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接到曾幼儀打來的電話, 二話不說直接從片場趕回來小心伺候。曾幼儀是誰?她的金主啊!剛剛在片場,沐浴露廠商笑眯眯地將廣告合約雙手奉上的時候,她在某位大明星面前, 可是狠狠地耀武揚威了一把。代言人和大股東之間, 聰明人自然懂得如何權衡。
可金主卻輕描淡寫的答了句:“是嗎?我也就隨便那麼一提。”可聽到周怡把孟柔被搶了代言的情況這麼一說, 卻又過意不去了, “孟柔她有沒有說什麼?”
“她打發經紀人去溝通, 估計什麼都明白了。”周怡小人得志的滿臉壞笑,“收了工,她找到我, 讓我給你捎句話。”
“什麼話?”
“孟柔說,她還給中國電信代言呢, 有本事你也併購了去!”說完忍不住捧腹大笑, 曾幼儀也鬆了眉頭忍俊不禁。
晚上在周怡家過的夜。
第二天一早, 周怡那個暴發戶的爹,簡直賢惠的不得了, 天還沒亮就在廚房裡忙得丁零當啷的,做好了早餐纔出門上班。曾幼儀原本晨吐完了總是沒胃口,可沒想到周怡他爹的手藝竟然出奇得好,熬得一手好粥不說,搭配親手做的三鮮煎餃, 害她吃得撐到要吐。
周怡習以爲常:“還是我媽聰明, 結婚這麼多年, 十指不沾陽春水。逼着我爸學出一手好廚藝, 你呀, 也好好調|教調|教何騏,別跟傻妞似的裝賢惠, 什麼活兒都搶着幹。”
聽到何騏的名字曾幼儀就一肚子火,她擡起頭正欲辯駁,卻看見周怡的母親踏着澳洲羊毛拖鞋走進客廳。周夫人曾幼儀是見過的,她完全不像是“煤老闆”的夫人,這雍容典雅的貴婦範兒,連睡衣都穿出一身高貴氣質,跟電影明星似的。
正準備奉承幾句呢,門鈴響了。“你們繼續吃,我去開門。” 周母施施然踱過去開了門,一羣黑衣特警魚貫而入,嚇得她花容失色的倒退好幾步,老家口音都冒出來了:“唉呀我滴個媽呀!”
“警察!不許動!”
曾幼儀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不以爲然的問周怡,“是你們組玩的整人節目嗎?”周怡嚇傻了,搖了搖頭扶着餐桌站起來。那些特警並沒有進來,只是衝裡屋喊:“哪位是曾幼儀小姐?”
曾幼儀瞪大了眼,“找我?”
爲首的一位特警的面孔有幾分熟悉,曾幼儀定睛一看,正是綁架案當天的指揮隊長。她走過去問他:“我就是曾幼儀,請問有什麼事嗎?”
“警方懷疑你同一宗綁架案有關,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一行人穿着威武抖擻的軍裝,腰間掛着配槍,曾幼儀這纔回過神來,對周怡母女說:“估計是爲上次的案子補個筆錄,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並不寬敞的小區通道里氣勢磅礴的堵着三臺黑色大奔。隊長替曾幼儀開了車門,剩下的人迅速上車,車隊同時出發,車內氣氛詭異。
“我認識你。”曾幼儀看了看身側的張隊,“上次的事,多謝你了。”
張隊繃着個臉嚴肅的回答:“不謝,本職工作而已。”
“現在調查什麼?是關於上次的綁架案嗎?”
“不是。”
“那是?”
張隊皺緊了眉心,痛下決心似的攥緊了拳頭,極其艱難一般。曾幼儀也跟着他緊張起來,忐忑不安的等待結果。
他的聲音清冽洪亮,字正腔圓:“何騏先生現指控曾幼儀小姐以下罪名——你,綁架了他的心!”
一車子男人終於忍不住“嘔”的一聲全吐了起來,“靠!太噁心了!”“酸死我了!”“真他媽不是人乾的差事兒!”“殺了我吧!”……
慘絕人寰的叫聲此起彼伏,車子開的歪歪扭扭,車上穿着警服的大男人們吐得東倒西歪,曾幼儀卻淡定的坐在後座,笑得分外甜蜜,她扭頭看了看膩歪的慘無人色的大老爺們兒,笑得更歡了。
車子開到了東二環,跟着停在一棟四層別墅門前,鬧市中的別墅,蓋得跟城堡似的。張隊護送曾幼儀上了樓,何騏剛剛洗完涼水澡出來,神清氣爽。大冬天的,權當是鍛鍊身體。見到張隊順利逮捕嫌犯歸案,他倒是並不意外。
張隊把曾幼儀往何騏懷裡一送:“人給你帶到了啊,下次這種事兒別找我,膈應人!”
一羣人又開着奔馳作鳥獸散。曾幼儀見沒人了,才伸手捏了何騏的臉頰:“當我是白癡啊?哪有特警開奔馳逮人的,考驗我的智商嗎?”何騏咧開嘴笑了:“上頭查的嚴,公物私用可是要受處分的。”她乾脆雙手都用上了,捏得他一張俊臉變了形:“虧你還知道!下次再做這麼無聊的事我可真的翻臉了!”
“Yes!Madame!”
何騏牽着曾幼儀來到父親的書房。老爺子在後院跟大師傅學練太極,還得等一會兒才能過來。曾幼儀一聽何騏說是要見他父親,急得滿頭大汗。她低頭看看自己,珊瑚絨的居家卡通睡衣,腳上一雙Snoopy拖鞋,穿這身衣服見家長,何崇山不會以爲她是來耍他的吧?
“給我找身衣裳換換!”曾幼儀拖着何騏往外走,何騏搖了搖頭,“這身衣服很居家,很好啊。再說,我家沒有女人穿的衣服。”
“你媽呢?”
何騏冷哼一聲,“曾幼儀,你怎麼對我的事兒一點都不上心?”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嚴肅,“我母親,很早就離開我們了。”
“啊?”曾幼儀不禁爲自己汗顏:“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世了。”
“誰跟你說她去世了!”何騏賞了她一記爆慄,“她生了我就走了,去了國外。”他拿起父親書櫃裡的一本書,熟練的翻到其中一頁,抽出一張老照片:“這就是我的母親,葉蘭芷。”
曾幼儀探頭看了一眼,原本憂傷的表情瞬間變得驚訝:“這不是伊向南的母親嗎?”於是乾脆拿過照片,細細打量。照片有些泛黃,畫面上的女人正是花開正豔的年紀,風髻露鬢,一雙眼睛生的那樣漂亮,卻不似伊斕那般孤傲冷清,而是一種冰清玉潔的秀美,像朵幽香的白蘭花,楚楚動人。
“太像了。”她把照片還給他,“恕我冒昧,實在是像極了伊向南的母親。”
“也許,曾遠洋喜歡這種長相的女人。”何騏把照片放回書裡,放上了書櫃,“葉蘭芷在與我父親結婚之前,是你父親曾遠洋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原因懷着何驥嫁給我父親,又爲什麼狠心拋下我們。上一輩人的故事我們無從挖掘,可是曾遠洋拋妻棄女去和富家千金聯姻,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曾幼儀想起那天他酒後說過的話,雖是滿腔疑問,但事實沒弄清楚之前她決不允許任何人給曾遠洋定下罪名,“你說你的姐姐,是我父親和葉蘭芷所生,可有證據?”
“是他親口說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我難道冤枉他不成?我爸瞞了所有人這麼多年,要不是曾遠洋說出了這個事實,我們估計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何騏想起當年曾遠洋在何驥的葬禮上動手打得自己倒地不起,何崇山上前去攔都攔不住。那種絕望和痛苦,不是親生父親誰也不至於傷心成那個樣子。
“也許,我父親有難言的苦衷。”
“也許吧。”
何騏剛說完,書房的大門就被人推開來,何崇山走了進來,傭人重新關上門。
何騏更像父親,典型的北方男人。身形高大魁梧,五官立體,目光深邃,很明顯的雙眼皮,最爲相似的還是那咄咄逼人的眼神。
同樣的,何崇山也在打量曾幼儀,看錶情像是很不滿意。
何騏提出了結婚的事,何崇山立即否決:“跟誰結婚都行,曾遠洋的女兒,不行!”
何騏悠悠的回了一句:“我們不是來聽你的意見,而是禮貌的告知你一聲。”
曾幼儀瞪大了眼睛看他,心想老爺子這火氣估計是要上來了。果不其然,何崇山抄起手邊的捷克水晶菸缸就朝何騏砸過去,“咕咚”一聲,砸得何騏眼冒金星,而他自己也氣得火冒三丈:“你要是敢和她結婚,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跟着怒氣衝衝的摔門而去。
何騏彎下腰猛揉額角,這個當爹的真夠狠心的,要不是他躲得快,還不得出人命啊!曾幼儀心疼的看着他紅腫的額頭,氣急敗壞的直唸叨:“不行?曾遠洋的女兒,怎麼就不行了!”
何騏疼的直抽冷氣,心裡咯噔一下,只覺得前途渺茫,眼見着快成的事兒又得黃了,正沮喪呢,曾幼儀突然推開他站了起來:“曾遠洋的女兒怎麼了!他何崇山的兒子,我曾幼儀要定了!”
何騏眼前一亮,頭也不疼了,精神抖擻的站起來,又聽她霸氣十足的指揮他:“去把戶口簿找來,咱倆現在就去民政局把證領了!”
今天倒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前來辦理結婚登記的人數相對就沒那麼多,很快就輪到了他倆。曾幼儀領了兩份表格,遞給何騏一張,自己埋頭就開始填起來。何騏拿起筆,卻遲遲落不下去,他扭頭看了看曾幼儀,嗬!都填了一大半了,他咳了一聲,湊過去問曾幼儀,“就這麼結婚了?”
曾幼儀填的很快,頭也不擡,“是呀,怎麼啦?你需要準備婚前財產公證嗎?”
“不是。”何騏聲音更低了些,“你愛我嗎?”
“愛啊。不愛幹嘛跟你結婚?”
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她怎麼會用這種吊兒郎當的,跟菜市場買白菜的口氣對他說出這麼重要的話?有種很不甘心的感覺,他接着又說:“你都還沒有了解我呢?”
曾幼儀填完了表把筆往櫃檯上一拍,“你怎麼婆婆媽媽的?還結不結婚了?不瞭解你,我還有一生的時間去了解,難道不夠嗎?”
何騏的心臟被滿滿的幸福感撐到快要爆開,他拿着筆,除了在第一行的第一格填上自己的大名之外,其它的字完全像是不認識了,只是一個勁兒的對着表格傻笑。曾幼儀性子急,一把搶過去,說:“得了,我幫你填吧。”跟着翻開戶口簿,照着上面的內容開始謄寫,認真又專注,彷彿填寫試卷的小學生,嘴裡還喃喃念着:“一九八四年五月……”她擡起頭來笑了笑,“你居然比我老兩歲呢!”一句話又成功的澆滅了他的幸福感。
兩人平日裡分明習慣了鏡頭,可拍結婚照片的時候面部表情還是緊張到僵硬,尤其是何騏,微紅的額角搭配生硬的笑容,照片上的兩個人靠在一起直冒傻氣。
敲上了鋼印,辦事員遞上兩個紅本子:“你好,照片和其他工本費一共是四十六元。”何騏遞給她一張VISA卡,辦事員把眼睛一翻,“不接受刷卡!你以爲這是百貨公司吶!”
最後還是曾幼儀掏了一張粉紅的票子,往檯面上一拍,豪邁的說:“行了!這頓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