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宮內,燈火輝煌。
皇帝穿着明黃色的寢衣,端坐在書案後,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殿中除了皇帝,再無他人,連皇帝的心腹大太監孫連海都不在。
新帝的英眉微微皺起,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顯然已經有好幾個晚上沒有睡好了。他睡不着,腦海總是不自覺的想起白天與楚章的一翻談話。
楚章這個人,學問極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許多有名的大儒都對他讚不絕口。而且他這個人精通玄學術數,對命理風水有很獨到的見解,雖不是鐵口直斷,卻不遠矣。
他這個人,空有一身本事,可惜情路坎坷,弄得沒了出仕之心。大概是心愛之人嫁與他人,又紅顏薄命的早早去了,所以楚章的這顆心算是徹底冷了下來。不但不出仕,不做學問了,甚至連玄學那一套,也是隻字不提了!就算是別人遇到再難的事,他也不輕易鬆口,還一副從此金盆洗手,不管是誰來了也決不出山的樣子。
今天召楚章進宮,也是想問問他星宿命理這方面的事!
人可有前世今生?借屍還魂這種野史雜談可否真正發生?到底什麼是宿命,什麼是註定?難道他從出生開始,就是皇帝命?
但是楚章並沒有爲他答疑解惑,只說了一些浮於表面的話,沒說什麼實在的東西。
這讓皇帝有些惱怒,但同時也放下了心。
他年幼時,楚章曾給他批過命,說他少年是命中有劫,需藏鋒掩芒,方可平安渡過!成年後,命中有貴人相助,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時隔多年,當時楚章的原話是什麼樣的,他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好像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應驗了。
皇帝想起當年自己落水時,心裡的那種絕望,緊接着,又想起了雲霆霄把自己從水裡拉出來時的那種慶幸和感激。
他們倆從那以後,似乎就無話不說,成了比親兄弟還要默契的手足!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純粹的感情質變了呢?
皇帝揉了揉眉心,頭痛感陣陣席來。
“來人!”
一直守在外面的內侍總管連忙推門走了進來!
“皇上~”這位內侍長着一張娃娃臉,瞧着面嫩,但他其實是王府裡的老人,跟着當今皇上已經有十多年了,是皇上絕對的心腹,要不然也不可能坐到內侍總管的這個位子上。
“給雲國公夫人送點吃的,厭勝之術一事尚未查明,她雖有嫌疑,但也不至於像階下囚似的。”
內侍總管一下子就明白了,應了一聲:“諾。”隨即下去安排去了。
偌大的寢殿,空空蕩蕩,只有幾盞燈,孤零零的立在角落裡。
皇帝閉起眼睛,靠在椅背上思量着。
李浩的話,聽起來讓人震驚!那些後世之事,那般匪夷所思,卻又讓人心生嚮往!李浩這具身子是蒙古人的身子,但是他官話說得極佳,頭腦清楚,對當朝文化非常熟悉,上次他去四方館的時候,就已經讓人印象深刻了!
那麼死而再生之事,是否確有其事!
雲國公夫人身上,又是否真的有秘密?
皇帝實在不得而知!
但是想起往事,他真的是有許多不解之處!
當年周翼虎和周佳瑤隻身闖邊關,把絕境之中的雲霆霄拉了回來,她是怎麼做到的?別說她一個弱女子,就是派一隊精騎小隊去,也未必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李浩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皇帝心裡,升出幾許希冀來,若真得仙人法寶在身,那麼江山永固,是不是就不在是一種奢望了!
周佳瑤在‘天牢’裡睡得昏天暗地,她實在是太困了,雖然心裡一直告訴自己要打起精神來,可是身體根本不受她自己的控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佳瑤再次醒了過來,因爲一直沒有吃東西,她整個人特別虛弱,心底也慢慢升起一股恐慌感。
她得保住自己的秘密!
李浩投靠了皇上,肯定也把他的懷疑說給皇上聽了!不然依照皇帝的城府,如何肯把像李浩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或許是后皇上自己也感覺到了什麼,所以這纔對她越發疑心了。
周佳瑤心裡隱隱有了一個想法,但是不到最後關頭,她並不想走這一步棋。
就在這時,牢房外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聽聲音,應該不止兩三個人。
周佳瑤十分詫異,自打她被軟禁以來,除了李浩和之前送水的那個太監以外,還沒見過別人呢!
不多時,內侍大總管孫連海竟然來了,他身後,還跟着幾個小太監,有手裡提着食盒的,有手裡捧着托盤的,上面擺着不少衣物。
周佳瑤有些發懵,什麼情況啊?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啊!?她慢慢的坐起身來,緩緩靠在牆上,一副十分虛弱的模樣,其實腦子卻是在飛快運轉!
孫連海是皇上身邊的第一人,他怎麼會到這裡來?還是說,皇上不過是藉着孫連海,向外面那些人傳遞他的態度!?
厭勝之術,這可是滅族抄家的大罪呢!皇上現在還沒有下旨抄家,可見還在尋查事件的真相,外面的人會不會都說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呢?
什麼厭勝之術,不過是帝王用來遮掩他拘禁重臣家眷的手段罷了!反正扎的那個小人是皇后,又不是他!這樣做,既不傷了他和雲霆霄的情分,又可以名正言順的繼續關押自己。只是不知道昭妃是早就與皇帝串通好了,還是她自己也被矇在鼓裡,被皇帝推出來當了槍。
須臾間,那些內侍便走近了。
孫連海讓人把牢門打開,帶着幾個人走進牢房。他衝着周佳瑤行禮,輕聲道:“給雲國公夫人請安。”
周佳瑤長長的喘了一口氣,才道:“不敢~”她的聲音極其虛弱,臉色也白的嚇人,說完這句話,她就閉上了眼睛,不停的喘氣,好像真的是沒有一點氣力了似的。
孫連海有些擔憂,問道:“您還好吧?”
周佳瑤好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十分疲憊地道:“還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