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這張邊角微微發黃的處方籤,我呆住了,直直的站在小地痞和趙英俊身後。他們本來都各自忙着翻東西,然後把其中比較重要的內容拍攝記錄下來,但是我站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感覺到了,同時回頭看我。
“你手裡拿的什麼?”小地痞站起身朝我走過來,我仍然在發呆,沒有刻意的躲避,小地痞和趙英俊一左一右在我身邊看到了處方簽上的內容。他們都是聰明人,但趙英俊不知道太多的細節,所以暫時看不出什麼。然而小地痞就不同了,從上到下掃了幾眼,馬上就明白我是因爲什麼在發愣。
“這次,你相信我說過去說的話了嗎?”小地痞微微嘆了口氣,道:“別人都說我沒正經,包括我已經去世的老爸,沒少修理我,但我就是這樣的性格,不過,我並不是一直都沒正經的,也並不是對誰都會撒謊。”
“告訴我。”我看着他,微微揚了揚手裡的紙,道:“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允許我賣個關子吧。”小地痞苦笑道:“我不想跟小雨一樣……抱歉抱歉,我不該提起這些,不過真的,別以爲我知道的很多,其實,我所知也很有限。”
“你確定?”我又問了一句,語氣裡已經帶着威脅。
“有些事,就和電影一樣,不到最後,謎底不能完全解開,如果中途解開了謎底,那麼電影的後半部分看起來就會索然無味。我們的處境比索然無味更加糟糕,不瞞你說,事情正在朝着一個好的方向發展,假如現在暴露了一些隱情,那麼事態可能會脫出我們的掌控。”小地痞很誠懇的道:“你也知道,我並不是主事的人,我無法擅作主張的。”
小地痞的意思很明顯,在我沒有幫玉姨解除詛咒之前,他們一直會用那個女人,還有一些事情來吊着我。小地痞遠比陳雨更難對付,如果他抵死不肯說,那麼我威脅他也沒有用。我看了他一會兒,拿着這些塑料袋裡的東西轉身走出辦公室。出門之後,我走的非常慢,腦子裡在回味這件事情。
如果按處方簽上所標示的信息推斷,八五年十一月,我一週歲,那麼估計我出生的月份是沒錯的,但出生年份卻是在八四年。就是說,我的生日,是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二十二號。比我以前所知道的自己的生日,提前了三年。
其實,我的出生年月,已經被混淆了這麼多年,嚴格的說起來,對我的意義不是太大,也不會讓我的生活受到什麼影響。但這是件很奇怪的事,是誰在混淆我的年齡?是我爸嗎?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八四年,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我根本不知道,但是西海河工程就是在那一年的年底被正式叫停的。我爸也是在當時離開了西海河,隨即退伍,回到地方。如果這麼推斷的話,時間上可能會出現無法彌補的錯亂,他剛剛復員,然後我就出生了?在鄺海閣的印象裡,我爸應該是在退伍之後兩年才和我媽結婚,繼而有了我。
我腦子裡頓時萌生出一個念頭:我爸在撒謊,不僅僅是對我撒謊,而且對鄺海閣這樣常年跟着他做事的人也撒了謊。我想了很久,仍然說不清楚他爲何要這樣做。我爸那樣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做一件無聊而且沒有意義的事情。
答案在哪裡?
我慢慢走到了地下室,局面完全被控制住了,賴叔的人全部貼牆蹲了一排。地下室也被搜了一遍,幾乎所有的箱子都被打開了,各種各樣的化石從箱子裡露出來。幾個人正逼着平時給老毛子做翻譯的人說情況,見我走過來,一個魯傑的手下告訴我,這兩個老毛子可能沒有很特殊的背景,但在自己的學術領域內很有建樹,是被人高薪聘請過來的,已經在這裡幹了有三個多月。
我看看那兩個戴着眼鏡仍然茫然無措的老毛子,賴叔肯定跟老毛子那邊有什麼聯繫或者合作關係。賴叔肯替他們出力,相信老毛子給予了他很多好處。
但是我沒心多管這些,此時此刻,我腦子裡想的全都是關於我年齡的問題,一件本來很正常的事情突然變的不正常,那就說明事情背後有不爲人知的隱秘。這隱秘肯定跟我有關,我必須得全力挖掘出來。
“能找的資料全部都帶走,至於這些東西……”我指了指牆根那些裝着化石的箱子,問那夥計:“還有炸藥嗎?”
“還有一點,但是不太多。”
“把那些東西全都堆起來,炸掉,然後澆上汽油燒。”
交代完這些,我就慢慢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知道這件事的人,可能只有賴叔了。從過去的一些事情可以看得出來,鄺海閣跟賴叔,都受我爸的信任,但是可能賴叔一直是在管理資金還有運營方面的事,相對來說比鄺海閣有更多的機會跟我爸接觸,所以我爸對賴叔的信任,估計要比鄺海閣還多。
我想好了說辭,然後拿電話給賴叔打了過去,他掌握的那麼多地方一夜之間同時出事,賴叔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電話響了好多聲,賴叔接了。
“是小童,這麼晚了,有什麼事?”賴叔的語氣很平靜,他估計還不知道是誰在搞他。
“沒別的事,我現在就在你的老窩裡,有沒有時間過來一起坐坐,喝茶聊聊天?”
電話那端頓時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賴叔才慢慢開口道:“你總算有你爸爸身上一點神韻了,慎密,果斷,不管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只要他擋住了自己,那就是敵人。”
“難道不是敵人嗎?到了現在,再掩飾什麼,那就不能說明你很聰明瞭。”我道:“一直把別人當傻子的人,其實才是最傻的。”
“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別的事,現在我沒有興趣管,也沒有興趣提,只不過你做的太過分,我不得不自衛。”我道:“我現在,只想問你一件事。”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你會的。”我回頭看看地下室裡那兩個呆若木雞的老毛子,道:“如果你還想要那兩個替你做事的老毛子,以及他們已經搞出來的化石資料,你肯定樂意跟我合作。”
電話那邊又沉默了,這讓我的把握更大了一些,不管賴叔嘴上承認不承認,但是我都能察覺的出,那些化石資料對他來說很重要。接着我就又和賴叔說了幾句,催促他跟我暫時配合一下。
“你問吧。”賴叔也是明白人,快速的衡量利弊,給我了答覆。
“在你的保險櫃裡,有一個塑料袋,裡面的東西都是你裝進去的,你應該有印象。”我道:“我看到了一張處方籤,二十多年前的處方籤,我感覺這張處方簽有點問題,所以想找你問問。”
“你終於發現這個問題了。”賴叔在那邊笑了笑:“那張處方籤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
那件事之所以賴叔記得很清楚,是因爲當時帶着我去醫院的人就是他。那個時候,我爸還沒有帶我在現在這個城市定居,剛剛從西海河專業回到地方,他要做的事情相當多,所以平時很忙,我生病的時候他不在,讓賴叔一個人帶着我到醫院去了。
賴叔並沒有在西海河服役,他的確是學地質出身的,應該跟我爸之前就有過聯繫,所以我爸從西海河回來之後,賴叔馬上就跟着他一起做事。由此可見,從那時候開始,我爸對他就已經非常信任了。
“其實,我一開始就對你感覺有點奇怪。”賴叔道:“西海河那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對於你,你爸爸始終有一種隱瞞他人的意思。”
在賴叔帶我看病的那一次,也就是處方簽上所顯示我一週歲的時候,包括鄺海閣在內的那幫人,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可能就是因爲賴叔不是西海河過來的人,所以我爸纔沒有對他隱瞞的那麼嚴。
他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鄺海閣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有幾歲了。鄺海閣以前對我講述這些,我沒有多想,只是單純的覺得,我爸把家事公事分的清,但是現在看起來,他是有深意的。如果在我很小的時候,比如一歲兩歲,鄺海閣他們見到我,會很容易的分辨出我的年齡,然而到了五六歲,可能我吃的胖,長的高,兩三歲的年齡誤差,會被忽視過去。
所以,自始至終,對我年齡產生懷疑的,只有賴叔一個人。不過他很聰明,心裡懷疑,卻從來沒有明着去詢問我爸,這本來就是我爸想隱瞞的事,他跑去問,那就是自討沒趣了。
這個事情對賴叔來說也沒有什麼影響,所以一放就是二十多年。不過他心裡是有自己的判斷和看法的,一直到了我爸離開,張橋對我透露孔雀河古墓信息,讓我捲進來的時候,賴叔就突然決定,想驗證一個問題。
“可能是我異想天開?反正是順路。”賴叔道:“所以,我才讓人把你引到了三臺河子。”