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以前關着門,趙勳並未進來,但記憶中這裡的東西都搬空了,莫說髒亂但絕不會像眼前這樣,窗明几淨收拾的乾淨齊整。
若非早就知道,他大約會以爲這裡本就住着人的。
“看樣子有人用心收拾過。”顏顯看了一眼趙勳,就見他的臉色很不好,他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情,而且,這還是他兒時聽別人說過一嘴,他自己是從來都沒有信過,如今再看,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先找到人再說。”顏顯有些尷尬,這是趙勳家裡的事,“你……覺得他在延禧宮?”
趙勳的臉色只是一刻,隨即恢復了常色輕車熟路的去了後殿,“兒時貪玩曾來過這裡,那時候太妃已經去了,我們在裡面胡亂的翻找,似乎是記得有個暗道。”
顏顯一愣驚訝的道:“是先祖挖的?”
“應該不是,怕是連先祖也不知道此處有暗道。”趙勳覺得應該是前朝的皇帝修建延禧宮時預留的,他走道後院的庫房,尋常這裡都是太妃收着貴重物品的地方,這會兒門是關着的,卻沒有上鎖。
趙勳推了推,沒有推開,顏顯臉色一變頓時拔了手裡的刀,趙勳擡腳就踹開了門徑直走了進去。
裡面空蕩蕩的,莫說人就是連一把椅子,一個筐子都沒有。
“有人來過。”趙勳指着地上的腳印,有些雜亂而且還不止一個,他快步過去站在一扇牆前敲了敲,傳出來的聲音是空的,顏顯道:“隔壁我記得是圍牆吧。”
兩層牆那麼厚,怎麼可能敲出空的聲音。
還有迴應。
趙勳頷首,在牆上摸了一刻,輕輕一推那堵牆就如同一個會一動的櫃子,吱吱嘎嘎的挪開了位置。
“真的有。”顏顯都驚訝了,取了火摺子點亮,下面的是道臺階,很窄只允許一個人通過,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見,“這是從皇城底下穿過去的?”
趙勳並未走過,所以並不能確認,道:“你去點人來,下去看看。”
“好。”顏顯應是,出去喊人進來。
還有百十個人雖都做了初步的清洗縫合處理,但顧若離依舊一籌莫展焦躁的來回的走,楊文治道:“城中的每一家醫館藥鋪都問過了,沒有?”
“沒有。”顧若離搖了搖頭,這百十人的外傷就算都處理了,可還後期還是要藥來治療,現在四處都沒有,她自然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看來,只能派人再跑遠點。”
“遠水解不了近火。”閔正興嘆氣道:“眼下這些傷兵急需要藥。”
本該都進城的,可是因爲這件事,他們連勝利的喜悅都沖淡了許多。已經打勝的仗她怎麼也不能到最後時刻了還要讓大家陷入危險之中。
“我走一趟。”岑琛回道:“快馬加鞭,說不定來得及。”
顧若離也不攔他,不管去哪裡,是三天還是五天能弄到藥回來是當然是好的,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就只能這樣了。
“雪盞應該去山東了,你也去看看,若是沒有就往南面走。”顧若離道:“若真的沒有你也早點回來,現在天氣冷,人不宜騎馬太久。”
岑琛頷首應是,在門口抓了自己的斗篷穿好,正要出去,就在這時韓苗苗騎馬帶着樑歡蹬蹬的跑來,“縣主,縣主。”
他們人還沒有到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從馬背上翻下來,顧若離聽到他們喊的急切忙掀了簾子出去,“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是樑歡,讓他和你說。”韓苗苗拉着樑歡過來,張丙中也激動的從裡面跑出來,“樑歡,你怎麼來了,你娘呢。”
樑歡和衆人抱拳,回話道:“丙叔,我娘在家裡,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張丙中鬆了口氣,他到家門口了也沒空回去,惦記他們娘二倆。
大家就都看着樑歡,韓苗苗催着道:“你快說啊。”
“哦。”樑歡就咳嗽了一聲,道:“是這樣,大概十來天前有人忽然往我們院子裡丟了二十幾個大麻袋,我早上起來的時候和我娘嚇了一跳,也不敢貿貿然的動,但是卻能聞到藥香……”他說到這裡,顧若離已經猜到了什麼,果然聽他接着道:“後來我一打開,就看到裡面都是藥,一袋子一種藥,足足有二十二種。”
“怎麼會這樣。”張丙中一臉的驚訝,大家也是滿眼的迷惑,樑歡又道:“我也不敢查,就和娘兩個人把藥藏在了柴房裡,想着等過段時間如果沒有人找來,我就送同安堂去。”
“縣主。”韓苗苗道:“我剛纔看過了,都是外傷用的藥,也都是我們要找的,那麼多足夠我們用了。”
顧若離抿着脣沒有說話,張丙中道:“這是大好的事,不過……是什麼人把藥送過去的,他怎麼會知道我們會缺藥呢。”
大家都沉默下來,一時間想不到是誰,顧若離頓了頓看向張丙中和岑琛,“勞煩你們帶幾個人去樑歡家裡將藥取了送同安堂去,等會兒就將藥煎出來,用上。”
“好。”張丙中點着頭拉着樑歡,“和我回家去。”
樑歡點着頭笑着和顧若離道:“縣主,那我們先回去拿藥,同安堂也要打掃一下,好久沒有人住,裡面很亂的。”
“嗯。我們這就去打掃。”她說着回了軍帳,無力的在地榻上坐了下來,大家都各自去忙,周圍安靜下來,白世英無聲的進來坐在她身邊,看着她輕聲問道:“你覺得是霍繁簍?”
顧若離抱着腿將臉埋在膝蓋裡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說什麼,也沒有詞語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他……”白世英語凝,“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往後想必他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中,就當……就當大家從來沒有人認識過。”
她說着,心裡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白徵,又強迫自己拋開了,安慰道:“這些路都是他自己選擇的,他心裡有你,證明他還存着善念,只要將來他還想好,就一定有出路。”
“我沒事。”顧若離擡起頭來,朝白世英勉強笑笑,可心裡頭確實酸楚的厲害,她能感受到霍繁簍對她的心,好似寧願負這天下人,也不想負了她……可是,她承受不起這樣的情,寧願他再也不要理她,寧願,寧願他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她還不起,也不知道如何去還。
更何況,缺藥的情況,或許就有他的責任在裡面,這是他種的因,她也不能因他略略的施恩就將他所有的惡抵消了。
她很煩躁,只要事情是和霍繁簍沾邊的,她總是會亂,不知道是恨還是掛念!
“不說他了。”顧若離拉着白世英起來,“我們進城吧,同安堂也不知道是樣子了,你也該回家去看看。”
趙勳說不定已經抓到他了,若是抓到了他們會怎麼對他呢?!
白世英點頭,兩個人在門外上了馬車徑直進了城,同安堂的門已經開了,劉大夫他們在裡面打掃,裡面的東西都被砸了,亂糟糟的一點醫館的樣子都沒有。
“恐怕要費功夫修繕了。”劉大夫搖了搖頭,“這些事不是毛氏做的,就是那些人做的……除了他們沒有人會嫉恨同安堂。”
毛葉嗎?顧若離都快將這個人忘記了,她回道:“先不管別的,把病房收拾出來來,再通知別的幾家醫館,還有司醫局也拾掇拾掇,各家都收納一些傷兵照顧起來。”
劉大夫頷首應是,顧若離拿着掃把在門口,孫刃騎馬而來,顧若離一愣問道:“七爺呢?”
“七爺去追闕郡王了。”孫刃並未下馬,她聽着一愣問道:“人沒有抓到嗎?霍繁簍呢?”
孫刃搖了搖頭回道:“我去城外將闕郡王的兩位公子帶進來,爺說讓他們先回家去。”
“好。”趙贇和趙堇的出現他們沒有人想得到,是趙堇打暈了自己的兄長,帶着他來找趙勳的,提出要做人質。
那時候她是第一次認真打量了那個少年,清潤玉面,容貌很像趙樑闕,但一雙眼睛卻是清透明亮,透着善意。
“那你去吧。”顧若離不再想軍中的事,至於霍繁簍,是生是死都是他的造化了……她想着又頓了頓還是喊住了孫刃,“你和七爺說一聲,若是找到了霍繁簍,請留他一命。”
孫刃一愣打量了一眼顧若離,點了點頭道:“屬下知道了。”話落,騎馬而去。
白世英在一邊看着她,笑了笑,“好了,快做事。”
顧若離嗯了一聲。
城外十里坡下,有棵樹,相傳那是一棵百年的榕樹,春天的時候枝繁葉茂,有許多人走路累了就會在樹下乘涼,秋天的時候樹葉徐徐落下來,若是不下雨,地面上就會堆上一層或紅或黃的葉子,鬆鬆軟軟的宛若新彈的被子。
此刻,樹枝已經幹突突的,地面上積了一層的雪,不知是什麼小動物踩踏過,留下梅花一般的腳印,如同畫卷一般安靜美好,和幾裡外的修羅場格格不入。
忽然,樹幹下的積雪動了動,隨即一塊土原封不動的被人推開,露出一個洞來,緊接着有人從裡面爬出來……
一個,兩個,最後是一個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女人一直拉着前面那個男人的袖子,罵道:“原來這就是你的逃生路,你如何還有臉逃走,不要忘記了你的兒子還在趙遠山手中。”
“閉嘴。”趙樑闕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梅筱柔的臉上,“我告訴,你若再多說一句,便給我滾回去。”
梅筱柔根本不想走,可她也不甘心趙樑闕就這麼走了,這麼多年的夫妻她對他除了早年的愛慕和死心塌地,後來大家就都是互相折磨,她冷笑着看他,“回去,好啊!我們一起回去,你說過的,我們一家人要死也死在一起。”
“笑話。”趙樑闕盯着她,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滾。”
梅筱柔忽然臉色一變,當着所有人的面衝上去抓住了他的領子,刷刷的在他臉上撓了幾道血印子,趙樑闕猛然一推將她推開,她跌倒在雪地裡,也扯出他懷裡塞着的東西。
東西不多,只有一個金項圈還有一個玉鐲子。
“哈哈。”梅筱柔看着地上的東西,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原來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她聽說過,卻不相信,那可是隔了一個備份的,更何況對方的身份不是他能肖想的,就是連夢裡都不該去想的人,沒有想到啊……居然那些年的傳言都是真的。
她是嫁給了怎麼樣的人。
“我明白了。”她站起來看着趙樑闕,“所以當初你讓茹兒嫁給趙正卿……就是爲了和她有那麼一點千絲萬縷的聯繫。”
趙樑闕蹙眉,將東西收拾好,“瘋子,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不要胡言亂語。”他說完不再看梅筱柔,轉頭和霍繁簍還有袁偉昌以及宋己等人道:“我們往前走就有馬車在等着,過了通州我們登船,就能安全了。”
大家都驚訝的看着這對夫妻,也在笑話梅筱柔剛纔的話,都不是傻子,只要一點信息就能猜得到裡面的彎彎繞繞。
這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那個……”袁偉昌一身的狼狽,哪有當朝閣老的樣子,“我們這是打算去哪裡?”
趙樑闕笑了笑,道:“回嶺南。”
“不是說嶺南已經被趙勳控制了嗎?”袁偉昌很奇怪的看着趙樑闕,就看見他神秘莫測的笑了笑,道:“嶺南被控制,可他想不到,我在沅江,在安南也有勢力。”他們以爲,他這二十都是小打小鬧嗎,他若是想走,這天底下他能去的地方太多。
而且,他趙遠山永遠都不可能找得到。
“還是郡王英明。”袁偉昌和宋己對視一眼,兩個人的家人都在京城,他們並不想走,可是不管走不走他們已經沒有選擇了,“那我們走吧。”
趙樑闕頷首去看霍繁簍,不由嘆了口氣,“可惜了韓鶴山。”
“是啊。”霍繁簍笑了笑,道:“此地不宜久留,郡王請吧。”
一行人往東面走,按照趙樑闕說的那邊還停着馬車,梅筱柔就停了下來,冷笑着看着他們,趙樑闕察覺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不走?”
“走?”梅筱柔嘲諷一笑,“我就是死,也要死的乾乾淨淨的,你這樣的人,我連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她的兒子,她要去救她的兒子。
“那你就乾淨的死吧。”趙樑闕翻身後來,袖子裡的匕首一落就掉在手心裡,反手一劃便要梅筱柔的命,但是手在半空卻被霍繁簍拉住,他眉頭一簇質問道:“小霍,你也想忤逆我。”
“那倒不是。”霍繁簍回道:“王妃惦記着兩位公子。況且她也沒有做過什麼,以趙遠山的品行應該不會殺她,不如就讓她回去吧,將來大家也不會再見到了。”
趙樑闕沒有動掃了梅筱柔一眼,淡淡的道:“那就看在小霍的面子饒你一命。”
話落,他拂袖而去,大步走在前頭。
霍繁簍看了眼梅筱柔朝她拱了拱手,跟着趙樑闕去了馬車那邊,車伕早就準備好了,一行人上了車分了兩路往通州而去,他們不敢走官道,只得繞着小路走,趙樑闕和霍繁簍坐着一輛,走了許久三輛車便只剩下他們一輛,霍繁簍問道:“郡王本就沒有打算帶他們走?”
“帶着就是累贅。”趙樑闕冷笑一聲,道:“只你我走便可,這些人都是廢物。”
霍繁簍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第二日一早,他們順利上了船,是一艘不算小的貨船,裡面裝的是鹽,霍繁簍視線安排好的停在碼頭以備不時之需,趙樑闕站在船頭臨風而立,不知在想什麼,霍繁簍從後面過來,站在他身邊。
“小霍。”趙樑闕側目看着他,“你覺得本王輸了嗎。”
霍繁簍揚眉,他接着又道:“本王沒有輸,只要本王還活着,就總有一天再回到這裡來!”
“是嗎。”霍繁簍笑了笑,“郡王何時在沅江佈置的,是毛氏幫忙的嗎?”
趙樑闕點了點頭,回道:“你很聰明。你不要小瞧毛氏,就算在安南也有他們的信徒,這一次毛葉沒有回來,大約也不會回來了……我們去了再推選聖女出來,沅江就會在我們的控制之內,從沅江延伸至安南,到時候我們再揮軍而上即可。”
“安南。”霍繁簍點了點頭,“郡王想的真是周到,做了如此之多的安排。”
趙樑闕自信的笑了笑,伸手去摸腰上的荷包,隨即臉色一變,“小霍,本王的荷包你可見到了。”他四處的看,自言自語道:“是和毛氏的信物。”
“是這個嗎。”霍繁簍悠悠的從懷裡拿了個荷包出來,當着趙樑闕的面勾着繩子搖了搖,趙樑闕鬆了口氣,伸手去接,道:“正是這個,此物是本王和毛氏長老相約的信物。”
“是嗎?”霍繁簍手一收將荷包當着趙樑闕的面納入懷中,“既是這麼重要的東西,那就讓我給你收着吧。”
趙樑闕一愣看着他,質疑的道:“這荷包本王從不離身,如何到你手中去的。”
“這個簡單。”霍繁簍在他身上一抹,隨即手中多了個小小的包袱,是方纔梅筱柔扯出來的首飾,他握在手裡笑道:“你是忘記了,我兒時的手藝了。”
趙樑闕頓時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意思。”他感覺到霍繁簍的不對勁。
“沒什麼意思。”霍繁簍道:“你剛纔問我,是不是覺得你輸了。我想了想……”他優哉遊哉的靠在扶欄上,“我覺得你確實是輸了,而且,輸的很徹底。”
“霍繁簍。”趙樑闕大怒,一字一句道:“你敢背叛我。”
霍繁簍呵呵一笑,道:“錯,我從來都沒有中忠心你,又何來背叛。”
“你!”趙樑闕道:“我待你不薄,你居然對我說這樣的話!你到底想做什麼。”
霍繁簍哈哈一笑,但長長的鳳眼中卻是冷厲一片,“送你一程啊,你瞧……我沒讓你死在趙遠山手中,已經是還你的恩情了,我多好,你該謝我纔是。”
“沒想到,沒想到我居然養了一頭白眼狼。枉費我這麼信任你。”趙樑闕大怒,喝道:“來人。”
他還帶着四個常隨出來。
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他的人應答,他終於明白了那四個人怕是已經凶多吉少,因爲這艘船就是霍繁簍準備的。
他早就安排好了。
“你想做什麼,拿着我的信物去沅江找毛氏?想要取而代之?”趙樑闕冷笑,“你休想。”
霍繁簍搖了搖頭,道:“我要去沅江,根本不需要你的信物……”
“毛葉?”趙樑闕想到了毛葉,隨即又譏諷道:“你太高看得起自己了,就算帶着她也沒有用。”
霍繁簍不置可否,“她算什麼東西。”
“難怪,難怪你這一次去嶺南花了那麼長時間,你順道去了沅江?”趙樑闕終於想到了這一點,霍繁簍頷首,道:“還不算笨。”
趙樑闕大怒,手中的匕首一落揮手就朝霍繁簍劃了過來,他有些拳腳可霍繁簍沒有。
“住手。”雷武如同天降一般出現,抓住了趙樑闕的手,反手一捏將他手困在身後,霍繁簍是臉色都沒有變一下的依舊靠在扶欄上,趙樑闕問道:“你想殺我?這天下想殺本王的人很多,所有人都有理由,唯獨你霍繁簍沒有。”
“我確實沒有啊。”霍繁簍冷冷一笑,“可是沈橙玉有啊……她是怎麼死的,是你說還是我說。”
趙樑闕目光一縮,頓時回道:“看來你是被人蠱惑了,玉兒的死本王也很傷心,但是和本王沒有半點關係。”
“放屁!”霍繁簍砰的一腳揣在趙樑闕的胸口,他撿了匕首貼在趙樑闕的脖子上,一字一句道:“她的頭我還留着呢,捨不得下葬呢……就是要讓她親眼看到你死,死在我的手裡。還有我大哥……你說說看,你該不該死。”
趙樑闕還想說什麼,霍繁簍擺了擺手,道:“行了,看在你養育過我們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
他說着後退了幾步。
趙樑闕的臉色卻更加的難看。
“雷武。”霍繁簍看了眼雷武,雷武應是抓着趙樑闕的手臂,就聽到啪嗒啪嗒數聲,趙樑闕的兩條手臂的骨頭瞬間碎了,軟噠噠的垂在了身側。
趙樑闕悶哼幾聲,疼的一頭的汗,雷武卻沒有停,將他踹到擡腳就踩在他的腳踝處,依舊是清脆的碎裂聲。
兩隻腳踝骨也碎裂了。
趙樑闕倒在地上,疼的幾乎要斷了氣,霍繁簍蹲下來笑道:“你猜猜,你這樣到水裡去,還能不能梟水自救呢。”
“霍繁簍。”趙樑闕道:“你不虧是我培養出來的。”
霍繁簍頷首,道:“是啊,拜你所賜呢。”他說着站起來,雷武拖起了趙樑闕,架在撫欄上,霍繁簍擺了擺手,“郡王走好啊,不送了。”
砰的一聲,趙樑闕被丟進了冰冷的水中,不過一刻的功夫,他就消失在船底。
“幫主。”雷武回頭看着霍繁簍,“我們去哪裡?”
霍繁簍站在船頭,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船慢慢走着,與另一艘船擦肩而過,周錚站在船頭問道:“爺,要不要下水去確認一下。”
“不必。”趙勳擺手看着那艘錯身走遠的船,周錚又道:“那霍小子呢,此人不除必將成爲大患。”
趙勳負手而立,過了一刻才道:“就當替縣主還他一次人情吧。”
再遇見,他就不會再饒他性命。
周錚點頭應是,並不奇怪,當年他和顧若離一起出現在軍營,他以爲兩人是真的兄妹,卻沒有想到兩個人並不是……但依舊能看得到,兩個孩子的感情很不錯。
如今分道揚鑣,也當是爲了曾經的共患難留一個念想。
自此後,天涯海角,誰也不欠誰。
京中貞王府外有人把守,不說水泄不通,但是裡面不管是誰都是不能出來的。
昨天梅筱柔自從大榕樹下離開,便就被人跟着,也沒有人抓她,只是遠遠跟着看着她進去,隨即趙贇和趙堇也進了門。
貞王府很安靜,趙贇一進門就是一巴掌扇在趙堇的臉上,怒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哥。”趙堇道:“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父王是在謀逆,是要遺臭萬年的。”
趙贇被氣笑了點了點頭,嘲諷的道:“是,你最高尚,你最不食人間煙火,你這般大義滅親,將來定然會被載入史冊,受萬人敬仰。”他說着,拂袖進了門。
趙堇跟着他在後面,道:“我也不想,可是……可是我們沒有選擇。”又道:“我寧願我們永遠都在嶺南不要回來。”
“閉嘴。”趙贇道:“你在做你的聖人時,可曾想過我們一家人的人性命,父王,母妃,還有那麼多的人,你想過沒有。爲了你的大義凌然,你居然要拿我們的命去換。”
“我……”趙堇想要反駁,可是發現說什麼都沒有用,趙贇怒道:“你滾,立刻從這裡滾,從此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兄弟。”話落,人就憤怒的進了內院,一邊走一邊喊,“娘。”
梅筱柔從裡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一看到兩個兒子好好的,一前一後的進來頓時紅了眼睛,“你們回來?傷着沒有,趙遠山爲難你們了嗎。”
“娘,我們進去說。”趙贇扶着梅筱柔進去,“我父王呢。”
梅筱柔沒心思說趙樑闕,衝着趙堇招手,“堇兒,快來娘這裡。”
“別喊他。”他說完道:“是他……”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貞王帶着人從後院大步過來,氣勢洶洶的,“來人,關門,沒有我的吩咐,任何都不能放進來。”
貞王自小身體不好,說話也是柔柔弱弱的。後來趙樑闕回來後,他更加的沒有存在感,家裡的事都是趙樑闕做主。
以至於在一段時間內,他們都忘記了家裡還有貞王這個人。
“大伯父。”趙贇看着他,道:“你來的正好,我們商量一下後面的事怎麼辦,現在……”
“閉嘴,我不是你的大伯父。”貞王盯着趙贇,盯着梅筱柔咬牙切齒的道:“你們是逆賊,逆賊的兒子,我和你們沒有關係。”
趙贇臉色一變扶着梅筱柔退了一步,道:“你……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貞王走過來,冷笑着道:“他走了,父債子償,你就替他還吧。”
趙贇搖頭,梅筱柔道:“他的債你和他要,不關我們的事。”
“是嗎。”貞王突然拔高了聲音,“你們回來帶回了毛氏,你敢說和你沒有關係。娘去看病最後慘死,你敢說和你沒有關係?”他忍很久很久了,“那個畜生,那個畜生!那是他的娘,是生他養的娘,他居然,居然害死了他的娘。”
梅筱柔看着貞王眉頭直蹙,都說老實人發怒時都沒有理智的,比瘋子還要可怕,因爲通常這樣的人都是忍耐了很久的,一旦爆發就難以剋制,她柔聲道:“大伯,你冷靜一點,我們慢慢說。”
“說什麼,因爲他我在京中擡不起頭來,他帶着人走了,可是所有人都在笑話我。因爲他,我現在成了叛賊,我現在這樣就是被他連累的,你懂不懂你!”
“來人。”他指着梅筱柔,指着趙贇,“給我……給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我們就不是叛賊了,殺了他們替老王妃報仇。”
他的家丁圍了上來趙堇跑着過來,喊道:“大伯,你冷靜一點,這些事和他們沒有關係。”
“你閉嘴。”貞王指着趙堇,“你再廢話一句,我連你一起殺了。”
趙堇衝過去護着梅筱柔,貞王喝道:“殺!殺了我去抵命!”
都這樣了,大家都活不了了,還不如讓他出了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