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邸十分氣派,其實從外面看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
整座府邸的面積,相當於尋常人家的好幾倍,圍牆也建得很精緻,上面還鋪砌琉璃瓦,讓許恆翻牆時感覺都順滑了不少。
府內則是一片經過專人打理的園林,綠柳低垂於碧綠的清池邊,水面倒映着岸邊亭臺。
雖是夜深,但位於中心的那座華麗樓閣,此時燈火通明,極顯輝煌。
只是令人疑惑的是,府內空無一人,十分安靜。
許恆此前剛進入這裡的時候,分明看到司徒府有不少家僕在迎接來客。
而且司徒家的人也並未參與外面的亂戰,爲什麼現在一個鬼影都看不到?
一行人進來還將整座樓閣,包括其他家僕的下人房,都盡數搜尋了一片,結果卻毫無所獲。
整座司徒府的人,就好像這樣憑空消失了。
可樓閣一層迎客廳內的主座上,分明還擺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茶。
“奇怪,司徒家的人都去哪了?”瘦弱青年滿臉疑惑。
其他詭異也都迷惘的撓頭抓耳,四處張望。
許恆沉默不語,心中有些暗驚,居然連這些詭異都不清楚司徒府是怎麼回事?
“許老弟,我們得快點走,肯定出大事了。”
聰慧十四少中排行老大的那名孩童,突然開口說道,並滿臉深沉凝重的舔了一口糖葫蘆。
“哦?出什麼大事了?展開細說。”許恆立馬眼眸一亮,有點小期待。
他真的不喜歡冒險,但隨着在這片節氣污染區域裡待得越久,他的內心逐漸發生了古怪的變化。
從一開始,他連一個古裝人都要謹慎避開。
接着躲進鬼屋,卻又被門神降。
但在賣掉了第一個門神後,他內心隱約有些亢奮,竟覺得有點刺激。
於是有一就有二,直到最後賣了二十多個門神,搜光了整條街區的黃紙與供香之物,他才往第二街區去。
結果途中遇到了周婭楠與那羣清道夫,才消停了下來。
可剛纔回到第三街區,見到那羣廝殺的詭異時,他內心的亢奮感又涌上來了,那種尋求刺激的衝動按捺不住。
所以救完人之後,他又跑回來找聰慧十四少搞事情。
一方面是想避開被問詢賣門神的事,另一方面是他內心愈發渴望追尋那種刺激。
如果不是怕被周婭楠跟那羣清道夫看到,他在外面就已經加入亂戰,跟那些詭異一起廝殺了。
於是才避開大家耳目,找了個藉口帶上聰慧十四少,溜進司徒府打算洗劫一番。
清明節氣污染多少年才能遇到一次?
那些黃紙與供香,在外面多麼值錢?
司徒府這種最大頭的大戶人家,怎麼能放過?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真的想滿足心中的刺激渴望啊。
所以,此刻司徒府內出現了這種情況,加上孩童的一番話,許恆不僅沒覺得害怕,反而愈發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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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啊,我有一種感覺……你們先等等啊,我再吃一顆。”
孩童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突然張開嘴巴。
“哧”的一聲,兩邊嘴角都撕裂到了耳根下,滿嘴一整排尖銳整齊的獠牙,惡狠狠的將一顆糖葫蘆咬進嘴中。
恍惚間,許恆彷彿看到他手中的糖葫蘆,像一顆顆被竄起來的人頭。
紅通通,血淋淋,被他咬進嘴中後,咀嚼出一陣陣骨頭脆響。
許恆看得兩眼直髮光,
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刺激,太刺激了!
好想把這羣詭異,也竄成糖葫蘆啊!
“呵呵,他們被城主府召走了,連門神都被帶過去了,城中心肯定發生了大事,我們得快跑,不然就輪到我們咯。”
孩童嚥下糖葫蘆後,臉色又通紅起來,笑嘻嘻的說完,宛若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孩,一蹦一跳的朝大門跑去。
其他詭異見狀,當即都緊隨其後。
“許兄弟,你怎麼不動?我們快走呀!”
瘦弱青年經過許恆身旁,見他毫無反應的站在原地,臉上還掛着古怪的笑容,不由得催促道。
“別理他,他跟我們不是一夥的。”已經跑到大門口的孩童,突然扭頭笑道。
“不是一夥?什麼意思?”瘦弱青年一愣。
許恆卻猛地擡起了頭,臉上露出笑嘻嘻的表情:“哇,大哥,你好聰明啊,終於被你發現啦?”
“對呀,腦子突然清醒了很多。”
孩童笑着點了點頭:“雖然我們不是一夥的,但還是提醒你一下,你跟剛纔也不一樣了哦,最好點根蠟燭,趕緊離開吧。”
說完,孩童轉過身,對着大門一腳踹去。
“砰!”
一聲巨響,司徒府的大門應聲破裂,碎木塊掉落一地。
“快跑啊,跑慢了就要被抓壯丁咯,嘻嘻嘻。”
孩童一邊叫喊,一邊嬉笑着,屁顛屁顛的往外跑。
其他詭異也像小孩嬉戲似的,紛紛開心的跟了上去。
瘦弱青年看了許恆一眼,欲言又止,隨後也拔腿跑了。
諾大的司徒府,瞬間只剩下許恆一人。
孩童剛纔一句話,讓許恆原本愈發激動的情緒,又平穩了一些。
他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不明白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許恆!”
這時,院外翻進來一道身影,正好看到站在樓閣大廳裡的許恆,喊了一聲。
許恆擡頭看去:“周隊?你怎麼來了?”
“我爲什麼不能來,你小子……”
周婭楠正說着朝他走來,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瞪大了雙眸,驚駭的看着他:“許恆,你瘋了?你在幹什麼?”
“啊?”
許恆一愣,順着周婭楠的目光,緩緩低頭看向自己身下。
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竟緊緊摳在大腿肉裡,鮮血正順着指縫不斷往外滲。
這個時候,許恆也才猛然感到一股疼痛感,從雙腿上傳來。
“啊!這是……怎麼回事?”
許恆當即將雙手從大腿肉裡抽了出來,直接痛得齜牙咧嘴,連抽好幾口涼氣。
可手指抽出來之後,腿上的鮮血也像噴泉似的,瘋狂往外飆。
“你別亂動,我喊人來幫忙。”
周婭楠臉色一變,迅速轉身掠了出去。
許恆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自己剛纔好像想殺人?
不對,是想殺聰慧十四少來着,想把他們穿成糖葫蘆,可自己又忍住了,忍得很辛苦,於是就緊緊的抓着大腿肉……
“不會吧,我怎麼會想殺他們呢?他們……”
許恆突然表情一僵,似乎想到了什麼。
小寒節令師,嗜殺成性?
不應該啊,我纔剛開始修煉,而且也沒殺過人,怎麼就嗜殺成性了?
“對了,蠟燭!”
他想起孩童臨走前說的話,當即從背後的包裹裡翻出一小截蠟燭,藉着大廳中油燈的火苗,將蠟燭點燃。
下一秒,許恆感覺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許多,彷彿卸下了渾身的疲憊,躺進柔軟的沙發,無比放鬆與舒坦。
他的意識愈發清醒,再一次進入腦海的內視狀態,見到了那把七星北斗。
只是這一次,北斗毫無光澤,七星黯淡。
但隨着蠟燭的燃燒,那七顆星正漸漸地開始復甦明亮。
“砰!砰!砰!”
這時,空中突然響起一陣陣驚雷悶響。
許恆陡然從內視狀態中醒來,睜開雙眸,蠟燭已然徹底燒乾了,只剩下一縷灰燼殘留在手中。
屋外的天空亮起五彩斑斕的光,一閃而逝。
隨後樓閣裡的一切,包括外面的園林庭院,都變得扭曲起來。
周圍場景開始發生交替,老房子附近那條熟悉的街道,又慢慢映入眼簾。
這也意味着,節氣污染被清理掉了。
街道對面出現了兩道身影,周婭楠帶着清道夫小隊裡的那位立春節令師,正匆匆趕來。
對方看到許恆正在飆血的大腿,以及他那雙沾滿鮮血的雙手,不由得滿臉古怪。
“許同學,你這又是玩哪一齣?你知不知道,我們立春節令師出手一次很貴的啊……”
她無奈的說着,在許恆的面前緩緩蹲了下來,雙手朝他大腿輕輕一撫。
“啊,輕點,疼。”許恆深吸了一口氣。
“裝什麼裝,你這小屁孩,看不出還挺有料的嘛。”對方卻已然起身,朝許恆翻了個白眼,便轉身離去。
許恆有些尷尬的訕訕一笑,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微微弓着,避免自己看上去過於窘迫。
周婭楠站在一旁,滿臉嫌棄的看着許恆:“無恥之徒。”
“周隊,天都快亮了,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啊!”許恆強裝鎮定,直接原地坐了下去。
這能怪我嗎?
誰讓立春節氣實在太舒服了,偏偏又在那個位置,離得太近了呀!
“叮鈴鈴……”
這時,許恆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差點嚇得把手機扔出去。
“周隊,求你一件事,我受傷的事千萬別跟我師姐說,哦對,還有我賣門神那些事,都別說,求求了。”
許恆這時候才幡然醒悟,自己在節氣污染區域裡幹了多刺激的事。
之前覺得刺激,現在卻覺得有點心驚膽戰了。
那絕對不是我的本意,是小寒節令害我成那樣的,沒錯,肯定是小寒節令的問題。
“好,你放心吧,我肯定會說。”周婭楠眯眼露出甜甜的笑容,“特別是你天亮就有反應的事,得展開細說。”
“???”
許恆表情瞬間凝固,嘴角微微一抽。
好,很好!
你欠欠的微笑就像污妹子醬!
我嚐了你嘴角脣膏,老六的味道!
沒關係,我們天蠍洲人向來寬容大度,從不記仇。
“喂,師姐!”許恆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端隱隱傳來鬆一口氣的聲音。
隨後師姐的清冷嗓音才傳來:“你在哪?”
“額……我在老房子附近,師姐,你放心,我沒事。”許恆應道。
“好,回家等我,你經脈斷裂的問題,或許可以解決了。”
“啊這……”
許恆一頓,正想說不解決也沒事,可電話那端已經被師姐掛斷。
好,很好!
無非就是一夜間,突然要向師姐解釋的事情有點多而已。
沒關係,我不怕!
若是放在之前,我許恆或許還會忌憚她傅詠晴三分。
但歷經這一場節氣污染的洗禮,我內心已然強大,我不再是原來那個我。
天不生我許大恆,小寒萬古如長夜。
“許恆,你跪在地上幹什麼,快起來,地上涼,別以後老寒腿了!”周婭楠的聲音傳了過來。
……
監天司大容市分局。
會議室中,傅詠晴正坐在椅子上,微閉着雙眸休憩。
會議桌的主座與其他幾個位置,各坐着幾名職務不小的中年男女。
但此時卻沒人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放得很輕微,生怕驚擾了某人閉目養神。
直至片刻後,會議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傅詠晴睜開了雙眸。
主座位置上的中年男子,正是監天司大容市分局的局長,立馬接起了電話。
很快,他臉上露出了笑容,在電話應了幾聲後,才緩緩掛斷。
“傅老師,你這次擊殺邪教組織的骨幹成員,並主導清理節氣污染中心區域,功勞甚大,上面已經同意你的獎勵申請,十天內就會將藥物送來。”
“好,謝謝各位領導。”傅詠晴點點頭,直接起身就準備走人。
在座幾人都是分局的大小領導,此刻見傅詠晴起身,也緊忙都跟着起身送她。
只是還未將她送到門口,一名文員就匆匆跑了進來。
“局長,所有清道夫小隊已經回來,第三隊的隊長美杜莎要求跟您親自面談,說有關於傅老師師弟的事情,要緊急彙報!”
話音落下,衆人皆是一怔。
傅詠晴也停下了腳步,平靜的雙眸看向那名文員。
“關於我師弟的什麼事?”
“傅老師,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跟這次節氣污染的清理工作有關。”那文員緊忙應道。
傅詠晴轉身看向那位局長,朱脣微張,剛要說什麼。
“方便,絕對方便,傅老師留下來一起旁聽吧。”局長笑呵呵的搶答,又朝文員喊道:“快請美杜莎隊長過來。”
片刻後。
美杜莎邁步走進了會議室,第一眼就先看到了傅詠晴,微微驚訝了一下。
隨即發現傅詠晴也正在看着她,美杜莎又恢復了平常,輕輕一笑:“原來傅老師也在這裡。”
主座上的局長當即笑道:“呵呵,美杜莎,此前行動保密沒有透露,現在可以跟你們說了。
傅老師可是這次清理節氣污染中心區域的主導者,若非她出手,恐怕這次污染還沒這麼輕易解決。
還有那些投放節氣彈的邪教組織成員,有過半骨幹都已被傅老師鎮殺。”
“哦?原來負責中心區域的是傅老師,難怪如此順利。
不過說來也巧了,傅老師的師弟許恆同學,這次也誤入節氣污染中,剛好就在我負責的那片街區,小夥子是個腦回路……咳,小夥子是個人才呀!”
美杜莎笑吟吟說着,走向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他……是否麻煩到你們了?”傅詠晴問道,已經猜測許恆是否又惹了什麼麻煩。
畢竟以前學校就常打電話跟她投訴過,她習慣了。
“麻煩?不不不,傅老師誤會了,許恆同學此次是立大功了。”美杜莎擺了擺手。
緊跟着,她便將節氣污染區域中所發生的事,一一詳細的說了出來。
除了前面跟許恆聊騷之事她不敢提及以外,關於許恆跟詭異稱兄道弟,幫忙救援兩名清道夫成員,她一件都沒落下。
等到最後她也道出許恆賣門神的事。
諾大的會議室,瞬間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分局的大小領導們,全都聽懵了,一度以爲是不是聽錯了。
“他被門神降臨,反手又將門神給賣了?”
“而且在清道夫趕到支援之前,他又賣掉了二十幾個門神?”
“裡面那些詭異,還護着他去幫忙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