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瑤不由得點了點頭,一副被黃氏說服了的模樣,“這倒也是。”
“所以說啊,武林盟主也沒有多風光。反而啊,要擔許多的責任和風險!您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黃氏頗有耐心的道:“現在江湖上爲什麼不選武林盟主了,夫人可知道?”
周佳瑤搖了搖頭,一臉的懵懂。
張賓道:“其實早在滄海派滅門以後,江湖上的各門各派皆是一副劫後餘生的狀態。這個由武林盟主牽扯出來的災門慘案,想來也是給許多人都提了個醒兒。”
周佳瑤暗暗琢磨張賓的話,最後道:“張大哥的意思是,這選舉武林盟主,本身就是一個陰謀?”
張賓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的神色,只道:“當年的事情,屬下都是聽別人說的,不能完全作準。可是以滄海派和莫虛掌門的下場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個武林盟主可不是什麼好差事!當年莫虛之名,如雷貫耳,江湖中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是連莫虛掌門都掌控不住的局面,可想而知當年江湖上的情況有多複雜了。”
黃氏也道:“是啊,莫虛掌門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況且他還有青霞山莊呢!”
“青霞山莊?”周佳瑤適時的流露出幾分迷茫之色,“這個莊子又是幹什麼的?”
黃氏便笑問:“夫人可讀過隋唐英雄的故事?”
周佳瑤眼中燃起幾抹興奮的神色,只道:“讀過一些,莫不是這青霞山莊,竟可以媲美二賢莊?”
其實隋唐的故事,在宋朝時便有流行,但是真正形成一個完整的,長篇故事,應該是在明朝。
黃氏道:“很相似,卻不盡相同。青霞山莊比二賢莊的規模更大一些。而且青霞山莊的主人胡陽子,是莫虛掌門的得意弟子,聽說建立青霞山莊的目的,就是爲了幫滄海派探聽各路消息,廣結天下英雄。”
青霞山莊就好經是一個紐帶,將它拉攏的武林人士全部都與滄海幫聯繫起來。也正是因爲滄海幫的聲勢越來越大,在江湖上的地位越來越穩固,所以纔會有人看它不順眼,到最後,禍從天降,一個名門大派,自此就在江湖上消化了。
周佳瑤問了小半天,所有的問題都是圍着滄海派和青霞山莊的事情打轉。
張賓和黃氏都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來了周佳瑤的用意。
只是滄海派也好,青霞山莊也罷,都已經從江湖中銷聲匿跡了,有些過往的真相,也被淹沒了。現在再去追尋什麼‘真相’,只怕也是毫無意義。
而且張賓和黃氏的年紀都是三十歲,他們夫妻二人,都是在滄海派滅門之後出生的,他們對滄海派的瞭解,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想要打探一些有用的,卻是不能了。
這些周佳瑤自然也十分清楚,所以她又留了一會兒,說了幾句閒話,這才從易得檔的後門離開了。
黃氏和張賓送走周佳瑤後,便心事重重的回了後院。
夫妻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可是臉上卻帶着幾分沉重之色。
世子夫人是個深宅婦人,好好的,怎麼突然對三十多年的舊事感興趣了!況且她打聽的還是江湖上的事兒。
“當家的,你說世子夫人打聽這些做什麼?”
張賓也是一頭霧水,“不好說啊!”他伸手撓了撓頭,“莫不是夫人遇到什麼難處了?”關鍵是世子不在汴京啊!要是世子在,這些事情,只怕夫人也不會來問他們夫妻倆了。
黃氏也道:“嗯,應該是的!可是夫人沒說,咱們怕是也不好擅自過問。”
張賓點了點頭,“這事兒,咱們就當沒有發生過吧!夫人若有什麼差遣,會派紅衣姑娘過來的。”
黃氏笑着道:“當家的說得對!不過,我瞧着夫人倒是有幾分信任咱們。”
提起這個,張賓臉上也帶了笑,“說是信任咱們,還不如說夫人是信任世子爺!咱們幾個,都是世子找來聽侯夫人差遣的。”
黃氏輕嘆一聲,才道:“可不是嘛!”
張賓覺得媳婦的情緒有些不對,便問道:“好好的嘆氣做什麼?”
黃氏本來一時感慨而已,可是丈夫這麼一問,心裡的酸楚之意便收不住了。
“沒有什麼,只是覺得咱們都是苦命的人,在江湖上飄蕩了那麼多年,誰能想到眼下居然能過這樣太平安穩的日子?”雖然替世子辦事,也有不可預見的風險,但是與江湖上真刀真槍的血雨腥風相比,卻是安逸太多了。
黃氏這樣一說,張賓就突然想起當年妻子爲了救他受傷一事。那是一個冰天雪地的寒冬,誰也不知道妻子有了身孕,他受傷倒在雪地之中,是媳婦以一己之力,擊退了那些仇家,還將他拖了回去。
可是回去之後,媳婦就小產了,而後,便再沒有懷上過孩子。
那幾年他們覺得,自己還年輕,好好將養一段時間,肯定會能把黃氏的身體養回來的。可惜這一等便是十年,黃氏卻始終沒能懷上孩子。
大夫也看了不少,都說黃氏損耗過多,宮寒之症非常嚴重,不是一時三刻就能治得好的。黃氏也吃了不少的藥,光藥渣就扔了幾十斤了,可惜身子一直沒能調養過來。
這是黃氏的傷心事,想必正是因爲想到了當年的種種,所以纔會忍不住想到這上面去。
張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妻子,該說的話,早就說完了,這十年間,自己真的是想盡辦法想要安慰妻子。可是妻子一直都覺得,不能爲張家生兒育女是她的錯,可是若不是當初妻子捨命相救,她又怎麼會落下一身的毛病?要怪,也該怪他纔是。
張賓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他略帶幾分興奮的道:“媳婦兒,我突然想起來了,這天下的好大夫,可不都是在宮裡嗎?你說,要不然等世子回來了,我向世子求個恩典,請個擅長看婦科的大夫給你瞧瞧?”
黃氏一愣,隨即眼中便換上了驚喜之色:“真的?能行嗎?”
“怎麼不行?世子待手下人一向寬厚,況且還有世子夫人呢!夫人也是和善的人,若是知道了咱們所求,肯定也會同意的。”
黃氏激動得熱淚盈眶,感覺自己心裡那團火又重新燃了起來。她緊緊的握着張賓的手,心中百味雜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佳瑤這會兒已經回到了郡主府,對張賓和黃氏的商議完全不知情。她走了一路,只覺得嗓子都要冒煙了,手裡的帕子也不停的揮着,恨不能趕緊往嘴裡塞兩塊冰纔好。
好在她身邊的下人都是十分盡心的,早就在屋子裡擺了冰盆,又有人端了冷而不冰的菊1花茶來。
周佳瑤使勁往嘴裡灌了幾口茶,這才覺得火氣降了不少。
段氏心疼的道:“瞧瞧您這臉,都曬紅了。趕緊給夫人備水,好好洗洗。”
不一會兒,熱水就燒好了。
周佳瑤去淨室洗去了一身的汗,換了乾淨的家常衣裳,這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廚房早就備下了午飯,可惜周佳瑤沒有什麼胃口,根本沒讓人擺飯,只用了一塊點心,就將屋裡侍候的人打發了出去。
她自己倒在榻上,閉着眼睛歇午覺。
表面上看她是在睡覺,實則周佳瑤在想上午的事。
張賓夫婦所說,跟胡氏所說基本相同。
只是關於青霞山莊和滄海幫具體是如何被滅的,卻語焉不詳。
周佳瑤想了幾個來回,也沒想出什麼頭緒來,慢慢的,便真的睡着了。
傍晚時分,她被餓醒了。
金烏西墜,院子裡金燦燦的。
周佳瑤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兩個哈欠,這才坐了起來。
外頭有小丫頭端了水盆來,給周佳瑤擰了一條毛巾。
周佳瑤擦了臉,便見桃兒和琳兒兩個一起了屋。
“夫人,廚下里已經備了晚飯,這會兒可要用了?”
周佳瑤笑着把毛巾交給小丫頭,道:“擺飯吧!還真是有些餓了。”
琳兒應了一聲,轉身去去張羅了。
不多時,丫頭們魚貫而入,將晚飯擺在了次間。
晚飯有香煎小酥魚,炸耦盒,冰糖肘子,什錦酥盤。另有三絲湯,香悶豆,家裡廚娘醃的酸黃瓜,梗米飯。
周佳瑤中午只吃了一塊點心,灌了一肚子的涼茶。這會兒聞到菜飯的香氣,哪兒還受得了,便先喝了一小碗湯,緊接着就着一桌子的菜,吃了兩碗米飯。
這大戶人家吃飯都有規矩,除了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不有發出聲音以外,晚飯七分飽,也是其中的一條規矩。
周佳瑤平時倒也按着這條規矩做,畢竟晚飯少吃一些,對身體也有好處嘛!可是今天她卻破例了,直到吃得飽飽的,才放下了筷子。
幾個丫頭誰都沒攔着她,知道她這是餓狠了。
飯後,琳兒給她端來一杯清茶,又送上了一個乾果果盤。
果盤兒裡有扒好的核桃,松子,瓜子。
周佳瑤閒來無事扒幾個,卻不吃,將扒好的果仁放到一個淺底的小盤子裡。
這是她給紅毛扒的,等紅毛回來了,自己可得好好慰勞一下它這個功臣,若是沒有她,這幾次的事情,都不會辦得這樣順利。現在只等紅毛回來,問問它探聽到了什麼,再做打算。
兩三個時辰的時間過得還是很快的。
夜幕降臨,院子裡只剩下羊皮八角燈在微微的晃動着。
周佳瑤洗漱了一番,一頭栽到牀~上,沒一會兒的工夫,內室便響起了均勻的呼吸之聲。
守夜的丫頭將牀帳放好,又吹了燈,輕手輕腳的走到外間,合衣睡在了榻上。
又過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外間的守夜丫頭也終於睡着了。而躺在內室的周佳瑤,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內室窗戶那邊,突然傳來了輕微的動靜,緊接着窗子被掀開一個小縫,隨即一抹紅色猛然竄了進來。
跳進來的,可不就是紅毛!
周佳瑤的感官敏銳,夜能視物,所以早就發現了窗口的動靜。
紅毛輕巧的跳下窗子,一下子撲進周佳瑤的牀帳之內。窗戶那邊,則“啪”的一聲,自動合上了。
外頭值夜的丫頭是杏兒,這丫頭一向是沒心沒肺,睡得極穩,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吵醒她。一般來說,只要周佳瑤晚上讓紅毛出去辦事,就肯定會讓杏兒在外間值夜。
只是今天,杏兒也不知道怎麼了,竟一反常態的起身了。
周佳瑤聽到外室那窸窸窣窣的聲音時,也是一愣,連忙將紅毛扔到了仙府小築之中,自己躺好裝睡。
杏兒舉了一盞非常微弱的油燈走了進來。先是看了看周佳瑤,見她睡得‘安穩’,這才轉身去檢查了一下窗子,然後纔回到外間,吹了燈,重新躺下。
周佳瑤睜開眼睛,心想這杏兒從什麼開始變得這麼警惕機靈了。她搖了搖頭,把這些暫時拋到了腦後,閉上眼睛,閃身進入了仙府小築。
當然,沒忘了帶紅毛的口糧。
紅毛已經在等着周佳瑤了。
周佳瑤一進來,紅毛就舉着爪子道:“主人,有重大發現。”
哦!
看來胡氏還真是有事情瞞着她呢!
“快說說,怎麼回事!”
周佳瑤直接坐在小木屋外面的平臺上,然後招紅衣招手:“你快來,跟我說說,你都聽到什麼了!”
紅毛連忙彙報起來。
它現在還不能化形,也不能說話,所以這主僕之間一向是用神識交流的。
一個稚嫩的女童聲,在周佳瑤的腦海中響起:主人,其實胡氏已經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告訴給你了。她所說的話,也都是實話,只是有一點,她並沒有說。
“是什麼!”周佳瑤好奇死了,到底胡氏對自己隱瞞了什麼,她隱瞞這件事情的目的,是爲自己好,還是想要害她?
周佳瑤本能覺得,胡氏會害她的可能性並不大。
紅毛嘴上的小鬍子抖了兩抖,才道:主人,原來滄海幫和青霞山莊的覆滅,不僅僅是因爲它們聲勢浩大,實際上還有另一個原因。
“快說,到底是什麼原因?”
紅毛伸出爪子來撓了撓自己的頭,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樣:胡氏說是紅顏禍水。主人,什麼叫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