有說,閒散的目光落在那婆子面上。

“是!”婆子立刻改了口,“奴婢這就去找人搬來。”話落,立刻吩咐粗使婆子將房裡的四張椅子並着兩方高几擡走。

顧若離恍若未聞,靜靜的立在多寶閣邊,欣賞上頭擺着的玉器。

“將就住着。”方朝陽擰着眉道,“院子裡還有塊空地,等過些日子再建個院子。”

顧若離看了她一眼,其實並不是她將就,而是方朝陽覺得將就……

所以,方朝陽要做什麼,她同意不同意,根本就無所謂。

“母親。”這時,院外一道清清涼涼的聲音傳進來,“您在裡面嗎。”

方朝陽坐了下來,眉頭微蹙顯然很不耐:“進來吧。”

“是!”話落,隨即由丫頭打了簾子,進來一位身量修長,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穿着件素面的芙蓉褙子,梳着垂柳髻,髻頂上清清爽爽的別了一隻蘭花簪子,她蓮步走着,臉上的容色端莊嫺雅,容貌也是精緻出挑,讓人眼前一亮。

“給母親請安。”崔婧文行禮的姿勢很標準,柳腰微擺上身筆挺,一雙修長的腿微微曲着,垂着眼簾,容色恭順。

方朝陽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問道:“什麼事,說吧。”倒不像對崔婧語那般毫不掩飾的不待見。

“方纔聽說嬌嬌妹妹來了。”崔婧文起身,一轉眸看向顧若離,展顏一笑,“這就是嬌嬌吧,我是二姐。”

顧若離上前朝她行了禮,回道:“二姐好。”

崔婧文頷首道:“你纔來,我不好拖着你去我那邊,等明日安頓好了,我來接你去我房裡裡玩,我們姐妹幾個一起說說話。”又給了她一方帕子,“我親手做的,妹妹用着,若還乘手改日我再給你做。”

顧若離接過帕子,是條素白四角繡蘭花的帕子,她不懂針線卻也看得出崔婧文的繡功很好:“謝謝二姐。”

崔婧文笑了起來,回頭對方朝陽道:“母親和妹妹說話,我就不打擾了,廚房那邊我去盯着,也不知妹妹愛吃什麼。”她說這話,卻是盯着方朝陽。

六年沒見,方朝陽怎麼會知道顧若離愛吃什麼。

方朝陽眉梢一挑,看向顧若離。

“我不講究的。”顧若離接了話,笑道,“京中的菜自然比慶陽好,隨意些就成。”

崔婧文微微笑着,點頭道:“那我先去列個菜單,稍後拿來給母親過目。”話落,行了禮,提着裙襬慢慢走了出去。

顧若離挑眉看向方朝陽。

“和你沒什麼關係。”方朝陽擰着眉,顯然對這兩個繼女沒什麼耐心,“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要搭理,不用勉強。”

顧若離應是,方朝陽就起身往外走,邊走邊擺着手道:“歇着吧,用膳的時候會有人來請你。”

“郡主慢走。”顧若離送她到門口,方朝陽腳步一頓回頭撇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由丫頭婆子簇擁着出了院門。

建安伯的太祖,曾是昭宗兒時的伴讀,當年嫡庶奪位最後身爲庶長子的昭宗贏了。而身爲伴讀的太祖,在這期間立刻大功,昭宗登基後便封了四個爵位,建安伯便是其中一個。

鼎盛時,建安伯掌管了整個內務府,滿京城的勳貴無不馬首是瞻,恭恭敬敬。

只是,幾代興衰,如今的建安伯府在京中早已大不如前。

崔延庭想起兒時的風光,看着如今哭的梨花帶雨的幺女,微微嘆了口氣,輕柔的哄着道:“你母親的嫁妝由你們兄妹三人照看,不是更好。郡主雖性子不算可親,可爲人磊落,你這樣胡鬧,只會讓大家難看。”

“我怎麼胡鬧了。”崔婧語抹着眼淚,“她害死了我娘,難道還要我對她恭恭敬敬,喊她一聲母親嗎。”

崔延庭溫潤的面容立時沉了下來,低聲喝道:“語兒,不許胡說。”

“我怎麼胡說了。”崔婧語昂着頭,一張小臉紅豔豔嬌滴滴的,“您不要以爲我不知道,要不是她……”她的話沒說完,忽然崔婧文走了進來,“爹!”

打斷了崔婧語的話。

“二姐。”崔婧語撲在崔婧文懷中,“她將孃的嫁妝丟出去了,還帶了個醜女回來,硬說是三小姐,真是欺人太甚了。”

崔婧文沒有寬慰,只鬆鬆的扶着她,對崔延庭行了禮,含笑道:“爹爹有事去忙吧,我來勸勸語兒,她性子雖急,可卻是最懂事的。”

崔延庭早沒了耐心,起身出了門。

他一走,崔婧文就抱着妹妹,低聲道:“你剛纔說的什麼昏話,以後再不許說,若叫我聽見了,也是不會饒你的。”

“連你也護着她。”崔婧語道,“當初娘病着,她就和爹不清不楚的,娘就是生生被他們氣死的。要不然,怎麼娘過世沒有百日,爹就將娶進門了,分明就是一天都等不及了。”

“語兒。”崔婧文回頭對侯在門口的丫頭打了眼色,丫頭會意立刻關了門守在外頭,崔婧文才拉着妹妹坐下來,低聲道,“沒有證據的事情,你怎麼就能張嘴就來,傳出去,別人只會說你沒有家教,而不是她水性楊花。”

朝陽郡主若是在乎名聲,她當年就不會無聲無息的和離,丟了自己的女兒高調張揚的回京,不過幾個月就成了京中男子們垂涎欲滴的談資……若是換做別的女子,莫說不會和離,便就是不得已和離了,也是一盞青燈孤寂的躲着人言。

這樣的人,說這些話根本毫無用處,只會給自己添堵。

“要什麼證據,家裡誰不知道。”崔婧語一雙杏眼哭的又紅又腫,“我恨不得拔了她的皮,還有她的那個醜女兒,一起丟進通惠河裡去。”

崔婧文嘆了口氣,撫着她的後背:“別想這些沒用的了。清瑩和清雅約我們去法華寺賞菊,過幾日我陪你去散散心好不好。”

崔婧語搖着頭:“不去,她們兩個去了,馬繼肯定也去,他整天跟在我後頭,嚷着要娶我,我最討厭她了。”

崔婧文掩面一笑,戳了戳妹妹的額頭:“小孩子家的,哪裡來的這麼多歪心思。”

崔婧語面頰微紅,嘟着嘴偎在姐姐懷裡。

“大小姐。”隔着們,崔婧文的大丫頭連翹回稟道,“大少爺來了。”

崔婧文還沒說話,崔婧語已經笑了起來:“哥哥來了。”話落,親自跑去開門,“哥,你怎麼回來了,今天下學這麼早啊。”

門外,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垂手立在門外,長髮如墨高高束起,皮膚細白,身量很高,容貌與崔延庭有七分相似,只有那雙眼睛微微挑着眼梢,和親舅舅楊勇很像,隱隱透着精明。

“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崔巖晃了晃手裡的東西,崔婧語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金陵閣的鴨油燒餅。”

崔巖笑了起來,眼睛眯着揉了揉她的頭頂:“真聰明。”

“謝謝哥哥,還是你最好了。”崔婧語抱着燒餅拉着崔巖進了房,崔婧文親自倒茶給他,問道,“今天這麼早,先生沒有留功課嗎。”

“二姐”崔巖打了招呼,笑道:“我有事就提前回來了。”話說着微頓,他喝了半盅的溫茶,笑着賣關子,“你們猜猜是什麼事。”

看他的神色裡透着喜悅和期待,崔婧文微微笑了起來,倒是崔婧語歪在哥哥身上,撒着嬌道:“我猜不到,你快說,快說。”

“是表哥要來了。”崔巖放了茶盅,看着兩個妹妹頗爲興奮,“他沒給我寫信,我還是從同窗那裡知道的,明天就到通州,我打算去接他,給他一個驚喜!”

“真的啊。”崔婧語整個人都鮮活起來,“明天就到通州了嗎,他怎麼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太見外了。”又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接他,他看到我們一定很高興。”

崔巖捏了捏崔婧語的鼻子,笑着點頭:“成,只要父親答應,我沒有意見。”

崔婧語嘻嘻笑了起來,像只鳥兒一樣撲了出去:“我去找爹爹,還要告訴他,我要留表哥住在家裡。”就沒了人影,他們想拉都拉不住。

“隨她去吧。”崔婧文看着哥哥,低聲問道,“表哥來京城,是爲了明年春闈?”

崔巖也沒有了方纔的隨意,正色道:“應該是,他如今是祖父的希望,更是楊家的希望,肯定是要赴考的。”

話落,兄妹兩人都沉默下來。

楊文雍因爲居庸關的事被太上皇連累削了官,如今閒賦在家不說,聽說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幾個月前甚至差點沒了。這樣一來,他起復的事,就更加沒希望了,楊家就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楊清輝身上。

“聖上不喜祖父,表哥即便是考中了,也不會過了殿試,就算過了至多也只能謀個外放罷了。”崔婧文淡淡的道,“還不如多沉寂幾年,養精蓄銳,等上忘了祖父的事,或者等祖父去了,他再來或許能更穩妥一些。”

崔巖頷首,覺得崔婧文說的很有道理:“你一向很有主意,等表哥到了你和他說說。”又道,“先不說此事,我聽說今天她的女兒來了,不是燒死了嗎。”

“不知道。”崔婧文搖頭,“她沒有細說,對外也只說是表妹寄養在這裡。”

也就是說身份暫時不能公佈。

“很醜是吧。”崔巖皺眉,沒有半分期待,“往後家裡恐怕又要不太平了。”一個跋扈的母親,一個醜陋古怪的女兒,他們的日子可想而知。

崔婧文低頭看着手中的帕子,面色凝重。

“大小姐,大少爺,郡主請你們去正院用膳。”連翹推開門朝裡面的兩人笑笑,“正院的李媽媽親自來說的。”

兩人聞聲便起身,崔婧文道:“你先去吧,我去廚房看看。”她前頭讓人把菜單送去,後面就不得空去廚房了。

崔巖頷首去了正院。

甫一進門,他便看到坐在炕頭上的方朝陽,以及坐在她下手杌子上的女子,只掃了一眼便移開眸光,和裡頭的人一一行禮:“母親。”又轉頭過來,“二嬸,三叔,三嬸……”以及幾個弟弟妹妹。

顧若離也起了身,隨着幾個小輩朝他行了禮。

也許是甥舅的緣故,崔巖的眼睛和楊勇很像,倒不覺得陌生。

“這是你三妹妹。”方朝陽沒有說話,三夫人笑着道,“今兒剛來家中,往後你們就是兄妹,你可要多多照顧她纔是。”

“三妹。”崔巖抱拳,笑着取了個裝着零錢的荷包給她,“不知你來,等改日我上街看到中意合適的再補給你。”

顧若離接過荷包,笑道:“謝謝大哥。”

三夫人掩面一笑:“孩子多就是熱鬧。”她和三爺崔延福沒有孩子,不知吃了多少的藥,卻一直沒有動靜,所以看到孩子,便格外的高興。

顧若離打量了眼三夫人齊氏,身量較小,濃眉大眼算不得精緻漂亮,笑起來有一對虎牙,卻顯得又親和又可愛,雖已二十七八的年紀,可看上去卻顯得很小。

她出身永城伯府,朝陽郡主說她時,語氣很輕蔑的道:“不過是個庶女,你不必放在心裡。”

不過看她的性子,倒是很開朗。

反觀崔延福卻有些沉悶,從進門一刻多鐘,一句話都沒有說,悶悶的坐着喝着茶。

二夫人馬氏出身平涼侯府,乃是現平涼侯的胞妹,生的姿容清麗,尤其是皮膚格外的好,瓷白的近乎透明,配着她今天這身湖藍的革絲褙子,雖比不上方朝陽,可也明豔動人。

顧若離無心和她們相處,所以只記了個梗概,應付時也不過表面態度,毫無壓力。

只是,她聽說二夫人生了一對兒女,不知爲何今日只來了一位年紀最小的崔甫。

“說起來,法華寺的菊花開了。大家若是有空,不如一起去賞菊吧,秋日登高賞菊最是怡人。”三夫人說着,看向方朝陽。

方朝陽眉梢一挑,頷首道:“好啊,大家一起去。”

“那我來準備。”三夫人高興起來,“大嫂就不用管了,這幾日好好陪陪嬌嬌。”

方朝陽滿意的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那就多謝三弟妹了。”

“一家人,客氣什麼。”三夫人咯咯笑着,餘光看向一直沒有開口的二夫人,打趣道,“二嫂可不能說沒空,到時候您就是不去,我也是要拖着的。”

馬氏淡淡一笑,掃了眼三夫人:“這麼熱鬧,自是要去的,何況我孃家的人也去,難得聚在一起。”

說着話,崔延庭帶着一雙女兒進了門,大家都站起來,他含笑道:“難得一家人聚的這麼齊,都別客氣,快坐。”

崔婧語垂着頭,顫巍巍的走在後面,崔婧文卻是落落大方的和衆人打着招呼,一一行禮,又走到顧若離身邊,低聲道:“我去廚房了,所以來遲了一些。”

“辛苦二姐。”顧若離朝她笑笑,讓了自己的位子,坐在了旁邊。

崔婧文顯得有些意外,卻也沒有推辭,坐了下來。

“哼。”崔婧語瞪了顧若離一眼,皺着鼻子,氣呼呼的撇過頭去。

還真是小孩子,顧若離心頭失笑。

大家依次落座,年紀最小的崔甫跑去崔延庭腿邊,嫩生生的小臉紅撲撲的,穿着一件靛藍的短褂,梳着個圓溜溜的髮髻,長臉,大眼,容貌像極了二夫人。

他昂着頭問道:“大伯,我爹爹什麼時候回來。”

崔甫今年八歲,正是調皮的年紀。

“你爹下個月就能回來。”崔延庭含笑道,“等他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二爺崔延孝打理着家中的庶務,上個月帶着屬下的商隊去了嶺南。

一屋子的人說說笑笑,過了一刻又移去了梢間,裡面擺着一張圓桌,大家按長幼落座,崔延庭舉杯看着顧若離,道:“今晚是給嬌嬌的接風宴,她來了,咱們就真的團員了。”

衆人笑着,崔婧語和崔甫交頭接耳的說着話,過了一刻崔甫好奇看着顧若離,的問道:“嬌嬌,你怎麼長的這麼難看。”

二夫人喝着酒,彷彿沒有聽到,崔婧語捂着嘴笑了起來,一臉的得意。

“郎哥兒。”三夫人飛快的掃了眼方朝陽,見她神色未變才暗暗鬆了口氣,“姐姐怎麼醜了,小孩子家的不要胡說。”

崔甫撇撇嘴,咕噥道:“是三嬸胡說纔對,她本來就醜。”又道,“我家已經有個醜女了,現在又添一個。”

三夫人滿臉尷尬,看向顧若離,她以爲她會哭,至少也會露出尷尬的樣子。

可誰知道,她彷彿沒有聽到似的,專心致志的吃着菜。

三夫人暗暗挑眉,沒有再說話。

“食不言寢不語,忘記了。”二夫人終於開了口,不溫不火的看了眼崔甫。

崔甫哦了一聲,正要說話,那邊朝陽郡主手中的茶盅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她掃了眼崔甫,淡淡的道:“出去站着。”

她話一落,桌面上驟然安靜下來。

沒有人敢給崔甫求情,一個個同情的看着他。

二夫人眉頭幾不可聞的簇了簇,似笑非笑沒有說話。

“站就站,我還不稀罕吃了,這麼醜影響我胃口。”崔甫踢翻了凳子,蹭的站起來,氣鼓鼓的出了門。

崔婧語喊了聲:“郎哥兒。”想要追出去,卻被崔婧文拉住,衝着她搖了搖頭。

“哼。”崔婧語瞪了眼顧若離,一臉的不高興。

又丫頭小心翼翼的扶起凳子,梢間裡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吃飯吧。”崔延庭笑着打圓場,“菜都快涼了。”又看着二夫人,“一會兒讓廚房給郎哥兒重做。”

二夫人嘲諷的扯了扯嘴角,算作了回覆。

席面吃的沉悶不已,唯有顧若離覺得自己是局外人,踏實的吃着。

待散了宴便和各人打了招呼,回了自己的罩院。

崔延庭梳洗出來,方朝陽正坐在梳妝檯前,他笑着走過去細心嫺熟的給她拆髮髻,低聲道:“這麼多年,你的顏色半點未變,還是這麼美。”

“哄我?因爲我今天斥責郎哥兒了?”方朝陽舀了點香脂抹在手上,餘光通過鏡面掃了眼崔延庭。

崔延庭莞爾:“你斥責的對,郎哥兒是該管管了,說話也沒個分寸。”

方朝陽輕嗤一聲,悠悠的道:“明天我進宮,嬌嬌的事我會告訴姑母,她老人家還傷心,說一次沒有見過,如今嬌嬌死而復生。她定然會高興的。”

“和太后說一聲固然好。”崔延庭頷首,又道,“只是,聖上那邊,還不能露出風聲。你若要說,只等過些日子太上皇去了,顧家的事過去了,再提妥當一些。”

太醫院都在傳,太上皇熬不過這個月,現在滿朝都在等着太上皇嚥下最後一口氣。

如此一來,大周就真的安定了。

方朝陽沒有說話,腦海中就浮現出那天她去探望,太上皇的面色,以及衆人的神色,還有他們顧若離的照拂以及神態……

是不是她忽略了什麼?

六年母女不曾在一起,看來,她太不瞭解自己的女兒了。

“想什麼呢。”崔延庭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方朝陽回神過來,“聖上讓遠山月底前動身回去。”

崔延庭眉梢一挑:“就這麼讓他走了,沒有提虎賁營的事?”

“能不能活着回去誰知道。”方朝陽披散着頭髮,穿着一件淡粉蟬翼般裡衣,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隱若現,勾魂奪魄,“他死了,虎賁營不足爲懼。”

“趙遠山也不是好相與的。他既然敢回來,就必定想好了退路。”崔延庭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茶,若有所思的喝着,那邊方朝陽道,“榮王府的壽禮我備好了,就送去年老二從西域帶回來的那盞琉璃屏風。”

那是二夫人的東西,崔延庭臉色微微一變,卻還是點着頭道:“家裡的事你做主。”

方朝陽掃了他一眼,懶洋洋的靠在牀頭,閉目養神。

“還有個事要和你說。”崔延庭走過去,坐在牀沿攜了她的手,柔聲道,“倓鬆要赴春闈,人已經到通州。“茂燊和語兒要去接他,我同意了。”

方朝陽虛擡了眼簾,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她高興或者不高興:“他既來了你便接回來住,也省的傳出去說建安伯爲了避嫌,連原配的侄子也不管不問,形同陌路。”

崔延庭一愣,方朝陽何時開始在意別人說什麼了?

他笑了笑:“我再想想,歇着吧。”便也上牀躺下來。

方朝陽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忽然,外間就聽到自己的貼身媽媽隔着門喊了一聲:“郡主,三小姐那邊出事了。”

方朝陽猛然睜開了眼睛。

181 情愛194 天成018 有用119 族人102 軍營104 爭吵227 遇險063 功賞017 成全016 九針233 秘製251 月子212 新友261 關係136 課堂190 生養072 怪病200 路子203 意外211 暫別184 到死264 選擇155 反欺112 相處150 輪盤196 行醫244 故交225 製藥004 良善173 當歸130 起落235 實幹250 雙子158 軌道091 病態132 計策163 維谷155 反欺294 熱鬧116 解決264 選擇265 我來106 進宮141 喜憂172 廢物241 凱歌046 拜師073 貴賤095 人心240 大戰042 殺意284 交情278 辛苦163 維谷295 人情205 非友006 醫術088 險阻027 馬匪091 病態138 意外201 宮闈084 理事102 軍營038 防己026 突發158 軌道097 絕望248 動靜092 一步184 到死233 秘製204 水面226 殘愛209 末路128 陪伴286 外合205 非友119 族人067 苦岸067 苦岸197 日子256 激發199 對策198 驚訝001 突發264 選擇016 九針291 更迭138 意外279 圍堵223 權位049 楊府073 貴賤294 熱鬧123 破家062 丟臉094 亂相132 計策017 成全
181 情愛194 天成018 有用119 族人102 軍營104 爭吵227 遇險063 功賞017 成全016 九針233 秘製251 月子212 新友261 關係136 課堂190 生養072 怪病200 路子203 意外211 暫別184 到死264 選擇155 反欺112 相處150 輪盤196 行醫244 故交225 製藥004 良善173 當歸130 起落235 實幹250 雙子158 軌道091 病態132 計策163 維谷155 反欺294 熱鬧116 解決264 選擇265 我來106 進宮141 喜憂172 廢物241 凱歌046 拜師073 貴賤095 人心240 大戰042 殺意284 交情278 辛苦163 維谷295 人情205 非友006 醫術088 險阻027 馬匪091 病態138 意外201 宮闈084 理事102 軍營038 防己026 突發158 軌道097 絕望248 動靜092 一步184 到死233 秘製204 水面226 殘愛209 末路128 陪伴286 外合205 非友119 族人067 苦岸067 苦岸197 日子256 激發199 對策198 驚訝001 突發264 選擇016 九針291 更迭138 意外279 圍堵223 權位049 楊府073 貴賤294 熱鬧123 破家062 丟臉094 亂相132 計策017 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